热雾腾腾，女人端着碗，含着碗边，仰头就喝。
宋清舟一句提醒来不及道出，刚出锅不久，在闷热的夏日里并没有那么快散去热意的饺子汤已被苏秋月喝下肚。
饺子随着碗的倾倒而倾斜，女人用勺子抵住，将饺子汤一滴不剩地喝完。
凝着她红艳的唇，宋清舟问，“不烫吗？”
苏秋月摇头，“不烫。”
她把碗还回去，碗里的饺子一个没少，宋清舟疑惑，“只喝汤？”
“嗯。”苏秋月点头，掀开被子又要往床上躺，头也没回说，“你不是说饿了吗，饺子给你吃，你吃饱一点。”
宋清舟眼神复杂，所以是因为她说饿了，苏秋月才忍着饥饿，只喝汤不吃饺子？
她到底是谁，要她心软有什么目的？
不管什么，她都不会轻易上当。
碗底磕在桌子发出声响，苏秋月抬眸，看见她把碗放下，连忙推脱，“我吃够了，其他的你拿去吃吧。”
“不用。”宋清舟眼神淡淡，“我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这碗饺子，你自己吃掉。”
“……”
苏秋月眼眸划过一丝怨气。
哐一声，门合上。
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苏秋月在心中呵呵两声，平常迟心然和时晚安分享给她的东西哪个不是已经碰过的，也不见得宋清舟和她们划分界限。
她端起碗，勺子舀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狠狠地咬，泄愤在无辜的食物上。
六个胖饺子，个个皮薄馅大，很快消灭得一干二净。
房子的隔音是真不好，不时传来嬉笑声。
一阵接着一阵，传进她的耳朵里，痒意直达骨缝，恼人得很。
这时门忽然打开。
宋清舟一眼瞧见床上女人嘟起能挂油壶的嘴巴，不明所以然，“饺子还能欺负你不成。”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
“是啊，饺子欺负我。”苏秋月抓到杆子就往上爬，不管多离谱，投去媚眼，声音轻柔如丝，“你要帮我撑腰啊。”
宋清舟拿走空了的碗，看都不看她，“我会帮饺子庆祝。”
“哼。”苏秋月翻了个身，无情的女人。
“你吃够了没？”
无情的女人还有点心。
“还有一点点饿。”苏秋月坦然说，她的确是太久没吃东西了。
“哦。”宋清舟毫不犹豫，“那你饿着吧，我们都吃够了，不会再下第二锅饺子。”
“……”
苏秋月笑意消失，收回前话，无情的女人没有心。
门没有丝毫犹豫，利落合上。
那人来得快，走得更快。
只是为了回收一个碗，不留到明天收洗。
她们一起收拾，收完再回到客厅继续看电影，淅淅沥沥的水声绵延不止，时晚安奇怪，“我刚才有把水关上啊。”
宋清舟喊住她要去厨房查看的动作，“是外面下雨了。”
“不是吧，天气预报说这周不会下雨。”时晚安怀疑地往窗帘拉上的阳台那边走，布帘拉开，豆大的雨滴砸在阳台封窗，外面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好似在海底世界。
雨势没有给人缓和的余地，噼里啪啦砸下来。
“天气预报都是不准的。”迟心然摇头说，撑着圆脸，几分苦恼，“我晒在宿舍的被单还没有收，也没有拿夹子夹住，晾在衣架上，回去都不知道有没有在那儿了。”
“好惨。”时晚安幸灾乐祸，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要是你无床可睡，求求你爸爸我，我能勉强允许你和我睡一张床。”
“你滚。”
宋清舟没有听她们讲话，目光放在电视上，好像在聚精会神看电视。
时晚安拽了拽迟心然的衣角，示意她看宋清舟，俯在她耳边说，“小然，你上，你再问问，舟姐和秋月到底是咋了。”
之前关系不是很好嘛，比她们两人还要黏糊呢。
眼下怎么一副不对付的样子。
尤其舟姐对秋月的态度，转变那是一个巨大。
“她们的感情事，我们不好插手。”迟心然担心自己问太多，会惹得宋清舟不愉快。
“难道不管，让她们一直不对劲下去？”时晚安认为此刻正是需要第三个人在她们的关系中出来充当缓和剂。
“心然，晚安。”
宋清舟偏了偏头，颇为无奈地看着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坐着的两人，“你们讨论的声音会不会太小声了一点。”
听懂她是在说反话，时晚安耳朵蹭一下红了，有种在背后说人坏话，人家就在身后听着的尴尬，干笑两声，眉眼有一股莫名的憨劲，“舟姐，我们这是担心你和秋月嘛。”
“不用担心。”宋清舟被她逗笑，也没生气，只是说，“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但是也只是我们俩的事，你们不用为此困扰。”
她暂时还不想撕掉她们心中，这个世界美好又短暂的光彩幕帘。
欢乐的笑容也好，肆意的玩闹也好，她希望能够维持得再久一些。
时钟指向十二点，外面暴雨不歇，甚至带上狂风。
手里已经接连收到三条暴雨预警，从第一条的黄色预警到最后的红色预警。
时晚安和迟心然开始担心明天能不能回去学校。
宋清舟却并不担心。
她知道，这场雨在天亮之前，会停的。
白日，又会是一个太阳高照的烈阳日。
“舟姐，这里只有两个房间，我和小然住主卧，你和秋月住客卧……”时晚安停顿一秒，小心问她，“可以吗？”
明确说过不用操心，她俩怎么还是我行我素。
宋清舟暗叹口气，一句不可以在嘴边，被两双担忧又忐忑的眼眸打回腹中。
“不然，我和秋月睡。”迟心然看她犹豫，知道她不愿，于是提议，“舟舟姐，你和晚安睡。”
“啊……”
宋清舟未表态，时晚安先耷拉下眉眼，委屈地瘪嘴，想说什么，又生生咽回去，松开迟心然的手，不和她继续牵。
说好一起睡觉的，出尔反尔！
宋清舟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她们闹矛盾，妥协道，“算了，我和苏秋月一间。”
“可以吗，舟姐。”时晚安眼睛一亮。
“嗯，可以。”宋清舟无可奈何。
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她要是继续搅和，多不是人呐。
时晚安和迟心然先进了主卧，宋清舟说自己要再看一会电视，实际上是在等那人睡熟。
客厅只点着一盏落地灯，电视屏幕熄灭，狂风和暴雨的侵袭阵阵入耳。
啪，哪里传出动静，像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也像是哪里开合的门声。
宋清舟条件反射地摸向腰后，没有摸空，握住暂时顶替曾经武器的小型便携匕首，谨慎地打量四周，尤其是玄关处。
时晚安在校外的房子，是末日爆发，她们从宿舍里跑出来后，第一处落脚地。
公寓住了很多人，所以有很多的丧尸。
稍微发出一点动静，丧尸闻声而来，用力地拍打门，低呜和拍门声交织，泪水和恐惧将她们吞没。
即便很累也不敢睡，即便很饿也不敢出去找吃的，即便门外有人在喊救命，听着丧尸的低呜声，她们也不敢开门。
神经紧绷，短短的几天，她们就变得和重病的患者没两样，后面是宋清舟先振作，鼓舞大家，带领她们离开，找寻食物，找寻更稳妥的落脚地。
“宋清舟，你在干嘛？”
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宋清舟瞳孔一缩，猛地转身，抽出的匕首直指那人。
匕首划破空气，吹起凌冽的风抚动苏秋月的刘海，她挑眉，仰头让咽喉暴露出更多，纤细的指尖点着脆弱的脖颈，竟把自己往刀尖那边送了送，“喏，往我这里插。”
戾气未散的人没动，眸子闪烁的光，是坚不可摧的警惕。
苏秋月于是继续往前走，直到冰冷的刀尖贴上她的咽喉，寒冷渗进她的血管，她也不曾停下，紧盯着宋清舟的眼眸，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要是能让宋清舟放下对她的戒备心，哪怕匕首插进咽喉，也无所谓。
脚步顿了一瞬，苏秋月眼神微变，下定了某种决心，要再继续往前走。
关键时刻，主卧里坐不住的二人推门跑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时晚安惊叫着，和迟心然分头，一个去拉苏秋月往后退，一个去拉宋清舟的手。
长期不在家，为了安全，时晚安的父母装了监控，实时画面就在主卧的小电视机上。
她们打着游戏，随意一瞥，看到监控里令人倒吸凉气的画面，被垃圾队友激起的怒火瞬间消失，时晚安登时就要冲出来，被迟心然劝住，说不定是在交流。
直到画面的匕首抵在苏秋月的脖颈上，她们才无法继续旁观，冲出来阻止。
“舟舟姐，快把刀放下。”迟心然心有余悸，紧盯着宋清舟的神色，防备着她仍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质问道，“你拿着匕首对着秋月，是要干什么？”
宋清舟也想起了有监控这回事，神色淡淡瞧着双双护在苏秋月面前的二人，抬起手，匕首猛地扎向手心。
苏秋月瞳孔猛缩。
“舟姐！”
“舟舟姐！”
刀身没入手心，却没从手心的另一面刺出。
“是弹簧刀，假的。”宋清舟指腹顶在刀尖上，按了按，刀身随着她的动作收缩。
她倒是想要找把真的带着，可是不好出入地铁啊，遂而放弃。
迟心然夺过她手里的假刀，可爱的面颊此刻沉着严肃，“舟舟姐，我觉得我们应该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
“我同意。”时晚安神色凝重。
宋清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