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早到达这里的一批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带着一身的伤，走路都不利索，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死气，我就想，如果我不遇见他，他是不是就不会活下来了..........”
黑制服说。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池小序，看得池小序满身的鸡皮疙瘩。
他浑身不适，踩着名册的纸张，低头一看，那纸张居然沾了灰，把自己的白爪子都给染黑了：“..........”
“嘶.........”他让开了一点，后来发现这屋里到处都是灰尘，让到哪里都不能避免被染黑的命运，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两只爪子彻底被染黑了，他这才注意到黑制服刚才的话，“嗯？所以是你救了他？”
“别把你的脏爪子对着我。”黑制服说，眼角弯弯的，看表情，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好话。
“........”池小序悻悻地把爪子摁在名册上，在那书页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你可以继续了？”
【可爱的猫猫，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除了某个人，没人会容忍你的全部。】
【也该懂了吧，除非猫真的蠢到无可救药。】
【算了，猫猫还是笨一点的好，太聪明了，把我们都玩得团团转..........他现在这状态挺好的，说笨不笨，说聪明也挺笨。】
【哎，只可惜在这里，没人能够接住你咯，可怜的猫，你就放心吃灰吧。】
【看他这狼狈的样子哈哈哈。】
“..........”
被贬得一无是处的池小序盯着名册上的那几行字，实在一个字都看不懂，这上面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是各种图案拼凑而成的字，他许久没有等到黑制服的回答，抬起头，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是你救了他？”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黑制服耸了耸肩膀，“我说得还不够明显？”
“不够。”
“那我应该怎么办？”黑制服问。
“你应该直接告诉我答案。”
池小序说，将名册翻了页，下一页是一个人的照片，这是一张年轻的脸，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浅色的眼球，眼白很少，睫毛挺短，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巴楚.........枫？”池小序疑惑地问。
只不过是年轻时候的巴楚枫。
黑制服点点头，托腮干脆坐在地上。
池小序嫌弃地一眼扫过去：“咦，你也不嫌脏。”
“已经够脏了，不怕。”黑制服说。
“.........”不知道为什么，池小序好像听到了这句话里的意思，他沉默着回避了这句话，把名册推到黑制服的面前，“现在你的用处到了。”
后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随后指尖落在沾灰的名册上：“你还真会使唤人，巴楚枫呢........”
黑制服顿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
随后，他说：“我和他第一次遇见是在环形城，那时候他刚从一个废墟里逃出来，算是九死一生吧，我也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把他送到了一个住着人的门口，没想到歪打正着，我随便选的门里居然住的是好人，巴楚枫自然而然就被救活了。”
“？”池小序问，“是从哪座城逃出来的啊？”
但是他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不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针孔，奄奄一息了，也不知道身上混了多少毒素。”黑制服说，“在这个互相捕食的世界，我却没有选择吃掉他，这说明，我...........”
话音未落，池小序接过话头：“说明你聪明呗。”
黑制服疑惑地看过来，他本来想说自己善良，对上池小序的眼神后，把“善良”这个字咽了回去，颇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池小序朝着黑制服眨眨眼睛，“你曾经也是个低等变异体吧，一个普通的低等级变异体是没有能力吃掉比自己高等级的变异体的，所以你吃不了他，你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所以不要骗我，也不要唬我，好吗？”
“.........”
黑制服悻悻地低头，假装忙碌地将名册翻页，好像在掩饰自己的慌张，“对吧对吧，你说的没错，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救了他，他伤好后离开了环形城，到了这里，他是这座城的创始人，用一砖一瓦建立起了这座城的雏形，这座城也慢慢地有了秩序，为许多人提供了安全的庇护所，我听说之后就来找他了。”
“为什么来？”池小序问，“想要寻求庇护？”
黑制服点点头。
“哼。”池小序笑了一声，“骗子，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依旧死心不改想要吃掉他对吗？”
“........”这时，黑制服诧异地看了过来，“你.........”
“为什么这么聪明？你想问这个？”池小序接过了黑制服的话，“可能猫本来就比较聪明吧。”
话音刚落，池小序去看黑制服的表情，发现这人一脸嫌恶，这样的表情把池小序逗笑了，他说：“不逗你了，我和你说实话吧，站在一只低等级变异体的角度来看，为了活下去，低等级变异体会想方设法地去吃掉任何一只能让自己变强的变异体。”
“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社会法则。”黑制服赞同地点点头，“我在外面吞噬了好多变异体，本来以为自己的等级够高了，就来城里找他，找是找到了........但是..........”
他没说话了。
池小序猜到了，问：“结果你发现自己等级还是不如他？”
“..........”黑制服沉默了，脸色有点尬尴，“当你发现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达到某个高度时，你会怎么想？”
“嗯.........”池小序思考了两秒，然后脱口而出，“我真是个废物。”
“..........”
黑制服脸色有点白，“少数人会这么有自知之明，当我发现他等级还是比我高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他把我送到城外，叮嘱我在外面要万分小心，我心里五味杂陈.........你一定知道为什么。”
“知道啊。”池小序说，“你愧疚了，你离开的目的是变得更强，以至于能够有朝一日吃掉他。”
黑制服一言难尽地扫了一眼池小序：“你真了解我啊.........后来过了一年，我回来找他，他等级还是比我高，我一共回来了五次，每一次他的等级都比我高，你能理解我的崩溃吗？”
听到这里，池小序十分不厚道地笑了几声：“不理解，要接受自己的平凡嘛。”
“..........”
黑制服看出了这是池小序的玩笑话，冷哼一声，“最后一次，我回来找巴楚枫，他不在这里，听说已经走了，这座城的主人变成了另一个叫巴楚楠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不如巴楚枫，总是随时随地地犯蠢，我觉得很烦，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我只好留下来帮他打理城里的事情，说实话，他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我挺嫌弃他的。”
话音刚落，黑制服把名册翻页，指着下一个人的名字：“喏，他就是巴楚楠。”
“看起来真眼熟。”池小序说。
【看看看，猫崽子又在装不认识了。】
“后来巴楚楠也走了，他要去找巴楚枫，这座城也就留给了我。”
黑制服说，“据说巴楚枫是去找其他能够立足的地方，他想带着所有人搬迁，但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谁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巴楚楠去找巴楚枫，这么多年，也不再回来了，好像已经把这座城给忘掉了。”
“这座城就丢给我了。”黑制服叹了口气，有些悲哀地盯着池小序，“占有这一座城，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直到另外两个人来了。”
池小序把名册翻页，纸张上露出刘缘的照片，黑制服说：“他是从荒沙城来的，那地方曾经爆发了一场巨大的内战，据说家破人亡，他自己也差点出不来，是我收留了他。”
池小序轻轻地应了一声，将名册翻页，指着白制服的脸：“那他呢？”
“他........”黑制服眼神飘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也........挺可怜的吧，总之，三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有人分担我的责任，这挺好的。”
“哦，不知道这个白颜色的人是从哪里来的啊.........那他们能帮你什么呢？”池小序问。
“提一些建议？”黑制服说。
“提建议，提什么建议，提一些：卖掉城里的变异体的建议？有没有想过，这些变异体曾经是来城里寻求庇护的人呢？”池小序问。
闻言，黑制服沉默了片刻：“这座城的占有者是我..........而且，这本身就不是什么...........无恶不赦的行为，在买卖变异体的同时，他们也能得到许多的冥星币，不是吗？冥星币能够换取很多东西，不是吗？”
“是是是。”池小序疯狂点头，“当他们被逼着每年必须卖掉一只变异体的时候，他们应该对你们感激涕零，没能力缴纳一只变异体被你那两个朋友当成实验品活生生毒死的时候，他们也许应该感激涕淋吧。”
“........”黑制服不再说话了，好像已经无话可说。
“你知道的是吗？”池小序说，“你不想失去这些唯一的友谊，就纵容着你的朋友们作恶。”
池小序将名册合上，把爪子上的灰尘扫掉：“我知道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救我，我来自白塔，我有权利对这座城进行收复和改变，你在心底里也想让这座城发生改变的吧。”
“白塔不是什么坏地方。”池小序对黑制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白塔的人造访过这里，我是第一个，对吧，我猜，你一直都在等我吧。”
“你想怎么做？”黑制服像是被看透了，盯着池小序。
“相信我，这是一座变异很多年的城市，救下了一个枝枝，还有无数个枝枝，唯一的办法就是摧毁它，这座城里藏着一只变异得很严重的怪物，我要把他找出来，然后吃掉。”池小序舔了舔牙。
黑制服见状，说：“你看上去真不像是个好人啊.........虽然你来自白塔.........”
“.........”
池小序一怔，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澈，有些无辜地盯着黑制服：“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