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邱川填完了晴空账号的验证登录，刚进去，首页就推荐来了附近的人的直播。

她进去何凯的播间围观了一下，很有意思的互怼风格。她后台那群妹妹就从未跟她互怼过，基本上是她一人在发力。

想想还有点小羡慕何凯。

不对，羡慕何凯干什么？羡慕他能被粉丝骂？

……她是被Devil骂出SS了吗。现在没人骂她反而不适应了？

Devil这个名字一浮现在脑海中，她立马发愁地叹了口气。

好复杂、好难处理的一个人。

开播前，沈邱川习惯性地点开后台略看了一眼。

风平浪静、相安无事、晴空太平……好像不太平。

她温柔可亲的妹妹们，似乎在吵架？

又发生什么事了？沈邱川焉儿啦。

幻视出一片乌压压的阴霾聚拢在头顶，她怏怏地点进群聊。

沈邱川窥了半天屏，大致清楚了起因经过：Devil给一个小主播刷了礼物，被路过的粉丝瞧见了，截图发到了群里，引起轩然大波，都在猜测Devil是不是要脱粉支持新人去了。

不是在骂她。

那就好。

乌云散去，沈邱川眉间舒展开来。

算不得大事，说小也不小，Devil在粉丝心目中的分量可谓第二支柱，自然短时间内难以接受。

她点开那张截图。Devil送出的礼物名叫“温水煮青蛙”。

温水煮青蛙啊，真是有够耐人寻味的，怪不得粉丝多想。她都觉得Devil这是明晃晃在暗示。

那么果断。又那么符合Devil的作风。他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能坚持三年已是不易，快节奏时代，甘愿陪伴长跑的人凤毛棱角。她没有资格要求Devil只能对她特殊，Devil连向她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要问沈邱川此刻有什么想法，顶多就是有些感慨罢了。她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人呢。

互联网薄弱的联系一斩即断，一别之后，恐怕再难产生接触。最大的缘分便是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

这样也好。

对她、对Devil都很好。

她原本就想在今天跟Devil划清界限，给这段似粉似黑的关系画上完美句号。

Devil此举正中她下怀。

抛开对方前期对她的讥讽不提……不行，抛不开。

就算Devil曾经把她骂成傻逼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恰到好处。

连离开的时间都抉择得恰如其分。就好像这个人是从天而降被派来渡她一帆风顺的。

贵人？

沈邱川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词。

命中的贵人，指的会是Devil么？

命啊。

她有点相信这东西了。

此情此景，沈邱川觉得自己应该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尽显超尘拔俗。

可是基地没有茶杯，于是她从冯逅的零食宝箱里顺了个甜筒，香芋味的。

给她吃高兴了。

趁着能维持住好心情，她开了直播。

高帧率屏幕卡顿了一瞬，几秒后，右上角观看人数从0直接跳跃到2w加，打破了以往观看人次总和仅一万左右的常规。

爆了一条视频就是好啊。

能有这么多厉害的妹妹喜欢她真是太好了。

沈邱川慢条斯理地吃着甜筒，注意到钱孟像鬼一样从走廊飘过去了。

“直播摸鱼会被扣钱吗？”她拍醒睡得死死的吴旻。

吴旻陡然从梦中惊醒，坐起来擦了擦嘴角根本不存在的口水：“播什么无所谓，但每小时的收益要达标。”

沈邱川点头。

不达标自己给自己砸点不就好了。

吴旻猜出了她想干什么，捂住她的麦克风，悄悄劝道：“不能作伪，要是被发现了，每个月得给俱乐部上交十万块呢。”

沈邱川点头。

这次不敢有其他心思了。

就这一会儿没管，粉丝见沈邱川不在屏幕前，又肆无忌惮地吵起来了：

[我说，你们未免对D爷的占有欲太强了些吧！号在D爷手里，钱也是D爷的，当然是想给谁刷就给谁刷咯！]

[可以阴谋论一下吗？Devil脱粉会不会是有原因的？]

[我的CPB！E！了！？？]

沈邱川坐回屏幕前，有种插不进话的无力感：“那个……”

你们要不问问当事人意见呢？

她一出声，弹幕两极分化严重，各讲各的：

[求脸码的没用哈，其实手残到捏都捏不成这样。]

[美得吓我一大跳！罚姐姐抱我一天不准放。]

[这么多年的老粉都不挽回一下吗？太冷血了吧！]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起来，就变得难以管控。沈邱川干脆把弹幕设置成仅允许好友可发，相当于全员禁言。

禁言后，她等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她什么也没干。目的是洗去直播间那层浮躁。

还有就是甜筒快化了，她得抓紧吃。

一分钟过去，直播间人数骤减五千。

沈邱川：“我还是那句话。愿意看我的留下。”

她想过很多种说辞，也想过该如何体面的跟Devil道别，可话到嘴边时，她反倒淡然起来：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由不得我们做主，希望大家都能坦然接受，做个看客。”

“另外，我要警告某些爱使非法手段的人，别做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本事面对面跟我猖狂。”

沈邱川顿了顿，正要再说点什么。

忽然，一个亮瞎她双眼的特效在屏幕中央闪现：

【尊享会员林涧进入直播间——】

花里胡哨。

沈邱川忍了。

她重新拾起沉重的心情，嘴唇微张。

紧接着，有人发了个飘屏，边框极为炫酷潮流，冰蓝色蝴蝶扇动着亮晶晶的翅膀。

[林涧：天气冷，别吃冰的。]

她跟林靳有互相关注，禁言对这人无效。

沈邱川：“……”

她不是都吃完了么？林靳不在训练室，直播间也是刚刚才进来，她怎么就暴露了？

这时，身后的吴旻拎着两只脏兮兮的手，手上沾满了划开的粉紫色甜水，疯狂使唤冯逅：“帮我抽张湿纸巾，就那，桌子左上角……啧，薯片挡着呢。”

沈邱川再次忍了。

行吧。

上一个这么多管闲事的还是Devil，让她别喝可乐。

不行。她很快掐断对Devil相关事情的回忆。以后都不能再想了。

这算什么？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没事，感冒了我会吃药。”

被林靳一而再打断，沈邱川说不下去煽情话了。

她无奈扶额，关闭了弹幕禁言。

一大批弹幕涌现出来，这回是老粉打开了话匣子：

[哈哈哈我林神大旗不倒！入股不亏！正宫地位稳稳滴！尔等黛川邪教还不快束手就擒！]

[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吗？好香！]

[终于肯做饭了，什么时候炒菜？]

沈邱川的注意力却被吴旻吸引去。

无人监督的吴旻已经开始吃第二支甜筒了。

她吃不了。

凭什么。

沈邱川收回嫉妒的视线，在密密麻麻中看见个“香”字，下意识道：

“哪香了？”甜筒而已，她才不想吃。

[什么意思？林神被婉拒了吗？]

[今天是CP粉的受难日吗。没关系的，我们的命不是命。]

[呵！你们根本不懂，这是在嘴硬呢，亲亲就软了。]

沈邱川回过神来。

……糟糕，居然不是在说甜筒吗。

爬墙而来的林粉痛彻心扉：

[比赛的时候车速快有什么用？这时候嘴上车速快才能追到老婆！]

[林神你说句话啊！]

沈邱川心道，你们林神不会再说话了。

因为林神本林走进了训练室。

满屏的“林神”中，沈邱川看见了几个熟悉的ID，简直是小天使降临：

[能别提男人了吗？想看老婆打游戏啦！]

[老婆可以跟新队友播一把吗？超级好奇老婆认真起来是什么样！！]

“之后的直播内容都以游戏为主，偶尔闲聊，大家要是有事想分享，可以申请上麦。连PK的话……看心情吧。”

说着说着，沈邱川的视线再次跑出屏幕外。

在播间观众的视角盲区，林靳从桌子下方拉过沈邱川的手。

沈邱川不着痕迹得瞥了林靳一眼，是疑问，也是警告。

疑问没有得到回答，警告没有效果。

手心被不轻不重地挠了下，一丝痒意一闪而过。

看着林靳若无其事的神色，沈邱川抽回了手，有点恼。

老是碰她手干什么？她不嫌烦、她的手都嫌烦了。

要是林靳知道她在恼什么，必然卖一波委屈——

其他地方一时半会也动不了啊。

背后，吃着第三支甜筒的吴旻看完了他们的互动，开始挤眉弄眼，十分卖力地提醒沈邱川：不要忘了他的嘱托！

身体乃革命的本钱！这可关系到林队的终身大事！

他的一片苦心落在沈邱川眼里，就是在炫耀他的甜筒。

沈邱川正过身子，不再看可恶的吴旻。

林靳用恢复空闲的手解开了手机锁屏，打开便签，选了最大的字号，敲了几个字，而后举起手机展示给沈邱川看。

——“可以下播了吗？”

他两只手捧着手机，衬得屏幕上的黑字都小了不少。俊美的脸跟着递出的手机朝前凑，眸中漫着星星点点盼望的光，像只等待主人下班回家的宠物。

沈邱川看似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受到诱惑。

实则她偷瞄了一眼本场直播目前为止的收益。

离达标还差一点点。

一想到每个月十万块钱，她的目光逐渐清醒、变得坚定。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正巧，林靳听见何凯忽悠水友砸礼物的吆喝声，经过三秒沉思过后，他记起一个大概的数字。

然后，充值、狂送好看特效、发弹幕：

[林涧：休息去吧。等会我没时间看直播。]

引发众怒：

[你不能看还不准我们看吗！]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接接接。]

实时收益流水般上涨。

原则上的问题已经被林靳用原则解决了。

沈邱川心情大好，有点想撸狗了。

她助纣为虐，在直播间甩了个大额红包作补偿，心虚但愉悦地下了播。

沈邱川说干就干，大胆地摸了下林靳的头顶。

林靳顺从地低了低头，连带着声音一同低了下去：“明天有长辈庆寿，等会我就得过去，大概明下午回来。”

“早饭跟午饭在冰箱，按时吃，我会看监控。”

自从上次没吃晚饭犯了低血糖，林靳基本上每天守着沈邱川的一日三餐，也不准她学冯逅乱吃零食。可以说寸步不离，亲力亲为。

也算是没有辜负吴旻的期望。

自从那日过后，二人相处一切如常，不过分疏远不过分亲密。

其中变化只有他们清楚。

被枝繁叶茂的绿桠所层层叠叠遮盖住的，是一轮艳光四射的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