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浓重得让人有些恐惧,迟攸同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床尾愣在那里的迟曙,“过来。”
迟曙脚步顿了下,没立刻过去,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哥。”
迟攸同冰凉的眼神里似乎藏了一头暴敛的狼,流露出几份弑人的欲望,极其陌生。
“怎么了?”
迟曙动了动嘴唇,对上他哥那焦躁,周围青筋乍起的眼睛,直直望进去,担忧不已,“哥,你今晚没吃东西,是不是饿了?”
迟攸同用力眨了下眼,徒手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甩进了垃圾桶,再次开口,“过来。”
迟曙无奈走过去,屁股还没挨到床,就被扯着胳膊按在了床上,迟攸同垂头朝着肩膀咬了下去,力道太大,几乎能听见牙齿陷进皮肉的声音,瞬间见了血,迟曙闷哼一声,抬起胳膊就要推人,被迟攸同反剪双手扣在头顶,微微松开的牙关又狠狠合住了,迟曙疼得弓起了身子,眼泪都出来了,浓重腥甜的血腥味在嘴里化开,迟攸同慢慢回过神,但依旧没松手,太安静了,除了空调冷风口的风声和迟曙的喘息,他什么也听不见。迟曙的额头起了一层汗,嘴唇疼得泛白,呼出的热气扑打在迟攸同的脸上,像是火山口的热潮,烫得他皱眉,他又埋下了头,不过没再咬下去,只是舌尖轻轻舔舐咬烂的血肉,迟曙疼得止不住的打颤,迟攸同的舌尖卷起层层血迹,白体恤的布料被咬碎在血肉里,模糊一片。
迟曙的身体瞬间绷紧了,脑子被恐惧挤压到变形,整个身体泛起一阵久坐的麻意,直到那股麻意消减下去,他才侧身弓起腰背,用力一抬膝盖,撞开了迟攸同,没等他开口说话,那只手又按着尾椎骨把人狠狠撂了下去,迟攸同的一条腿屈膝压着迟曙的腿。
迟曙肩膀疼得厉害,忍不住的缩,用力挣扎起来,“哥,哥!我是迟曙!”他的身体扭成了一团,迟攸同终于在嘶吼里停下了手下的动作,看了他几眼,似乎才清醒过来慢慢从床上爬了起来,迟曙肩膀的伤口传来钝痛,他扶着床慢慢坐起来,半边身子发麻,试了几次没成功,索性躺在床上喘气,迟攸同慢吞吞坐在书桌前,迟曙一抬眼皮就能看见他眼底猩红一片。
迟曙轻呼一口气,待发麻的半边身子慢慢缓和起来,他才撑着床起来,体恤已经和血肉模糊一片了,他越过有些呆滞的迟攸同去拿抽屉里的酒精棉签,坐在凳子上艰难地处理伤口,迟攸同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迟曙手一抖,棉签掉在了地上,他抬头就看见迟攸同眼底的焦灼又慢慢涌现出来,“太安静了。”迟攸同轻轻地说,“迟曙,太安静了。”
迟曙的心揪起来,一股酸胀从心底膨胀起来,像一团发酵的面团,他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不知如何是好,“哥。”迟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安静的夜里,迟曙一声一声叫着哥,迟攸同冰凉的身体和漆黑的心在这样近乎哀怨的呼唤里慢慢热了起来,晚上两兄弟再次像儿时一样睡在了一张床上,手里的音响循环播放着轻音乐,迟攸同晚上无数次惊醒,迟曙温热轻盈的的呼吸声掺杂着空调的凉意就会在他耳边滋滋作响,摇篮曲一般抚慰他的焦躁,太阳慢慢露出山头,天就要亮了。
迟攸同睁着眼,睡不着觉。
迟曙试探着问过一次他哥在外面的五年发生了什么,但是迟攸同对此一笑而过,不愿提起,迟曙也就不再问了。他不觉得坐牢的都是坏人,好坏的标准是以他的身份为前提,迟攸同是他的哥哥,十几年的感情不是一纸罪状可以抵消,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这罪状是什么。
这两天迟攸同没再太反常,却也绝口不提回家的事,一直呆在乡下。迟母几次问及儿媳小芍,都被迟攸同一笑置之,说一切都好,周日晚上的夜里,迟曙下意识开了手机的音乐,这才意识到手机没电了,他想起来小时候他哥给他买过一个小音箱,就在柜子里翻找,果然,一个手掌大小的音响,上面还绑着一个红领巾,他把音响和他哥新给他买的电脑连上,屋子里流淌起了轻音乐,迟攸同在门口接电话,迟曙索性在书桌前补作业,这俩天迟攸同开车带他出去玩嗨了,作业一个字没碰,他今晚恐怕要熬夜了。
门口迟攸同接电话已经两个小时了,他只静静的听对方说话,偶尔轻嗯一声以示回应,到后边连象征性的嗯都没了,屋子里很静,电话那头的人的声音透过电话的电磁波,声音带了点儿微微上扬的磁性,但很温和,偶尔说到什么还会笑笑,像是朋友之间聊八卦,哥们之间开玩笑,迟攸同眉宇之间很平静,机器人一般收纳着那边的音信,像是石子投入湖底,旋起一个旋儿,归于沉寂。
直到迟曙作业都写完了,他扭头看了一眼门口,没人,他起身往外走去,迟攸同靠在门口吸烟,车旁边站了一个跟他差不多高大的男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迟攸同脸色有些苍白,浓郁的烟从他的身体里蒸腾,笼罩了夜晚天边干净的月光,浓雾之下一般模糊。
迟曙没说话,又回到房间,仰躺在被子上,没一会儿,迟攸同就进来了,身上一股很浓郁的烟味,看起来有些疲惫。
“哥。”迟曙叫了他一声,迟帅看了他一眼,“那是你朋友吗。”
迟攸同微微低了头,脸偏向空调冷风的方向,“我们是不是很像。”
“嗯?”
“我们站在一起,是不是很像同类。”迟攸同笑了笑,回头看了迟曙一眼,那眼睛里像是含了一层冰,泛着冰凉生硬的光泽。
迟曙没说话,他不确定迟攸同想听到的回答是什么,但是他今晚比第一晚上还不对劲,迟曙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来,那次迟攸同失控时的狂躁的气氛再次笼罩整个房间,迟曙迎着目光,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在这近乎压抑的气氛里几乎要难以呼吸,他深舒一口气,手不自觉扶了门,迟攸同攥住了他的手腕,他的眼睛在背光的地方一片漆黑,没有人气,迟曙突然发现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迟攸同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扯着迟曙的手腕甩在床上,夏天床板不太软,迟曙被砸得脑子发晕,没等他缓过来劲儿,一个温热的胸膛就压了下来,迟曙下意识避开压迫,被迟攸同捞了回来,迟曙觉得前夜里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迟攸同把头慢慢埋下去,迟曙瞬间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曲腿顶上他的腹部,被迟帅握着膝盖按了下去,压在腿下,“你听话点儿。”
迟攸同眼睛里那种焦虑的血腥味又浮满了眼眶,迟曙眼看着他的头埋在自己的颈间,疼痛的余味涌上来,整个肩膀都打颤,他拼命挣扎起来,“迟攸同!迟攸同!你他妈的有病!”
迟攸同微微顿了顿动作。
迟曙眼底一片猩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滚开!”
迟攸同眼尾带着恶意的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变成一个魔鬼,“你怕什么,再说——”他微微埋下头,呼吸几乎灼烧了迟曙的脖子,“你总要知恩图报吧。”
迟曙浑身一僵,突然停止了挣扎,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陌生人,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叫什么。
迟攸同微微低头,抬手撩开了他脖子旁微微凸起的布料,牙齿蹭着皮肤咬掉了纱布,在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上再次咬了下去,他感受到皮肉之下这人控制不住的颤抖和身体止不住的回退,活生生的,医用酒精味和血腥味充斥了口腔,迟攸同紧绷的神经微微缓和,收了牙齿,把血迹慢慢卷进口中。
迟曙眼泪有些不受控制,不知道是不是疼的,他整张脸埋在枕头里,自始至终没发出一声呜咽,手下一放松,迟曙甩开手就去推他,迟攸同按着迟曙的手,握着红领巾绑在了床头柱子上。
空调温度开得很低,迟曙出了一身的汗,冷风一吹,浑身打颤,不似夏日,他突然就想到了迟林要把他送回去的那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冷风,那时他拗着劲儿不愿意的时候,迟林是不是也想跟他说一句,要学会知恩图报,不要得寸进尺呢,迟曙闭了闭眼,觉得浑身发冷,像是仍旧待在那片被洪水包围的水草间,只觉得命不由人。
迟攸同抬手把音乐打开,柔和的轻音乐流水一般,屋子里那种令人耳朵发鸣的安静才慢慢弱了些,迟攸同的手撑在迟曙的腰间,轻轻开口,“你听话点儿,别跑。”
迟曙的眼睛望着迟帅,漆黑的眸子闪着点点碎光,像是黑暗洞穴里的累累白骨,“你想我怎么还你的恩情。”
迟曙眼底一片淡漠,也许还有悲伤,迟攸同没回答,躺在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温声开口:“晚安。”
我要听话到什么时候,我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你们的恩情,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迟曙动了动发麻的手腕,背对着迟攸同闭着眼,温热的呼吸一扑一扑打在受伤的肩膀上,窒息的疼痛从肩膀和身上穿过心脏,迟曙的睫毛止不住颤抖。
夜色浓重,白日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