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陌生短信时，宋初墨正在纠结到底是去位于南太平洋的小岛还是位于太平洋东南部的小岛，据说后者是全球唯一具有天然珊瑚粉沙滩的小岛，连海水都呈现出独特的琉璃渐变蓝。
他秀气的眉微蹙，还没想好，一条短信通知就弹了出来。
【宋先生，祝您生日快乐。我是总裁办负责闻总私人行程的秘书小张，赵助让我转告您，闻总为您精心安排的生日礼物已经备好，请您于今天下午四点整前往星海音乐厅。】
看清短信的内容后，宋初墨疑惑地“嗯”了一声，之前从没有叫“小张”的秘书跟他对接过。
但发短信的人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知道赵助，也知道总裁办有专门负责闻铮的私人行程的秘书，不像是恶搞短信。
他下意识看了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过两分，星海音乐厅是A市著名的沉浸式声学艺术地标，离悦澜湾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要去的话倒是来得及
只是，宋初墨又读了一遍短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般这种事情，都是由赵助直接给他发信息，怎么今天让他的下属给他发短信了？
想到这里，宋初墨退出短信页面，将那一串手机号复制到了拨号页面，页面显示，这个手机号的归属地的确是A市的。
宋初墨索性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是张秘书吗？”
“宋先生您好，我是张秘书，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宋初墨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赵助去哪了？以前闻哥的私人行程都是赵助联系我的。”
那端，自称是张秘书的女声语带歉意：“宋先生，事情是这样的，闻总今天行程安排特别满，要到四点才能结束，赵助现在忙得抽不开身，所以才特别交代，让我来通知您。”
这倒是与闻铮早上出门时的说法一致，宋初墨心下稍安，又问：“但闻哥早上出门时并没有说下午额外有安排。”
女声用极为标准的普通话回道：“因为这就是闻总特别给您准备的惊喜呀，提前告诉您，就不是惊喜了。”
原来是这样的。
挂断电话后，宋初墨已经信了八成。
他现在处于一种惊喜交加的飘飘然状态，飙升的肾上腺素隐去了心底深处那似有若无的不安感。
他原本是想给闻铮发条微信确认一下的，但一想到对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张秘书也说他要忙到四点，宋初墨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闻哥想给他惊喜，那他也应该配合一些。
思及此，宋初墨满怀期待地进了衣帽间。
他还有半小时的时间收拾自己。
电话那端，“张秘书”收起电话，看着坐在化妆镜前的人：“都按您的吩咐跟宋先生说了。”
那人拿起一只腮红刷，动作优雅地将镜子上沾染的灰尘轻轻刷掉，不疾不徐地问道：“他信了吗？”
“张秘书”微笑点头：“大概率是信了。”
“你做得很好。”
下午三点半，宋初墨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何姨见状，下意识问了句：“小宋，你现在要出门吗？”
宋初墨不好意思跟何姨说闻铮约自己去星海音乐厅，便把高乐拿出来做了幌子：“噢，乐乐让我去一趟画室拿生日礼物，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何姨知道高乐是他的好朋友，自然不疑有他，只叮嘱道：“今天风大，穿厚一点，别感冒了。”
“知道了何姨，我戴着围巾呢。”宋初墨松了一口气。
他离开悦澜湾，很快打车前往星海音乐厅。
刚开始都还很顺利，只是路程过半的时候忽然堵起车来，坐在后座的宋初墨有些焦急地看了眼时间，抬头问：“师傅，能麻烦再快一点吗？”
司机有些为难地回道：“前面的车堵着不走，我也没法动，你放心吧，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好的，麻烦了。”宋初墨只好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
车一会儿停一会儿开，着实恼人，在停车间隙，司机跟宋初墨搭话道：“巧了，看样子路上这些车都是去星海音乐厅的，是音乐厅今天有演出节目吗？上回这么堵，还是皇家交响乐团来星海音乐厅巡回演奏呢。”
司机的话点醒了宋初墨，他转头看去，果然发现路上的车都跟他们一个路线。
难道闻铮给他准备的惊喜是约他看一出交响乐团的演出？
宋初墨有些焦急的心情被这个念头很好的缓解了，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回道：“大概是吧。”
司机非常给力，最终在三点五十五分抵达了音乐厅外。
宋初墨担心迟到，下了车后就径直往音乐厅的方向快步走去，好在他曾来看过演出，对整栋建筑的地形还算熟悉。
跟他往同一个方向走的还有一群扛着相机和话筒的人。
原先宋初墨以为闻铮是要请他看一场乐团演出，但眼下这个情形又不太像，他不禁加快了步伐，对闻铮安排的“惊喜”越发好奇和期待起来。
两个记者打扮的人小跑着从他旁边路过，兴奋地讨论道着。
“快点快点，去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跑了一路累死我了，寻光音乐不是寻光集团旗下主要做流行音乐的子公司吗，印象中这还是首次宣布跟乐团签约合作，真是创新又大胆的决策！”
“仙乐管弦乐团可是A市首屈一指的管弦乐团，两者合作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只能说闻总这把实在高瞻远瞩啊。”
“……”
交谈声逐渐远去，宋初墨高昂的情绪如同过山车一样迅速坠落，脚步也不自觉逐渐慢了下来，任凭身后的人群不断超过他。
先前被他忽略的那点端倪终于在此时缓缓浮出了水面。
据他所知，沈言溪在国外时就是著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
想到这一点，他的双腿顿时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在匆匆人潮中茫然地停下脚步，被身后匆忙赶路的记者撞得一个踉跄，对方急忙道歉，失魂落魄的宋初墨摇了摇头。
那人看清他的样貌后眼中明显闪过一抹经验，但眼看发布会暨签约仪式即将开始，朝他点点头就快步往前去了。
结合刚刚听到的“寻光音乐”、“签约合作”和“仙乐管弦乐团”等关键词，他再迟钝，也能猜到音乐厅里即将发生什么事。
似乎也不需要猜测，因为站在宋初墨的角度，甫一抬头，已然可以清晰看见音乐厅外挂着的巨大横幅。
【热烈祝贺寻光音乐与仙乐管弦乐团达成战略合作，愿携手共进，共谱未来新篇章！】
鲜艳。
热烈。
耀眼。
刺得宋初墨眼眶生疼。
宋初墨，你该走了，哪有人上赶着让自己难堪的？
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劝说道。
风呼呼地刮着，刮得皮肤生疼，也刮得人遍体生寒。
奇怪，明明下车的时候还没这么冷的，宋初墨恍惚地想道。
他缓缓抬手拢了拢围巾，喃喃低语：“我已经逃避太久了。”久到在粉饰出的太平盛世里，差点把自己都骗过去。
“既然来了，总该进去亲眼看看，闻哥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宋初墨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终于走到音乐厅的后门。
走廊上间隔放置着乐团主要成员的个人介绍展板，宋初墨一眼就看到了沈言溪的照片。
架着小提琴，动作优雅，气质古典。
心中那点微乎其微的侥幸和希冀顷刻间飞灰湮灭，一切都尘埃落定。
宋初墨缓缓收回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后门。
可容纳千人的观众席几乎坐了大半，娇艳美丽的鲜花从两侧的地毯一直铺到了舞台旁，巨大的背景板上印着寻光集团、寻光音乐和仙乐管弦乐团的logo以及【战略合作发布会暨合作签约仪式】的主题字样。
西装革履的闻铮就坐在舞台中央长桌的C位上。
发布会已经开始，主持人正侃侃而谈，所有人的目光和相机镜头都对准了台上。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宋初墨踏入了只为他而设的刑场。
他游魂一样在后排落座，神情呆滞地听着主持人介绍双方合作的背景与意义，明明听得很认真，可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
直到音乐厅里响起如潮掌声，目光空洞的宋初墨这才回过神，他看见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闻铮整了整衣襟，随即优雅起身，踩着上位者的步伐上台致辞。
宋初墨勉强打起精神来，紧紧盯着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出精英气息的男人。
他的丈夫依旧那么耀眼，那么引人注目……也那么让他陌生。
“……仙乐管弦乐团的加入将会为已经在数字音乐领域取得创新成绩的寻光音乐注入新的活力……”
“……寻光音乐也将会参与策划并推出仙乐管弦乐团的线上演出专题……并赞助乐团中才华横溢的首席音乐家在全国各地举办个人独奏演出……”
听到这里，宋初墨在剧烈的心痛中地垂下了眼睫。
多么可笑，那个早上出门时还吻了他唇角的男人，此刻在台上神采飞扬地当着众人的面高调宣布与初恋密切合作。
宋初墨仿佛掉入了千年冰原，一阵深入骨髓的寒冷席卷了他。
在场的人无不笑容满面，只有他孤零零且浑浑噩噩地坐在角落，自虐一般，坐到了签约仪式圆满结束。
到了采访环节，现场的气氛明显热闹起来。
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挤在前排，都想争取到宝贵的提问机会。
开始的几个问题都还比较官方，闻铮答得也简短大气。
直到有位记者举着话筒问道：“闻总您好，主流音乐平台与顶级乐团合作的确是创新又吸睛的重大决策，据我了解，刚加入仙乐管弦乐团的小提琴首席沈言溪沈音乐家曾与您是大学校友，我想问的是，这次合作，您是完全从拓展集团业务的角度出发，还是掺杂了部分私人情感在里面呢？”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