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一两滴血落在琴面上,沈恩看着自己磨破的食指,倒吸一口凉气——他的手指本来就有茧,但最近为了演奏会练习过于频繁,老茧也不堪重负。
沈恩侧身拿了柜子上的绷带胡乱绕了几圈,准备继续,突然听到“吱呀”一声,一抬头就看到沈甜站在二楼。
“是不是吵到你了?”
沈甜摇了摇头,俯身倚靠在栏杆上。
“哥,你今天晚上打算穿什么?”
沈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说今晚纪承柯主办的酒会:“正装吧,你问这个干嘛?”
沈甜眼神躲闪了一下,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支吾道:“阿年过生日,想叫我去吃晚饭,我不知道该穿什么……”
沈恩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他妹妹因为心理疾病自从高一开始休学在家,父母一直给她找家庭教师,倒也没落下学业,今年刚参加完高考,考上了本市一所大学。
虽然人是活泼了不少,但还是妥妥的“窝里横”,一遇到外人就蔫了。
阿年就是她在新生群认识的新朋友,在对方的强势社牛攻击下,算是一起过夜过的友谊了。
沈甜看他笑,有点恼:“笑什么,他们不是说你是酒场老手,给我提点建议怎么了!”
“什么酒场老手?”沈恩笑得更放肆了,“谁跟你说的?”
“承柯哥……”
“少听那男的的鬼话噢,”沈恩起身把大提琴立在墙边,收了笑:“你们俩现在是朋友,你完全可以和她一起商量嘛。”
“我做不到你这么……豁达……”自知自己哥哥是个完全社交达人的沈甜暗自后悔就不该问他。
“这有什么的,多试试你也能做到。”
“……”
“对了,我下周就出国,表姐说她过来和你住一阵,你们俩少吃点外卖啊。”
“演奏会不是下个月10号吗?这么早走?”沈甜有点惊讶,快步跑下楼梯。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所以早点出发,你等爸妈他们来接你就好了——中饭你想吃什么?”沈恩边解释边往厨房走。
“我要喝粥,”沈甜跟着沈恩进了厨房,“承柯哥也去吗?”
“当然了。”
“我就知道。”
“什么?”沈恩莫名其妙。
“没什么。”
……
纪氏大楼。
唐乐大步流星地走进纪承柯的办公室,捏着别墅钥匙在纪承柯眼前晃了晃。
“酒水都准备好了。”
纪承柯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文件,过了一会看唐乐还杵在原地,又抬头:“还有事?”
“没,很久没看到你气色那么好了,”唐乐最近接任操办酒会的相关事宜,少了公司的业务的接触:“这两天公司不忙?”
“陆氏最近要办家族宴会,合作都延迟了,不过相对的也会给我们一些补偿就是了。”
“我听说是陆家老爷子不行了,”唐乐神神叨叨地说,“好像这次宴会就是为了挑选继承人,听说还请了很多豪贵,有没有请你啊纪总?”
纪承柯惊异地看着唐乐,好像看到了自己八卦的老爸:“你从哪知道的消息?白思思?”
“BINGO!”
纪承柯看着唐乐洋洋得意的样子,一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不如唐乐,“你和她……关系这么好了?”
“真心换真心~怎么样小承柯,还得是姐技高一筹吧。”
“……”
唐乐大摇大摆地出去了,留下纪承柯一个人在办公室琢磨。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沈恩发来的。
沈恩:「下午我顺路去载你。」
……
酒会的场地是纪承柯在A市的另一栋别墅,纪承柯作为主办人,需要早点到现场做最后的检查。
管弦乐队正在调试,时不时传出几声刺耳的声音,侍者们忙着分摆各种食品酒水,沈恩有点无从落脚,只能跟着纪承柯一起。
纪承柯一下车就在听活动策划团队经理的汇报,沈恩跟在旁边,时不时冒几句“辛苦了”“下次再合作”。
经理走后,两人在场地闲转,看看还有没有要改动的地方。
就在两人站长桌前讨论要不要搭香槟塔时,突然有人从他俩中间挤进来,揽住了两人的肩膀,沈恩一扭头就被王闲那几颗金牙闪到了眼。
“几天没见了啊两位!”
王闲身后跟着他那几个御用小弟,手里拿着几瓶估计是自己带的酒水,沈恩对酒不太感兴趣认不出牌子,不过估计都是贵货。
王闲颇有点要不醉不归的感觉,东家似的拉两人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捞过一瓶就倒了满满三杯,端起来往两人脸上怼。
“这还没开始呢,你急什么。”沈恩推开酒杯。
“这会儿正经了?沈公子今晚有没有美人相约啊?”
沈恩一摊手:“那得看到场的美人给不给我面子喽。”
“得了吧,就你们俩生的这好脸,约妹子都比我们容易。”王闲说着,带点愤愤不平,继转而又贼笑道:“承柯和那小白脸妹妹相处的怎么样了?”
纪承柯疑惑怎么总能绕到这上面,有点无语:“少埋汰人家,人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恩被王闲的突然助攻搞得一愣,心说这哥们把撮合纪承柯和白思思写程序里了吧。
没听到想听的回答,王闲还想说点什么,被一位慌慌张张跑来的侍者打断:“纪老板,洗手间的灯好像坏了。”
这别墅建了有几十年了,平时也就办宴会之类的会用一下,设施老化也是有可能的。
“我叫修理工过来看一下”
“等下,”沈恩站起来:“我去看下总闸那里看一下,没准是跳了。”
他父母经常不在家,自己处理一下电路问题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纪承柯说着刚想起身就被王闲一把拉了回去。
“没事,我一个人就够了。”沈恩眼看王闲那“不喝不是兄弟”的无赖样,有点无奈:“反正也不是麻烦事。”
身后王闲的聒噪声不绝于耳,沈恩绕过大厅走进地下室,几十年高龄的灯泡忽暗忽明,灰尘激得沈恩连打两三个喷嚏。
这地下室透露着一股和上面堂皇装修的割裂感,沈恩好一顿找才找到配电箱,打开一看——果然是跳闸了。
扳上去后沈恩到洗手间确认了一下效果,洗了把手回了大厅,人比刚才多了,谈笑声和杯盏交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番纸醉金迷的奢样。
从路过的侍者托盘上拿了杯酒,沈恩环视了一圈,不见某个人的身影。
沈恩端着酒在大厅里穿行,走几步就有认识的人,沈恩的“交际草”性格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地在不同来宾间游走。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沈恩循声看到王闲正扯着大嗓门在和一位红衣美女闲聊,美女脸上勉强挂着笑容,似乎早就想走了。
沈恩向前几步,横在两人中间,先夸了几句红衣美女的服饰和妆容,然后转头问王闲:
“纪承柯呢?”
美女得了空闲赶紧撤离了现场,王闲则因为被打扰了有点不爽,但对着沈恩一张笑颜也发作不出来,他脑袋往角落一点。
“喏,喝醉了,在那边沙发上睡着呢。”
沈恩顺着方向看去,角落的沙发上有堆深色的东西,眯了眯眼,才看清那堆东西是个人。
王闲自顾自继续说:“刚开始我们硬劝了他一两杯,结果他自己就喝地停不下来了,把我带的一瓶酒都干完了。”
“真有你们的……”沈恩右眼皮直跳,把酒杯塞给过往的侍者,打算过去看看纪承柯的状况。
正厅依旧人声喧闹,显得楼梯侧面的一隅格外冷清。
纪承柯一个大高个半蜷在沙发上,显得有点局促,头发有些凌乱,领子也开了两三颗扣,从耳根到脸颊都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沈恩很少喝酒,但只要喝就基本没醉过。纪承柯就不一样了,一杯就上脸,两杯就开始不省人事了。
正因如此,纪承柯也鲜少沾酒,沈恩记忆中纪承柯上次醉成这样好像是他们留学那会儿的事了——校庆橄榄球赛结束后,这狗贼说是要给他庆祝,结果最后是沈恩背回寝室的。
这会又梅开二度了,沈恩看着睡死过去的纪承柯,室内的暖灯光打下来,把他的面部轮廓衬得更立体,半边脸陷进沙发的阴影里,带了几分神秘。
虽然看了二十几年,但沈恩还是忍不住感慨,确实是张好脸。
注视间这酒鬼又翻了个身,脸正对上直勾勾的窥视者,沈恩移开了眼,莫名有种偷看被抓到的窘迫。
没办法,沈恩简单和其他朋友招呼了一下打算先把他送回去。
叫好了代驾,沈恩把纪承柯塞进后车座,大概是姿势不太舒服,这货唧唧咕咕地念叨了些什么,沈恩懒得理他,拉开前座坐了进去。
会所离纪承柯家很近,到家后沈恩在代驾的帮助下把纪承柯从车里移了出来。
好在这家伙还算老实,沈恩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带到门口。
钥匙放在西装内袋里,但就现在这个架着纪承柯的姿势有点难拿。纪承柯也有钥匙,不过从个没意识的人裤袋里拿钥匙更难,好在他家的门锁还能用密码开。
“纪承柯,你家密码多少来着?”
纪承柯似乎听见了,张了张嘴似乎说了什么。
沈恩以为他在说密码,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但只听见他一句口齿不清的碎碎念。
“我的……”
只一句,好像又昏死过去,没有动静了。
沈恩莫名其妙,心想这狗贼还是靠不住,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愣是把钥匙掏了出来,一番折腾终于进了家门。
刚关上门,沈恩刚有点如释重负,感觉肩上的醉鬼又突然动了一下。
“小恩……”纪承柯低哑的声音贴着耳朵传了过来,沈恩心猛的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