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社这会儿没有空车,让他们在路边等一个小时,晚点安排车送他们回去,说是这么多人分头打车回去的话不好报销,于是众人也只能等在原地。
楼七月问了问,倒是知晓了事情经过,但他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能立马把商务车修好,但他凭借出众的外貌和殷切热情的态度,着实让众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如沐春风。
不仅立马联系到了最近的车险公司在二十分钟以内到达,还安排好了另外一辆车给众人免费“包送到家”,说是不能让外地来的旅客失望。
一时间连那对小情侣里的东北男生也不由得对楼七月产生了些崇拜之意,毕竟开着这么一辆豪车还如此亲切大方的帅哥,实在是难得一见,很对他们北方人的性子。
几人都对楼七月道谢,过了会,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姑娘,庄晓蝶捋了捋耳后的碎发,对着楼七月:“先生,真是谢谢你了,帮我们安排车回去。”
哈吾勒探头:“嘿嘿,我们就是恰好路过,你们这么一大车人呢堵在路上多不好看。”
“啊,这……”司机大叔不免有些尴尬。
庄晓蝶看向楼七月妩媚一笑:“先生,你帮了我们,回头我请你吃饭吧,留个联系方式怎么样?”俨然是打算代表一众团友表达感激。
楼七月正要跟宋长生说话,连续被提及,他终于回头,指着青年笑道:“喏,得看在我朋友的份上,不然我哪里会这么好心停下车。”
虽然被点,但宋长生没有什么触动,视线无波无澜地掠过他。
算是被回绝了,但庄晓蝶也没什么尴尬的意思,她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看看无动于衷的宋长生,明艳地笑了声,打了个招呼就转头干脆地上了车。
楼七月不时给宋长生使两个眼色,这会儿有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人是谁的朋友,都没想到这人不声不响的,还沾了宋长生的光。
等众人上了另外的车要各回各家,司机大叔还很感激地握了握宋长生的手。
宋长生:“……”
车远去,宋长生发问:“你认识他们?”
他可不觉得楼七月真因为自己然后去发好心,何况他们多明显的也不熟,还不如他和楼七月熟。
“不认识啊,”楼七月眨眨眼,半靠着车门,“这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可别,”宋长生深吸一口气,“而且我俩也没那么熟吧。那车人也不过是我今天跟团的团友和司机。”
说罢,他突然犹疑地打量起楼七月来,这人一身西部牛仔穿搭,头顶还架着一副墨镜,俨然要出行的样子:“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宋长生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突然颇觉这句话有些自作多情和暧昧了,蓦地闭了嘴,心下懊恼不迭,今日果然不宜出行。
楼七月收拾得体,不管是出行还是约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果然是前几天发烧,脑子还没养好。
“哦,什么?”楼七月把墨镜摘下来拿在手里,“你以为我什么?”
“没什么。”
楼七月耸肩:“——好吧,大部分原因还是,我这敢为人先的责任心?”
宋长生打出一个问号。
楼七月笑了笑,解释:“新疆的旅游业,不仅依托于绝美的风景人文,还要靠无数人的热情服务,唔——我搭把手,也算是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了,大老远来一趟。”
“说起来,你们还怪倒霉的,爆胎这种事都遇上了。”
宋长生:“你还挺有责任感的。”
楼七月:“那可不嘛。”
宋长生低头点开打车软件:“我还有事,先……”
楼七月眼尖,瞥到他要打车,顿时眯了眯眼,哈吾勒心领神会,一个箭步扑上去,结果手比脑子快,握住了宋长生的双手,打掉了他的手机。
楼七月:“……”
宋长生:“……”
哈吾勒:“!!”
宋长生和哈吾勒面面相觑,前者冷着一张脸抽回了自己的手,后者立马蹲下捡起手机。
“抱、抱、抱歉!”
宋长生微笑:“没事。”
楼七月“啧”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把少年提溜到一边:“宋长生,你今天打算去哪?我送你啊。”
宋长生说:“本来计划去赛里木湖,不过耽搁很久了,现在要回去了,打算换个时间再去。”
哈吾勒蹲在马路牙子上,一会望望这哥,一会望望那哥,叹了口气,好热,想回车上吹空调。
“赛里木湖啊……”楼七月笑吟吟的样子,踢了踢车胎,“走啊,车空满油。”
宋长生竭力收回打量着那辆勾得他心痒痒的轩尼诗猛禽的视线,礼貌回道:“还是不了,我想起来没带齐东西。”
楼七月戏谑地“哦”了一声,状似在思考,但他伸出了右手敲击着车前盖,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在阳光下,微尘在飘舞,每敲一下,都仿佛有蝴蝶在宋长生的心间振翅。
楼七月说:“喂,宋同学,你不是怕我把你拉去卖了吧?我上次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吗,你想起来了吗?”
“宋长生,我可比你以为得要早,更早一些,记着你了”。
他倒不是怕楼七月,就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楼七月:“放心吧,我车上装备齐全,今晚在湖边安营扎寨都够用了。”
宋长生无言良久,看着他无比真诚的脸,缓缓道:“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楼七月颔首:“你说。”
“你很闲吗?”
楼七月笑:“可不是,还真有点。”
楼七月倒也不是真闲着没事干,他亲爹现在都恨不得把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然后就此归隐田园,可楼七月退伍的时候才二十四岁,经验尚不足,而人生漫漫,楼七月也受不了就此一头扎进事业里,为了赚钱而忙忙碌碌。
加之楼父尚且年轻,在商海里沉浮多年,他其实更希望的是楼七月能回到他身边,再历练几年,于是楼七月就更不愿意马上接手。
斗争了三个月,楼七月直接来了新疆,这应该也不算是完全不务正业了。
他家在这也有产业,楼七月就管这一亩三分地,多的不参与,也算是平衡了工作和生活,但他的手段凌厉,颇有楼父年轻时候的风采,虽然沾手不多,但山高皇帝远了。
楼父鞭长莫及,嘴里骂的凶,但实则也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了:名牌大学毕业,光荣退伍,极具商业头脑,长得也勉勉强强。于是乎他也不再拘束着,毕竟楼七月还年轻,家里又不是没钱,多给他些时间开阔眼界也好。
来这里半年,楼七月除了偶尔去去公司,多半时间都在各地跑,旅游也好,休息也罢。近来是新疆的旅游旺季,因此他一直留在伊宁。
喀拉峻碰到宋长生纯属巧合,他那天就是闲着没事上山,那会儿哈吾勒不知道吃坏什么东西去了厕所,让他帮忙看会马,因为交给其他人不放心。
于是一身休闲装的楼七月站在了马队里。
伊犁河一别,宋长生和他的聊天也完全处在疏离的礼貌阶段,宋长生连生病了也不告诉他。他这几天都在伊宁市区,估摸着宋长生最近会报团去哪里,今早恰好没事,于是他开车出来吃早饭。
至于哈吾勒,是死皮赖脸非要跟过来的,没想到还真撞上了。
宋长生望着楼七月真诚的脸,低头深思了一会,说:“你今天真没事吗?”
楼七月回答:“嗯哼,闲着呢。这个月份的赛里木湖我也还没看过,择日不如撞日,一块?”
宋长生也不纠结了,道了声“谢谢”,准备上车,谁知楼七月挡住他要拉开后座的手,眨眨眼:“副驾吧,别真把我当司机了。”
宋长生也笑了:“辛苦你。”话毕,绕了一圈,坐上了副驾。
楼七月也坐上了车,示意哈吾勒系上安全带,这才发动。
轩尼诗猛禽的座椅极为舒适,红橙的亮色条纹尽添神秘感,前后排也宽敞,宋长生一直对这款越野车极有好感,这车在CBD的停车场里远不如大G扎眼,有钱的不一定看得上这辆非主流款,但愿意花这个钱去买的,一定是真喜欢了。
宋长生不掩对这车的喜爱,楼七月心下一动,今天这车真是没开错,这辆猛禽的确是他最爱的一款车了。
唯一、勉强能说得上不足的,可能就是总被人当成货车看不上,懂行的说他浪费钱,但对他来说,与其挤在豪华跑车队里听那些富豪新贵们聊股价,还不如去国道上碾碎几颗砾石来得痛快。
事实上,也没人会小瞧他。
哈吾勒还在长身体,后排一个人坐着就更舒适,他调整好姿势,探出头:“小哥,你跟我哥认识很久了吗?”
宋长生扭头,楼七月闻言也侧眸看了他一眼:“……不算很久。”
“啊,怎么会?”哈吾勒疑惑,“你跟我哥认识不久,他怎么会开这车送你去赛里木湖啊,好几百公里呢。”
宋长生打开保温杯抿了一口水:“你哥是个好人。”
“哈。”楼七月乐了。
哈吾勒不明所以:“你说的是我哥啊?你认真的啊,你真不了解他吧,他这个人心眼最黑了。”
楼七月冷笑:“我还在车上,你当着我面说什么呢?”
哈吾勒往后一躲,做了个拉紧嘴巴的动作:“我闭嘴,闭嘴。”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头戴式耳机一戴,瞬间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
楼七月停在红灯的路口,转头看着宋长生:“那天你是不是感冒了,你去医院了吧,病好了吗?”他早该想到的,哈吾勒跟头小牛似的都感冒了,宋长生那么瘦,肯定也受了凉。
宋长生:“早好了,没什么大事。”
楼七月说:“那就好,我还想着去看看你,不过谁叫你都不怎么回我。”
宋长生盖紧杯盖,抬眸看他:“抱歉,我很少看微信。”
“嗯,没事啊,”楼七月点头,“不过我说了,你在新疆的话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宋长生:“好的。”
刚想添句“麻烦你了”,后座的哈吾勒突然嚎了一嗓子,嘴里唱着一首英文Rap,扭来扭去,一看就气血很足的样子,宋长生嘴唇动了动,没作声了。
车驶上了G218国道,路况良好,一路安静,楼七月放了首舒缓的歌。
宋长生突然问:“楼七月,之前你说见过我,是什么时候?”
楼七月毫不犹豫道:“在你学校啊。”
他第二次见到宋长生,就在他的学校里。
宋长生道:“我学校?”
楼七月看着倒像是比自己大了两三届的样子,“你没认错人吗,我很少参加社团活动。”
楼七月却突然问道:“欸,你看我像几岁?”
“二十五左右吧。”
楼七月闻言,目光复杂瞥了他一眼:“挺准啊,我还以为你看了我身份证呢。”
宋长生道:“看脸也差不多,你二十五?”
“嗯,二十五,”楼七月答,“大四毕业出来去当了两年兵,去年九月份退伍回来的。当时刚回来不知道要干点什么,家里人安排我跟着叔叔学东西,当时挺迷茫的,也就跟着到处跑。”
宋长生问:“所以你是去年去了福州吗?”
楼七月听他很好奇的样子,道:“嗯,我叔叔是我们家公司东南地区的负责人,当时正是各个学校秋招,他要出差去看看,我就跟着了,大概是唔——九月底?那时候去的。”
“闽大的招聘会我去的不多,”也是陪着方晓林去的,宋长生低头沉思了会,“我没见过你。”
“你是闽大的??!”
“对啊,闽大,”宋长生有些奇怪,“你去的不是闽大吗?”
他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宋长生竟有些忐忑,要真是认错了人,他到时得怎么说?
楼七月无言片刻,怅然道:“原来你是闽大的啊,怪不得当时没找到到你。我去的是福大。”
宋长生问:“福大?”
“我……去过一次,你,你是……”
宋长生眯着眼,用视线描摹他的轮廓,突然,他伸出手拿起楼七月的墨镜,远远的,隔着半个身位的距离和空气,放在他鼻梁的位置。半晌,楼七月听得副驾的人缓缓说道:
“我……你,你是不是食堂那个穿西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