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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山雨欲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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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系他杀,如今这气候,断气超不过三个时辰……”

安复县一仵作正站在王麻子家门外揖身朝上官禀报,面前是一身皮甲官衣,横眉怒目的,那鼻孔张弛间,两撮坚挺的鼻毛若隐若现,孔下一张大嘴瘪得比蹄铁还深,他单手操持佩刀,两脚微分,八字而立,不动声色观察着里外的一举一动,十分威武,正是安复县县尉石小勇。

他底下的小兵举着火把将院子前后围得水泄不通,浦苗乡西北一片顿时亮如白昼,动静引来相邻,他们被挡在明暗交替那一线之地交头接耳,寂夜山沟里,比火把上的油爆声还吵。

这里仍属翠竹里,孙晟主仆作为目击者,现下正在院中接受官差盘问,里长羊远和乡正就候在县尉身边,案便是他们连夜遣人去县衙报的,这一去一回,加上勘察现场,如今已是深夜。

里长和乡正都是知天命的年纪,在现代顶多算个中年,可在古代,尤其乡下,缺医少药,农事繁重,加上经年徭役,五十岁饱经沧桑,已算作高寿,他们虽然都见过些世面,可人老胆痩,见了死人,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孩童,终归害怕。两老头依偎在一起,不忍看里屋的惨状,只尖着耳朵听石小勇那边的动静。

只听得仵作和一个勘验现场的小吏围在石小勇身边,一个从医学的角度诠释死亡现场,另一个从痕检着手推理,说案发时间大致在幕食时分,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杀人前后,屋中没有任何打斗以及事后伪装的痕迹,从两名死者倒地的姿势以及伤口形态判断她们死前就坐在睡榻上,母亲抱着女儿,而凶手则当着她们的面居高以利器刺穿其胸膛,母女两个来不及反应,当场死亡,伤口经验,凶器恰是倒在尸体旁边的那柄三齿鱼叉。

“凶手大意将凶器落在现场,许是临时起意,鱼叉虽尖利,却有弯折,要同时贯穿两具身体,力气不小,现场无挣扎,可系熟人作案,且多为男子,他杀人后定是慌忙逃窜……屋中可留有足印,那鱼叉上又是否留下指印?”石小勇象征性的做了总结发言。

而他面前小吏等的就是他这一通发言,“县尉英明!鱼叉上确有清晰的血指印,现场足印也已拓下,经过比对,除了孙家那两个报案人之外,仍有两对足印尚不能匹配!”说完又亮眼盯着石小勇。

石小勇拿过足印一看,一双疑是女人足,另一双,一大一小,一深一浅,明显是一只脚有毛病之人,再对比现场勘察的爰书,确定两双足印在现场出现的位置,石小勇很快认定,那双女人足或是田桑的,另一双足印就是此间屋主王麻子的,因此断定王麻子有最大的杀人嫌疑。

“大人真真英明!”现场勘验的小吏又一番由衷的赞叹,接着从自己脚边拿出早已备好的王麻子的鞋奉到石小勇面前。

石小勇接过鞋,两相一对,眉头骤然深锁,于是瞄眼那小吏,满脸郁愤,“早知道还让我说!我……”然后就伸手将小吏那双不断朝他发射马屁精光的双眼捂了,怒将证物扔还。

经此,浦苗乡杀人案暂告一段落,王麻子成了衙门海捕通缉的嫌犯。

就在石小勇下令收队,通告相邻留意凶嫌时,前去完善证据链的衙差匆匆来报,说田桑被人行刺……

“什么!”石小勇瞪眼大惊,从上回县衙断孙晟那杀人案时他知道,田桑是搅动这一滩浑水那棍,在他管辖的地界是万万不能出事的,于是慌忙就要奔过去,来报那衙差本是缓口气,就在石小勇拔腿欲奔走时才道凶嫌已被制服,田桑无事,经孙宅的下人指认,正是王麻子。

石小勇惊得一个趔趄,心跳得‘砰砰’的,指着那衙差,“你,我,你不能一句话说完呐!这次回去,咱得开个会,把办差的各项规范重新定一下!”他吐着上下不接的气说完,理理皮甲,找补找补官威,才朝孙宅的方向昂首阔步去。

闹腾大半夜的乡野山村终于安静了,衙差们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夜里推进,将母女两的尸体和几个人证夹在中间,而后鱼贯入了孙宅。

进去时发现,一众人早已等在中堂,孙一丁端坐堂上,神情凝重,她夫柳俊才就依偎在侧,抱着夫人的胳膊,惊惶瞪着身前案上那柄带血的匕首,而堂下一众小的围在田桑身边,都齐齐与面前浑身是血,眉目狰狞被绑成肉粽的王麻子互瞪,生怕落了气势,周遭围了好些手拿长棍的仆夫,守在王麻子周围,看他疯狂狞厉模样,踌躇惊恐。

县吏一来,孙一丁夫妇匆忙出来,两相见礼简单通报经过后,石小勇看眼田桑,这就踏两脚重步,气势走到王麻子面前,瞪怒呵问他道:“你可是家住浦苗乡西北的王家丈夫王苗?”王苗就是王麻子,因为他长了一脸痘,所以外号麻子。

王麻子不理,仍旧死死盯着田桑,凶相毕露,然后里长羊远又上去问。同乡同里的,又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难免心痛,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浑身是血,凶神恶煞的疯子就是昔日那个宁愿饿肚子也不忍杀狗吃肉的厚道人……

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着落在王麻子身上时,孙晟去到田桑身边,看她一身血,只魂不守舍看着王麻子,于是将她从那群小的中间拉出来,却依旧冷面,问:“你受伤了?”

田桑有些心不在焉,皱着眉,始终看着王麻子,片刻才答:“没,没有,果子替我挡了一刀。”

接着,白果果就亮出他那缠了白布,挨过一刀的左臂,反冲孙晟咧嘴一笑,颇为得意,却被羊葵拍一掌教训,“你挨一刀你自豪啊!”白果果那瘦高的小身板,被羊葵那么一拍,猛就跌出去半丈,好兄弟羊韮赶忙上去扶,两个大男孩,愣是半句都不敢埋怨,貌似扯到了伤口,却只在那你一呼一口疼,我兄弟同心,也帮忙呼一口……

羊葵看着自己的手,“我没用力啊!”然后朝那俩木鸡走过去,“就你这样,连我三分力都受不住,我怎么放心将阿姊交由你保护……”然后,三个小的就开始吵吵。

如今有了那几个小的,丫头也不时时跟着田桑了,她在那仨附近找了个好地儿落座,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瓜,埋头咬一口,抬头看他们一眼,再咬一口,再看一眼,如此反复……中间老黑趁她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啃了一半去,一口囫囵吞了,却装个没事狗,丫头貌似也不是整个傻的,看着手里就剩一口的瓜,再看看老黑嘴周湿润的黑毛,然后一人一狗也扯起来……

田桑没多留意孙晟怪里怪气的关怀,始终看着王麻子,她大概也想不通眼前这一幕的由来,就在孙晟将她拉开两步要查看她身上是否有遗漏的伤时,王麻子突然奋起反抗,凶狠的嘶嚎着要往田桑处或滚或涌,貌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孙晟果断将田桑护在身后,他看得出她眼里的惶惑,什么也没说,就默默挡在面前。

王麻子挣红了脸,连着双眼也红了,活脱一个嗜血的怪物模样,终究瞪双恨而不得的血眼喊:“杀,杀,杀……”

之前请来替白果果包扎的乡医还没走,他判断出王麻子是得了失心疯,毒入脑髓倾压了神志,于是向石小勇建议将王麻子押到中庭缸莲处,将整个头浸到冷水中,他再趁机扎两针,或可暂且缓解症状。

有身经百战的武人在,王麻子的失心疯很快得到了控制,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乡医手艺不精,亦或是他怎么扎都看王麻子不知皮肉之痛,于是,王麻子就被扎成了刺猬。

莲缸里的水杯被抽走一半,他狼狈瘫坐在那缸边,一面嚎叫着,一面喘着大气,满头乱发被浸湿粘了一脸,良久,被凉水浸染的心气才渐渐平下来,声气弱了,变成痛苦的哭啼,他慢抬首,血眼转白,精气也随之散去,貌似一刻白了头,成了个油尽灯枯的老者。

他艰难的抬换眼皮,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等目光扫到羊远时,顿时两涕纵流,哭成了孩子,“羊老,我错了!我不该入那门!我把她们娘俩儿输了!都输了!没了!地没了!家没了!没了……”深夜里,四处都很安静,只剩王麻子震天的哀嚎声。

之后,大家都得知了王麻子的事,他因举债太多被告,官差来拿人时,他一个跛子,竟伤官逃脱,躲躲藏藏一路,回到家时,早已身心俱疲,不知道哪儿来的邪念,竟想着与其让妻女经后被蹂躏,不如在此之前他替她们做个了结,于是,他拿了门口的三齿鱼叉,回屋后,在他五岁的女儿英英热情的喊了他一声爹爹时痛下杀手。

他不晓得在屋子里围着妻女的尸体转了几圈,恍恍惚惚、神神经经离开后,又不知脑子里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让他认定这一切都是钱的错,那么钱从哪儿来?于是又生杀意,顺利找到田桑时,走火入魔般举手就朝她捅,却不知手中真就有一柄匕首,最后,他杀红了眼,彻底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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