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镇不大,从书店到山脚不过半小时路程。林雾生沿着滑腻的石板路往上走,雾气越来越重,像一张网,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空气里夹杂着湿冷的寒意,钻进骨头里,让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记得他小时候常来这条路玩,那会儿母亲还在,总是牵着他的手,给他讲山里的故事。她说,雾隐山顶有座老灯塔,那是几十年前用来给迷路的猎人指路用的,灯一亮,方圆几里都能看见。可后来不知为何废弃了,有人说灯塔里闹鬼,有人说灯塔下埋着东西。他从没当真,直到今天。
山路不好走,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湿漉漉的,一脚踩下去,像踩在滑腻的泥里。他走得小心翼翼,手插在口袋里,攥着那本日记,像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半路上,他中途停下来喘气,抬头一看,雾里隐约露出一角灰色的轮廓,是灯塔!他心跳加快了些,喉咙发干,继续往上走。
终于到了山顶,这会儿雾气散了些,灯塔的全貌才显露出来。那是一座不高的小塔,白灰色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斑驳的砖石,铁门锈迹斑斑,像是随时会倒。
塔顶的灯早就没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框架,像个瞎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片山林。他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锁链上挂着厚厚的锈,像在嘲笑他的徒劳。
风从山间吹过,带着低沉的呜咽声,像有人在远处啼哭,又像山林在低语。林雾生绕到灯塔后面,发现一扇破了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地,边缘挂着几根枯藤,风一吹,藤蔓晃动,像在招手。他站在那儿,盯着黑漆漆的窗洞,心跳得像擂鼓。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就是迈不动腿。
过了好一会儿,他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探头往里看。里面黑得像个会吃人的深渊,只能隐约看出几张翻倒的桌子和一堆杂物,地上铺着厚厚的灰,像几十年都没见人来过一样。手电光扫过墙角,他愣住了——墙上刻着一行字,歪歪斜斜,像用刀划出来的:“别信他们。”
他心跳猛地加快,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那字迹太熟悉了,跟日记里的笔锋一模一样,像母亲的手从纸上伸出来,重新抓紧了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想再看清楚些,手电光重新扫过去,可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灰尘,呛得他咳了几声,挥着手倒退了几步,退了回去。
他靠在墙上,喘着粗气,脑子里的事情乱成一团。母亲为什么要在灯塔里刻字?“他们”是谁?她究竟是想要警告他什么?他低头看向手机,手指颤抖着翻开日记,重新读那段话:“山顶的秘密藏不住,总会有人知道。”他突然觉得,这不是警告,反而是召唤,像她在雾里喊他过去。
下山时,天已经暗了下去,雾气更浓,像要把整座山吞没。他走得很快,脑子里全是那行字,脚下却像踩在一团团棉花上,虚得发飘。回到书店,林雾生把日记摊在桌上,从头读起。他脸上的表情也跟随着跳跃的文字不断变化,从困惑到心痛再到决绝…母亲的文字断断续续,像在记录一场噩梦。她提到过唐晚秋,说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还提到“陈家坪”,说那儿藏着答案。
陈家坪?那里是陈渡家的老宅,林雾生小时候去过几次。一个破旧的大院子,院里有个歪脖子树,他和陈渡常在那儿玩。后来陈渡搬走,房子就荒了。他皱起眉,抬头看向窗外,雾气还没散,街上空荡荡的,只有街角茶肆的灯还亮着。那是唐晚秋的地盘。他攥紧拳头,站起来,抓起外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