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的时候已经九月份了，原本是要提前开学，但是由于建校区的需要，推迟了，校园很气派，那些考进高校的学生照片自信又耀眼，各个不同的班级，清北班，985班，211班，一本班，几乎让人头晕目眩。

立宵踏进了这里，却没有最开始那样的兴奋，他不喜欢学习，初中跟迟曙谈恋爱热血沸腾，这种热血像一剂兴奋剂扎进他的血管里，让他丧失理智，成绩的起起伏伏让他胆战心惊，他几乎忘记了自己不喜欢学习，也常常学不进去，如今踏进这里，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他忽然清醒，突然后悔没去三高，这样似乎还有一个借口，如果真的差距太大。

阳光有些刺眼了，立宵站在成绩排名的版前，冒了一头的汗，他立在告示牌前，寻找迟曙的名字，他下意识从最后一竖排找，最后一个，一路向前，一直找到告示牌第一竖排，上面第五个是迟曙，第七个是李梓舒，比他高了一百多分，长方形的告示牌，最后一名和第一名之间，差了一条对角线都到不了的距离。

立宵突然有些想笑，原来自信如他，也会有这种自卑感和脚踏不到实地的感觉，那些墙上的各种重点大学的简介，那些耀眼的分数，都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上，像驶向远方的巨轮上飘扬的帆。

立宵突然想起来两个人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天见面，却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成绩。迟曙没问他的成绩，也许是偷偷查过已经知道了，立宵也没问他的成绩，到这时候终于没忍住看到知道，自豪又难过。

立宵突然明白初中分手那天晚上王琪悦为什么又哭又笑，为什么在无法挽回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又故作无事发生，原来是因为真的爱了，所以恐惧所以故意不理，掩耳盗铃，嘴上不露声色，心里自有一场玻璃雨，刮破包裹着心脏的粘膜，把那里面藏着的人，一点一点刮得干净。

爱会让人如此懦弱，丢盔弃甲。

未来才刚开始，立宵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怕了。

“宵儿？”

立宵从失神中回过神，扭头看见了李梓舒，还有他的妈妈。

李梓舒皱着眉头走过来，有些惊诧地看着立宵，“宵儿，我刚才还不确定呢，你怎么在这儿呢？”

立宵侧头避过热烈的太阳，“我借读。”

李梓舒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漏出一口白牙，“我去，这好消息你怎么不告诉我，王阳朔那家伙知道吗。”李梓舒揽着立宵的肩膀，“王阳朔知道了岂不是要悲痛欲绝。”

“不会，王琪悦也在三高，他巴不得我不在。”

“啧啧啧。”

立宵看了一眼往校长办公室走的李梓舒的妈妈，“这怎么回事？”

李梓舒脸上的笑容淡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妈逼着给我转学，让我去市里上高中，不过我是不会答应的，她要硬逼我，这大学不考也罢。”

“你妈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你没劝劝她。”

“她要愿意听我的意见哪里还有那么多事儿。”

“市里高中资源更好吧。”

李梓舒怪异地看着立宵，“宵儿，你跟谁是兄弟?”

“那你为什么不想去市里。”

“我干嘛非要去市里，这里再怎么说也是重点高中吧，我在家就跟我妈吵了一架，我俩已经两星期没说话了，我真服了，我要是就这么妥协下去，以后高考志愿都是她填，这是原则问题，我绝不妥协。”

立宵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祝你抗争胜利。”

“宵儿，你该不是也是被你爸妈逼的吧，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

立宵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梓舒撞了下胳膊，是迟曙，“如果我转学失败，迟曙将成为我的头号竞争对象。”

立宵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数学竞赛可能要保送，但名额有限。”

立宵更疑惑了，“你不是化学好吗。”

“问题是学校历年只有数学竞赛，没听过化学竞赛。”

立宵看着迟曙走过来，满脑子的烦心事莫名消散，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那你估计要输。”

“为什么？”

“迟曙在数学这方面就没输过啊。”

李梓舒挑了挑眉，等着迟曙走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借读。”李梓舒替立宵回答，转而问道，“迟曙，你对数学竞赛有兴趣吗？”

立宵不禁都把目光凝视到李梓舒身上，向他投去一个疑问的表情，迟曙越过李梓舒，站在立宵旁边看班级分布，“对数学感兴趣，”在李梓舒几乎泄气的表情里，迟曙说完了后半句，“但对竞赛不感兴趣。”

立宵又把疑问的目光投到迟曙身上。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

“李梓舒不是说了吗？”

“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我谁也没告诉。”

“为什么没跟我说?”

“嗳，等等。”李梓舒扯着立宵的肩膀，硬生生拽过来，“为什么要跟他说，你跟迟曙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妈来了。”立宵面无表情地看着李梓舒的身后。

“啊？”李梓舒一扭头，果然看见李妈妈正过来，一脸高兴，李梓舒心一咯噔。

“你们学校本来就有几个要去市里借读的名额。”李妈妈走过来，看了一眼立宵，放低了声音，“我打过招呼了，你去借读好好学。”

“妈，我说了我不想借读。”

李妈妈的脸色垮下来，“李梓舒，我辛辛苦苦是为了谁，你一句不想借读就完了？”李妈妈扯着李梓舒的手臂往外拽，“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李梓舒不想在公共场合吵，索性一把甩开李妈妈的手，公鸡似的出了校门跳到了车上，一把摔上了门。

李妈妈转过来看着立宵，立宵站直了身子，露出礼貌的笑容，“阿姨好。”

李妈妈垮下来的脸色又立体起来，脸上再次展开温和的笑意，像初中英语老师，“立宵，你是梓舒的朋友，你多劝劝他，我是做母亲的，自然不会害他，你爸爸把你转到这里来，不也是希望你能更好。”

此时李梓舒不在身边，立宵也没有心情跟李妈妈争论关于自己转学的原因，只一味地点头，一副乖巧学生的样子，李妈妈平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褶皱的微笑，他拍了拍立宵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立宵正准备离开，想起迟曙还在身后，他扭头时，看见迟曙正看着李妈妈离开的方向，一眨不眨。立宵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看。

“立宵，你是不是不开心。”

“是啊，你能哄哄我吗？”立宵的声音放的很轻，说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看看周围，不过周围也没什么人，大家都忙着拿行李去宿舍，立宵下意识说出来的话，瞬间就觉得矫情，像小女儿行径，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气质，不过没等他含含糊糊的自我辩白说出口，迟曙的拥抱就罩了下来，在热乎乎粘腻腻的天气里，蓦地扑上来一股清爽，“不开心都赶走，哄哄你。”

立宵愣了一下，缩了缩脑袋，可两人身量体长相差很小，他一躲倒显得刻意了，立宵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叫了一声迟曙的名字，

“宵儿，我再抱一下。”

立宵不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