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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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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早。

北地的白梅还在傲霜斗雪的时候,吉州的油菜花早已漫遍乡野。

风从几百里外的海上来。

却带着浓重的油菜味。

田桑得了新的工作服。

是件翻领的青灰襦裙。

裙下拌脚,行走总是别扭。

头发用根竹枝简单挽起,已见油光。

她眉头微拧。

穿梭在浦苗乡的田埂上。

两边是密密麻麻与她齐高的油菜花。

风吹花落。

新黄的花瓣粘了她一身。

头顶不断有蜜蜂震动翅膀的声音,比她还急。

她想起昨夜要杀她的那两个黑衣人。

仍旧后怕。

又实在猜不出会是谁与她一个浑穿的路人甲有此深仇大恨。

表妹?

如果是她,那昨夜她就不该出现。

些许念头一闪而过,不成什么气候。

只记起那一巴掌,又恨得咬牙切齿。

最后思绪回到自己那个避世养老、荒野求生的计划。

想来一路都是凶险与艰辛。

而一想到自己即将在古代开启荒野求生大冒险之旅。

就又兴奋得摩拳擦掌。

因为上次孙晟主仆在山里搞的毒鱼野炊外加前日山中帐篷篝火,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憧憬。

她脑子里大概想到的是:小溪里叉鱼补充蛋白质,上树摘野果获得维生素,挽树藤飞檐走壁,孙悟空腰间的虎皮裙,马达加斯加里斑马马蒂制造的梦幻沙滩酒吧,又或许偶遇一只人高的大雕,雕上有位白衣翩翩俊少年,然后……

然后她就摔了一嘴泥。

慌忙爬起来。

看到阡陌尽头徐徐走来个花须老头。

他戴个璞头帽,披件棕毛蓑衣,脊背微佝。

身下挽起裤管,露出半截小腿。

脚下踩一双粗麻结履,俨然湿透了。

但未裹半点稀泥。

老头面容祥和,远远看到田桑就笑着招手。

田桑记得他。

是浦苗乡翠竹里的里长,羊远。

绑架案破那日。

田桑在翠竹山下那间茅草屋里醒来。

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当时她一阵呆滞。

脑子里正在复盘穿越事宜。

羊远以为她被深山坳子里官匪决斗的场面吓傻了。

还给她出了个数两根手指的智力题。

见到田桑对答如流后,他才放心。

而此刻羊远来。

是邀田桑去她家吃饼的。

虽然蒙圈,但她正好肚子饿了。

二人一狗这就跟在羊远身后。

羊远性情随和。

一路走,一路教田桑脚不沾泥的秘诀。

原是一夜雨露后路上泥软。

但只要踩在路生的杂草上,便可踏泥无痕。

这招很是受用。

田桑并没觉得这老头小儿科。

安静跟着羊远的脚步。

丫头跟着田桑的。

狗子很聪明。

看了半天,也学着跳两步。

于是三人一狗,走走跳跳,就这么到了羊远家。

羊远在当里正前,曾在县衙做书吏。

后来今上为了中央集权,就将州县属吏的任命权收归吏部。

羊远那一批人这才被下放到各乡里当了村干部。

所以,羊远的家境比普通百姓要好上许多。

房体同孙家一样是木屋瓦盖。

丈高的院墙上还刷了白。

进了前院,脚下便是满铺的青砖,十分整洁。

这让田桑想起她家茅草房内外的泥巴地。

不禁唏嘘。

院子右边,有三畦菜地。

分别种了葵菜和葱、韭。

左边是鸡舍。

西北角有株高大绿乔。

树干上满是粗短的锥形大刺。

眼下刚入花期。

红橙的花苞团密厚重,娇艳欲滴。

羊远说那是吉贝树,全身是宝。

树下有一块近乎平整的大石。

和孙晟院里那个差不多。

石几上早放了一篮子饼,还有一壶茶水。

羊远卸下蓑衣,邀田桑落座。

但正好她的麻鞋湿了边。

于是利索脱了,双腿盘着。

好在乡下人,也没那么大的规矩,不必时时正襟危坐。

丫头就蹲在田桑身边,精股眼盯着石几上的饼。

羊老微微一笑。

在那篮饼里挑了最大的一张递给丫头。

丫头谨慎接过饼,狼吞虎咽起来。

“给,你也吃!管够!”

羊老乐呵呵的,看她俩吃饼。

田桑也不客气,拿起一张。

分了半块给黑狗,然后自己细嚼起来。

刚咬第一口,田桑只觉眼前一亮。

脑子里闪过她生平所知一切对美味的赞美之词。

却一时张不开嘴。

“只叹世间珍馐,不知有此一物。你是想说这句吧!”羊老笑笑。

田桑纠结片刻语法,尽管点头。

丫头攒劲嚼着,又伸手去抓饼。

羊老大笑,“此乃麦饼!自家种的麦子,去年秋收时,我亲自割来晒干,打了麦粒,用我家那盘从祖上就传下来的石碾子磨成麦粉,取一瓜勺和以井水,洒几粒粗盐,再放一把韮碎,调成糊状,上炙釜摊煎而成!”

田桑知道,那就是普通的韭菜煎饼。

但羊老描述得极有画面感。

令她毛孔微张,心旷神怡。

也可能是饿了。

饿了的人,吃什么都香。

羊老很高兴田桑喜欢他的饼。

且肯听他讲他的制饼心得。

比他的儿孙都捧场。

“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吗?”

田桑摇头。

“是油!不能用豕油,也不用茶油、麻油,唯有菜籽油,方能与麦香完美融合,饼焦香酥嫩,早春嫩韮,温而宜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说完,又是一通大笑。

这一来二去,田桑才知,羊老得知了她与郝家表妹的事,要给她介绍工作。

田桑一想,这山上的事刚有些眉目,钱就自动找上门了,大善。

于是羊老就开始写信。

将她推荐到别家做工。

不到半天,她回来了。

去时里正让他孙子领去的。

摸回来时,狗子带的路。

理由是她有很严重的风湿。

被安排当洗衣丫鬟,她会死。

然后里正写了第二封信……接着第三封。

就在里正不厌其烦问她究竟想干什么活计的时候。

一群人打上了门。

原来是去第一家当洗衣丫鬟的时候。

她让丫头给狗子穿上要洗的衣裳。

去河里游一圈过一遍水就当洗好了。

看狗很欢喜,三人就在河里玩起来。

衣裳就顺水飘走了。

第二家是给乡里一个大户人家当书童磨墨。

她为了提高效率。

一鼓作气将主人家库存的所有墨条都磨成了墨汁。

整整三大缸,用了十七条墨。

最后一家,是去后厨帮工。

她们偷吃,让黑狗试吃。

还抢了主人家狗的食物给黑狗吃。

人家的狗拴着,她的狗却在人家里神出鬼没。

最后那家人就无缘无故惹上了虱子。

羊远气蒙了。

面对那一院子前来讨要说法的人。

他先是抽抽两下。

然后左手捂右胸,右手指着田桑,抖着。

憋口气对她说:“丫头别,怕,你是姚县令亲自安排落户到我浦苗乡的,我还能写信,等我,等……”

没说完,最后‘鹅’一声直直倒下。

现场一片混乱。

大家在羊老的话里听出这个丫头受姚县令庇护的意思。

又看羊老都被气倒了。

那年纪,怕是一个不好就得嗝儿屁。

于是通通跑了。

田桑还跪在院子里。

羊老的大儿子抹着泪跑出来。

后头跟着一大堆子子孙孙,十几张嘴将她骂走了。

田桑有点蒙。

因为刚才她好像看到羊远冲她眨眼了。

可现在这情形。

她不走,恐有生性命之危。

眼下太阳已经落山了。

傍晚的风有些凉。

她走在前面,摘了一把油菜花。

掐一朵插在头上,哼着小调。

丫头走中间,仍旧掐朵花学她。

狗子这两天吃嗨了,胖了不少,狗臀摇得有些费劲。

隔日天明。

羊远又找到田桑。

他精神抖擞,丝毫不见昨日病态。

又邀田桑去他家吃饼。

田桑糊里糊涂跟着去了。

红花落了不少在院子里。

还是树下那石案上。

羊远出门前,吩咐他的小儿子烙饼煮粥款待田桑。

因为羊远喜欢乡里一到季就节取之不尽的葱韮。

所以他的小儿子就单名一个葱字。

和嫩韮一样,醇厚温和。

亦取‘聪’慧之意。

就像他喜欢麦子,她的大女儿叫羊麦一样。

现下领了田桑回来。

饼还温热,米粥的温度也刚刚好。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不肖招呼,田桑和丫头自顾就坐过去开始吃饼。

羊远就这么笑笑看着她们,面容和蔼。

田桑匆匆干完两张饼,嗦了一碗大米粥。

拿起第三张时,却有些迟疑。

她看眼羊远,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羊远脸上又扬起笑容。

他贴近石几,看着田桑,道:“我大半辈子都活在乱世里,有幸活到如今,知道人性什么样!当今世上,能不顾性命去救一个陌生人的人,羊某佩服!更何况救人的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郎!”

羊老说完,嘴角咧得更高了。

很欣赏,很慈祥。

田桑听出来是说她救楚云儿那档子事,顿时羞愧尴尬。

其实她被那柳贼夫妻下了药。

全程都晕着。

他们转移的那夜树林里,官兵发起总攻时。

她被连人带车踢飞出去。

刚好就摔倒楚云儿身上。

机缘巧合才替她挡了一刀。

虽然刀只扎进了胳肢窝,但也伤了些皮肉。

也就那时痛醒了片刻,才知道个大概。

田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抓紧时间吃饼。

谈笑声引来了羊老的幺媳。

她是个面相圆润精明的矮胖村妇,从临县嫁过来的。

见到田桑,想起昨日的麻烦就埋怨,“阿父,又说你那饼呢!家家都这么烙有什么新鲜的,天天跟孩子们面前吹还不够!如今这要饭的也是饿极了知道耍心眼子,知道傻笑点头哄人高兴就能有口饼吃……”

羊老不高兴了,撅个嘴骂道:“又没吃你的,你嗔闹个啥?丫头喜欢吃我的饼就让她吃,这个家我还做不了主啦?而且以后这里她想来就来,想什么时候来吃就什么时候来吃,我羊家管够!”

那胖媳妇气得跺了两脚。

脸上难看,但嘴上是半句都不敢反驳。

“老六!老六!”

羊远大声喊来他的小儿子。

羊葱奔出来,看着就是个孝顺敦厚的人。

作礼道:“阿父唤儿何事?”

羊老使气,“将你家那泼妇拖回去!还有,告诉家里,经后咱家,这两丫头,还有这黑狗,随时来,有什么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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