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芊人都傻了。
“什么？”皇帝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愣怔，语气困惑地走了进来：“妍儿方才说了什么？”
他身后以高贵人为首的嫔妃皆止住脚步，有些欲言又止。
她们都听到了，皇帝怎可能听不到？
妍美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皇帝会来，缓缓站起了身。
没等她开口，苏美人抱着琵琶率先给皇帝行礼，小声啜泣起来。
“我、我不过想询问妍姐姐，我琵琶弹奏的如何，想要朝她请教一番，谁知、谁知她竟这般羞辱于我……”
天塌了！
傅芊哑巴着急，完全没想到妍美人会给出这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评价。
这可正中苏美人怀！
果不其然，皇帝眉头一皱，沉声问她：“妍美人到底说了什么？”
也不知刚才是真没听清，还是想顺势给妍美人一个台阶，让她好好解释解释。
傅芊觉得是后者，心里松了口气。
谁知妍美人轻嗤一声浑不在意，不等苏美人回答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说她弹奏的琵琶呕哑嘲哳，难听至极，如何？”
四下静止了。
皇帝都愣了一下。
苏美人也没想到她竟然真敢说出来，方才还为皇帝给其递台阶感到着急，现在不禁窃喜起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苏美人面露打击，满眼难过的看向皇帝：“皇上，你看妍姐姐她……”
“不是你先问我的吗？”妍美人出声打断，神色不屑一顾：“你既说我是今日的主角，那么我如何不能评价你这琵琶声？”
傅芊都惊呆了。
妍美人今天怎么忽然转变了人设？一袭高调惊艳全场的红衣不算，现在还说这些话，当真是要换一个路子了？
好嚣张！
在场的嫔妃们心里，亦浮现出这几个字。
本来她们跟着皇帝过来无非是露个脸，没想竟看到这种场面。
一开始觉得是热闹，可现在随着妍美人用这种态度说这种话，嫔妃们一声都不敢吭了。
妍美人面色无波，说完便状似困惑的看向皇帝。
“我好心回答问题，难道说错了？莫非心中脆弱经受不起评价的是别人，要换做我来不好意思？”
难得的高傲语气，非但不会让人觉得不喜，反倒为这袭红衣增添了明媚。
可怎么追着人刀！
傅芊看到了本来以此为饵的苏美人，这下脸色是真难看了起来。
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坚强地擦擦眼泪想说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又被截住了。
“不错。”皇帝竟顺着妍美人的话说了下去，频频点头道：“诚心实意的评价，也比一些莫须有的吹捧好得多，看来苏美人的琵琶还需多加精进。”
苏美人不可置信，可话已至此，她哪还敢说什么？
“……皇上说的是。”苏美人只能咬着嘴唇虚心应着，感受着四下投来的目光，简直羞愤欲死。
傅芊都替她扣了下脚指。
皇帝浑然不觉，正望着妍美人那身红衣和那张脸庞出神，或者说从进来到这看到她，他便什么也不想关注了。
“苏美人有句话倒没说错。”皇帝不由得喃喃：“今日盛宴本就是为你准备，你大可安心，想做什么都好，不用再害怕以前……”
妍美人笑了一下，自然地转身倒茶，躲过了皇帝试图搂过来的手。
四周嫔妃们脸色皆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有嫉妒更有暗自庆幸，还有开始为今后所筹谋。
苏美人咬着牙，指甲都差扣进琵琶里去。
直到皇帝带着一众嫔妃离开偏厅，仿佛刚才什么震动人的话都没说。
傅芊目光从皇帝眼中的恍惚移开，又看了眼淡然自若的妍美人，率先一步回到了中心大殿。
皇帝到来，说明距离宴会开始不远了。
福公公上前询问了皇帝一番后，下一刻常悦殿内外便开始奏乐起舞。
盛宴正式开始了。
明亮的大殿之内，嫔妃们一一优雅入座，一眼望去可谓美人如云。
傅芊拍了个遍，镜头最后回到妍美人的位置时，不禁暗叹一声压倒性胜利。
“今日乃为家宴……”
这时主位的皇帝说话了，自然是一些宴会开始的场面话，什么爱妃们不必拘谨，什么今日以愉悦舒畅为佳。
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
傅芊撇了下嘴。
相比起来，大殿中的表演更吸引人，舞姬们随着鼓声舞动，个个身姿灵活宛若游龙。
皇帝都看入了迷。
“呔！”
直到舞姬轮换，上来了一批戏服老旧、但显然身经百炼的男女老少，一声震呵就惊了全场。
皇帝还真安排了戏班子？
傅芊心下惊奇，正打算看一看，一转眼发现安排了这场戏的皇帝意不在此，而是打量起了妍美人。
见她神情平淡，他不由得面露失望。
一旁距离相近的卞贵妃见状，手中帕子都要揪破了，又很快深呼吸忍下来。
看得傅芊莫名其妙，回想起不久前在偏厅时，皇帝也是盯着妍美人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不对劲……
正思考着，傅芊余光却看到戏班子开始了表演，可那道具让人一愣一愣。
这下确信了，就连这个戏班子也不对劲！
两刻钟后。
戏班子表演结束，常悦殿中的众人松了口气，似乎心有余悸。
傅芊同样恍恍惚惚，心里的评价只有两个字：震撼。
毕竟舞刀弄枪，又喷火又胸口碎大石，可不得让后宫这群没见过的嫔妃们惊恐吗？
皇帝对此却非常满意，面露不甚明显的怀念，第一时间就问道：“爱妃们觉得如何？”
嫔妃中有人吓得花容失色，可听到皇帝这语气，还有何不懂？
“太精彩了！”
“属实难得一见！”
“不愧是皇上亲点入宫的表演，实在……”
听着一众美人口是心非，傅芊心道也是为难她们了，同时更好奇皇帝这一出是要干什么？
嫔妃们夸得天花乱坠，皇帝点头地频率就越高，最后眼睛一转，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妍美人。
“妍儿觉得呢？”
合着转这么大一圈，最后目的还是妍美人？
傅芊心下不解的吐槽：好歹是个皇帝，这么当众发问，人家能回答什么？
不只能顺着场面说下去，跟着一起夸夸吗？
不然真说了真话，你又不高兴……
“一般。”
轻飘飘两个字从妍美人嘴里说出，宫殿里如之前在偏厅一般瞬间安静下来。
傅芊差点哽住，面具下的眼睛像发刀子似的看向妍美人。
不是，咱就不能悠着点吗？
你不想要小命，我还想要流量呢！
傅芊准确的在菲常在、小英、以及苏美人的脸上看到了震惊。
尤其是苏美人，震惊退却便是嘲讽更甚。
仿佛在说竟然敢博皇上面子，容得下一次嚣张，还容得下第二次不成？
可全场包括傅芊，谁都没想到接下来，皇帝目光灼灼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不愧是妍儿！这世间不论是谁的表演，果然都入不了你的眼，也不及你亲自上场半分！”
什么意思？
傅芊不自觉张了下嘴。
皇帝看过妍美人胸口碎大石？
【宿主，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主角怎么可能表演过胸口碎大石！！】
妍美人开口的动作顿了一下，迎着众人目光，神情不变道：“实话实说而已。”
“朕喜欢这番实话。”皇帝目光越发灼热，不知想到了什么，深呼吸一口宣布道：“你既如此说，那再看下去也无甚意义，不如爱妃们的表演环节就提前到此吧！”
什么？
这么草率？
不等傅芊反应过来，下方原本用各色眼神看着妍美人的嫔妃们，才是真正炸开了锅。
可皇帝如此兴致高昂，谁敢说一句不行？
此时此刻，嫔妃们不管上一秒对妍美人如何看，这一秒都用上了求助的目光。
妍美人也愣了一下，最终只淡淡道：“皇上高兴就好，不过我的环节需得靠后。”
“好！”皇帝大笑着应了，目光愉悦地扫视大殿，似乎在看有哪位嫔妃想自告奋勇先来表演。
傅芊目睹了一众嫔妃们，难得支支吾吾的模样。
实在是这环节提前的太过突然，起码早了一个时辰。
不说心理准备，个人准备也没好啊！
傅芊之前还看到有几个嫔妃一边看表演，一边悄悄进行练习。
她们的位置自然都是特意安排好的，越靠近里面离皇帝最近，位份就越高。
傅芊为了拍全面，位置是在靠大门的右侧这根柱子。
这根柱子之下坐的正是位份低的嫔妃，说话声音只要小一些，并不会让皇帝那个位置听到。
此刻就有三个坐在一起的嫔妃小声说着话，声音恰传进了傅芊耳中。
“不过是仗着宠爱，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我刚才看到有这么多姐妹求助她的眼神，她竟一个也不回！”
“可是……有皇上的宠爱就是了不起啊。”
三人沉默了一下，略过不提，接着讨论。
“反正皇上注意不到我们这个位置，我可不要第一个去表演。”
“你不要我也不要。”
“你们都不要，那我也不要。”
三人说着，位置也在悄悄地往后滑动，避免惹人注意而被推出来白送。
傅芊此前还对妍美人今天的异常一头雾水，此刻听见三人的对话，心中忽然就明了了。
没错，只要有了宠爱，在这个后宫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如今得到了“宠爱”的妍美人，虽然没到不可一世那个地步，但是已经有了些许嚣张跋扈的势头了。
那这么说来，他今天做一切都是故意的？
可这人设转变未免也太快……好吧，事实证明就皇帝那样子，妍美人甚至于前些日子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只要不触碰皇帝权利底线。
那么他今天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知为何，傅芊总觉得有什么谜团，好像要破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