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

“是啊。”

两人相顾无言了半分钟，终于赶在气氛彻底僵住前开口打了招呼。

旁边的尼尔森比他们更惊讶。

“你俩认识？”

“额……”利芙磕巴了一下，大概是在犹豫怎么说。

沈恩及时反应过来，笑着转向尼尔森：“大学同学。”

尼尔森听罢爽朗大笑几声：“那你们两个合作肯定没问题，刚刚我还担心你俩会磨合不好。”

沈恩被尼尔森的乐观主义折服，心里捏了把汗，赶紧岔开话题拉他去看舞台附近的效果。

利芙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经过刚才几秒的对视，她已经把这位老同学重新审视了一遍。

个子似乎更高了些，但给人的感觉相比在学校时内敛了些，连带着有点凌厉的五官都温和了不少，总的来说，依旧是好看得没话说。

但，也依旧不是她的菜。

太奇怪了。

她从包里拿出烟盒，一侧身拐进旁边的吸烟室，“咔嚓”一声，火苗窜出，她背靠吸烟室的墙壁，微微低头点了烟，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烟雾在周围缭绕，利芙目光又不自觉地透过玻璃门看向远处的沈恩。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

午休时间结束，工作人员们纷纷动起来，大厅里人声、搬运设备的声音此起彼伏，沈恩架好大提琴，余光瞥到利芙也在钢琴前坐定。

今天主要是测试场内设备，利芙刚加入也还没有和沈恩对接过表演的曲目，两人就象征性地演奏了一下。

工作人员不断在舞台下舞台上跑动，声音嘈杂，但沈恩还是捕捉到了利芙弹钢琴的声音，似乎带着强烈的情感，以至于不管不顾地钻进他人的耳朵。

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问题！”

钢琴声戛然而止。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有个工作人员站在大厅最外围，手握成喇叭状喊道：

“左边的灯光有问题！”

于是立刻有工作人员用升降机去查看几盏大灯，确认灯没什么问题后，又一窝蜂去看电箱，随着一声拉下电闸的响声，室内陷入了昏暗之中。

厅里没有大采光的窗户，大多数自然光来自天窗，光直直地照到舞台上，像是天然的聚光灯。

稍远些的地方工作人员们围在一起，研究电路的问题，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则乘机躲到别处休息，倒显得舞台上有些冷清。

沈恩顺手拿起放在谱架上的松香，按在弓毛上来回摩擦，一边借着“天光”看谱子。

“沈恩。”

听到有人喊名字，沈恩条件反射回头，两人视线交汇，昏暗的光线下，利芙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局促。

“对不起。”

沈恩有点莫名其妙：“对不起什么？”

这一问让利芙有点不知所措，话语也吞吐起来：“就我们俩之前的事情……毕竟接下来要共事一段时间，我希望能为以前的事情好好道个歉。”

沈恩愣了一下，他和利芙的感情结束地确实不算愉快，准确来说，是他被绿了。

利芙本就是隔壁系有名的美女海王，据说有过同时钓十男的光辉战绩，当然这也是沈恩后面才知道的事情。

两人在一起是在学校校庆橄榄球赛结束后，利芙突然跟他表了白，要说他俩之前有什么交集，好像就只有她有事来找纪承柯的时候他帮忙传过话。

不过这些对于沈恩来说，已经成为了留学中途的一段普通的小插曲，他早就没放在心上了。

“其实也不用道歉，说实话，和你分开对于我来说反而舒了口气，我不是很擅长处理男女朋友关系。”沈恩语气平淡，尽可能和平地处理这件事。

以免影响演奏会的正常进行。

利芙一时没了话，沉默间一个小哥突然窜上台，插到两人之间。

“我们又排查了一下，电路有问题，估计是被前几天那场雷雨影响到了——你们先去后面休息一下吧，等我们处理好再来叫你们。”

两人应允，收拾摆放好了乐器，一前一后朝休息室走去。

利芙走在前面，不知道是不是受刚刚两人对话的影响，她走得很快。

因为拉了总闸，走廊上也只剩微弱的应急灯光，地上还凌乱地摊着各种设备的箱子，不出意外地，利芙的右脚突然被什么勾了一下，伴着一声本能的惊呼，整个人向前扑去。

沈恩眼疾手快地抓住利芙的胳膊，拎鸡仔似的把人捞起来。

“啊……谢谢，”利芙堪堪站稳，脸上有点狼狈，想了想又说，“以前真的很抱歉……”

“我真没关系。”沈恩都快被她的道歉执着给逗笑了。

他感觉利芙有点变了，他们俩在一起之后其实接触也不算太多，利芙总说自己很忙，偶尔见一次面基本也就是吃个饭就分开了，堪比网恋——虽然平时线上利芙也不怎么回他信息。

所以虽然谈过几周的恋爱，但其实他对利芙的了解完全浮于表面——漂亮，个子高，成绩好像不错，待人好像也很和善。

但好像就是没这么拧巴，毕竟是个千帆过尽的主儿，要给每个被她伤害过的男人道歉的话，估计得道到明年。

沈恩暗暗揣度，两人确实散得不愉快，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还得合作呢。

“对了，我还得感谢你呢，出车祸昏迷那几天，多亏了有你照顾。”沈恩转移话题，试图降低这位海王不知哪来的强烈愧疚之心。

这下轮到利芙莫名其妙了。

“什么照顾？”

“……你可能不记了，”沈恩察出一丝不对劲，但还是继续说，“就我之前在教堂附近被撞那次，圣诞节前，那天我还给你发过一条消息。”

“这我记得，但“照顾”是指？”

“那次我昏过去了几天，期间除了纪承柯，还有你来照顾过我吧。”

“我也是醒来后听护士说的，她说是我的爱人，我想除了你应该不会有别人了吧。”

利芙闻言有点尴尬：“虽然说出来很缺德，但我除了和其他同系的人一起去看过你一次，就没有再去过了。”

沈恩：“……”

拜托，好歹当时还是恋爱关系存续期间啊。

“会不会是那个护士搞错了？照顾应该是陪床之类的，你的朋友也可能做吧。”利芙自知理亏，心虚地绕到过这一话题。

“我想应该不会，”沈恩脸色有点发白，“那个护士还说……”

后半句话在他求证利芙后，有点说不出口了。

“说什么了？我帮你分析一下。”利芙来了好奇心，浅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恩。

沈恩不自然地摸了摸脸，眼神飘到一旁的化妆桌上。

“……她说还看到几次那个人亲我的手和脸——我猜因为这样她才会误会是我的爱人……”

“！”

利芙难以置信看着沈恩，一时间无话可说，后者也是一副苦涩的表情。

“也就是说有人趁你昏迷的时候猥亵你？”利芙因为震惊口不择言道。

“那倒也不至于，”沈恩哭笑不得，“应该是个好人。”

“你有没有问是男的女的？”

“没有，我一直以为是你……”

他一直以为是利芙做的，还曾经为没向她道谢而抱歉过，此刻这件尘封了两年，在他心里本盖棺定论的事情，突然朝着有点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不是利芙的话那到底是谁干的？

他在挪威留学期间也和国内一样，到处朋友一大堆，但他发誓他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不可能突然多出来一个又是亲他又是摸他的“爱人”。

不过说到亲他……

沈恩不自觉抿紧了嘴唇。

另一边利芙也陷入了头脑风暴，久违地又开始回忆起大学生活。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从她脑中闪过，她猛的看向沈恩。

“我有个猜想……”

沈恩盯着她的眼睛，对方目光灼灼，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学会了心理感应，利芙张了张嘴，有个他不想听见的猜测呼之欲出。

“等一下！”沈恩突然打断了利芙，没注意到自己的音量凭空提高了两度，利芙被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他。

意识到有点失态的沈恩抬手松了松领口，又掩饰似的干咳了两声。

“咳，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吧，”沈恩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个自我感觉有点惊悚的话题，“你不用有心理压力，我也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利芙还想说什么，沈恩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虽然依旧带着习惯性的浅笑，但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老同学。

这让她有点恍然了，感觉看到了以前的沈恩，无论是接受她的表白时，还是两人平常相处时，总是这样——礼貌的，得体的，又不近人情的。

说到底，她根本完全不了解沈恩。

又怎么会爱上他？

“沈恩，”利芙重新认真地看向对方，说出了那件困扰她几周的事情，“其实我最近有点不理解当时为什么会向你表白。”

“什么？”沈恩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