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泥匆匆吃过早餐,就乘地铁转公交去往南云山山脚的“山野花房”咖啡馆。
八点一刻到那,小院木门紧闭。陈泥定睛一看,门旁边立着一个木牌,上面清晰地写着营业时间:10:00-20:00。
昨夜一直陷在梦中,大清早起来莫名的兴奋,一激动来早了。还有足足一小时四十五分钟才开店,在这干等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去爬个山。
陈泥盯着脚上的皮鞋看了又看,犹豫几秒之后憋着一股劲径直朝登山入口奔去。
上山一共有两条路,陈泥选了上次和林络他们露营走的那条。她突发奇想,想去看看上次林络插土里那朵山茶花活了没有。
走到露营地的时候,陈泥已经喘的不行,脚也有些快要迈不开步子。她在溪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脱掉皮鞋一看,两个脚后跟都被磨破了,隐约可见血丝。
露营地扎了许多帐篷,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多不少,她猜大抵是高考完学生来得多。
休息了十来分钟,陈泥迈着不是很顺溜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她印象深刻,上次路过的那片野山茶花旁边有几棵松树,林络用石子在最近的一棵树上刻了一个标记。陈泥没看见,但据他说是一个L,林字拼音的首字母。
陈泥凭着记忆走到上次那块地方,现在不是山茶花的花期,但从那一丛丛枝叶来看,应该没错。
走到山茶花近旁的第一棵松树跟前,陈泥绕树一圈看得格外仔细,并没看到什么字母。
是林络刻的不够深,已经看不到了吗?
陈泥双手托腮琢磨了一会,林络刻字的时候应该是平视,考虑到两人的身高差,她踮起脚尖有些费劲地将视线上移,绕着树又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大写的L。
陈泥惊在原地,L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有些模糊的爱心,爱心旁边是一个C。
陈泥的第一反应:这个C,是陈泥的陈字的首字母吗?
毕竟乔语柔的名字里没有C字母。
这么想来,陈泥更加迫切地想要看到林络在许愿本上的留言。她一刻也不想再休息,强忍着脚痛,步履不停地往山间主路的方向走去。
主路上有景区接驳车来回跑着接送旅客,陈泥打算坐车下山,这样节省时间。
*
再次来到“山野花房”的时候已经十点半钟,院门大喇喇地敞开着。
步入小院,依旧如第一次来那般鲜花盛开,格外养眼。陈泥忍不住驻足环顾一圈,轻轻一嗅,馨香扑鼻。大概因为今日天阴太阳还没出来,花香中竟然还夹杂着一缕晨露的清新纯净,让人身心舒畅。
顺着花间小路往里走,穿过绿色藤蔓植物覆盖着的木架,陈泥踏上木梯进了木屋。
店刚开门不久,还没有客人。屋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服务员在吧台坐着翻阅杂志,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陈泥走近吧台,服务员热情地招呼她,“你随便坐,我给你拿一份菜单,你看看想喝点什么。”
陈泥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地说:“我一月底来过你们店,在许愿本上留了言。”
还没等陈泥说完,服务员一副秒懂的表情,笑盈盈地说:“你愿望成真了吗?想来兑换提拉米苏是吗?”
“不是。”陈泥斟酌片刻,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有点忘记当时写了什么,想再找回那个本子看一看。”毕竟偷看朋友写的愿望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说不出口。
“哦,这样。”服务员想了想,问:“你还记得当时坐在哪桌吗?”
陈泥回头,指着正对门的那一桌说:“那边。”
“1号桌。”服务员想了想,满脸歉意地说:“我们的愿望本是一月一换,1号桌一月份那本出了点意外,有次一个顾客打泼了整杯咖啡,愿望本被浸湿了。”
“啊?”陈泥颇感意外。
服务员继续解释:“抱歉哦,我们当时尽可能挽救,用吹风机很仔细地一页页吹干,但有几页被浸的太透黏到一起,吹干分开后字迹已经完全晕开模糊不清了,不知道你写的那页还能不能看清。”
“哦,这样子,麻烦你找出来我看看。”陈泥轻声说。
“好,你稍等。”服务员转身往杂物间走去。
五分钟后,服务员捧着本子回来,“你慢慢看,一会给你送一份提拉米苏。”
“谢谢。”陈泥拿起有些泛黄的本子坐到上次同样的位置,开始一页页翻找。
有几页因为被水浸的厉害,字迹确实已经模糊不清,陈泥心突然悬起来。
服务员端着盘子送来一份本店特制的提拉米苏,小心翼翼地问:“你写的那页还能看清吗?”
陈泥摇摇头,“看不清了。”
“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这种小意外你们也无法避免的。”
“谢谢理解。”服务员轻叹一声,拿着盘子回了吧台。
陈泥心神一凝,熟悉的字迹像是奇迹般跃入眼帘。她又惊又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虽然落款的名字恰好晕染得有些看不清,但林络的字陈泥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一笔一划写下:高考结束,就向陈泥表白,希望如愿以偿。
陈泥只觉得眼睛涩涩的,瞬间水雾弥漫,险些忍不住哭出了声。
所以,她一直悄悄喜欢着的男孩,也喜欢她。
两个人互相喜欢,这是多大的惊喜!
陈泥拿起小勺舀一口提拉米苏放进嘴里,甜的发腻。
她一口气吃完提拉米苏,拿出手机给王思瑶发了一条信息:思瑶,谢谢你!我看到林络在许愿本上的留言了。
正准备合上留言本,无意间翻到最后一页,李乐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的字龙飞凤舞,跟他人似的。
他写道:“希望陈泥永远幸福!”
陈泥快速合上许愿本,眼泪再次泛滥成灾。
*
回到明月山溪,陈泥莫名有些坐立不安,她忽然一刻也不想等了,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她想奔向她心心念念的男孩,大声告诉他:她喜欢他,一直喜欢他。
陈雁在外地出差,陈泥怕这会给她打电话会影响到她的工作,只简单跟李姨说要和同学出去玩几天,晚上再电话跟陈雁说,让李姨放心。
陈泥以最快的速度定好一张云城到榕城的高铁票,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带上身份证后就直接打车去往火车站。
一路上那种急切想要见到林络的心情从未有过,好像晚一分钟都等不了。
火车站人头攒动,陈泥随着人流缓缓进站,到检票口没等多久就检票上车。
车子开动的那一刻,她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
车程过半,陈泥睡的昏昏沉沉,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看到来电显示,是许月打来的。
陈泥划开接听键,“喂,许阿姨。”
许月的声音带着笑意,“陈泥,林络出门匆忙,有一包重要的东西忘带了。你发个收快递的地址给我,我现在给寄过去。”
陈泥一脸诧异地问:“林络不在榕城吗?他去哪了?”
“林络没跟你说吗?他今天的高铁去云城,他说去找你呀!”许月嗔怪道:“这孩子也是,毛毛躁躁的,应该提前和你说一声的。我打他电话一直打不通就想着打给你,他这会估摸着车程过半,应该差不多快到宜城了。”
高铁广播开始到站播报:
各位旅客请注意,我们的列车即将到达宜城站,请您提前整理好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阿姨,抱歉,我有点急事先挂电话,再联系。”陈泥匆匆挂断电话,一边将小桌板上的东西收进包里,一边给林络打电话。
拨到第六通的时候,林络的声音终于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陈泥。”无比慵懒且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
“林络,你下一站到哪?是宜城吗?”陈泥急匆匆地问。
“嗯,是。”
陈泥问:“你坐的车几点到宜城?”
“没注意,等我看一下。”林络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打开铁路官方APP查看,“还有二十三分钟到宜城。”
列车开始进站,陈泥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一边说:“你到宜城站下,一会我在出站口等你。”
林络一时间有些懵,既意外又惊喜,但也没多问,应道:“好。”
*
陈泥在宜城站出站口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在涌出的人群中看到林络的身影。
无论在哪,她都能一眼看到他。他一直都那么耀眼,她的目光始终追随。只是这一次,她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心思,也不需要刻意避开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拖着行李箱朝她走来,陈泥静静地看着林络,而后绽开笑颜,兴奋地放下行李箱朝他飞奔过去。
在离林络只有两步距离的时候,倏忽间,陈泥顿住脚步。
林络望着她,突然笑起来,“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
陈泥原先准备好的告白话术突然一句也用不上,她嘟了嘟嘴,语气不佳地说:“怎么,我不能来这啊?”
“能啊?我可没说不能。”林络依旧在笑。
陈泥突然想逗逗他,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林络,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今天是来这和他告白的。”
林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陈泥,你脑子瓦特了吗?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了一个男的跑这么远,值得吗?”
陈泥强忍着笑意,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慢吞吞地说:“值得,他特别好,我很喜欢他。”
林络气得脸都白了,忍不住用食指戳了一下陈泥的额头,“你完了,你这恋爱脑没救了。说吧,你俩怎么认识的?你可别跟我说是网恋啊!”
陈泥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演戏演得还挺像,她咬了咬唇,吞吞吐吐地说:“从小就认识,很多年了。”
“从小?”林络拽起陈泥的衣袖,咬牙切齿地说:“走,带我找他去,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陈泥不动声色地将手慢慢伸进林络的手掌中,轻轻握住他的手,轻笑道:“他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长得又高又帅,遇到事总是站在前头保护我,从不让我受一丁点委屈。”
林络的脚步突然慢下来,原本气冲冲的表情突然变得一言难尽,他抬起手看了又看。不是错觉,他和陈泥确实手牵手。
“你......”林络的眼眶突然红了,“你说喜欢的人,是我?”
陈泥点点头,“是你。”一直都是你。
梦里反复出现的歌手梦然唱的那首歌突然又在耳畔回旋:
是你是你
身后的青春都是你
绘成了我的山川流溪
为我下一场倾盆大雨
淋掉泥泞把真的自己叫醒
......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陈泥和林络被淹没在人流之中。
或许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但没人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故事。
女孩微微踮起脚尖,第一次勇敢直视男孩深邃的双眸,在这个高考后的炎炎夏日,她要和她喜欢的男孩大声告白。
“林络,我喜欢你,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没有别人。”陈泥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看向男孩的眼神炽热深情。
男孩放掉行李箱,轻轻把女孩拥入怀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陈泥,我的愿望成真了。”
-全文完-
2025.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