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虚缓缓降落,羽翼掀起的气流掀翻满地落叶。
浦原的刀已然出鞘,秋水的手轻轻覆上他握刀的手背,缓缓向下按压,似乎是在安抚。
“放松,这是奥斯卡。”她声音轻的像夜风。
月光在奥斯卡的羽翼上流淌,那个曾经蜷缩在流魂街角落的小虚,如今展开的翅羽足以遮蔽半轮明月。
浦原的将手中的刀稳稳地收回刀鞘之中,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
四年前那个只有半人高的幼鸟,此刻正用龙首般威严的头颅轻蹭秋水掌心。
“好久不见,奥斯卡。”
她指尖顺入它的羽毛,巨鸟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在细细嗅闻着周围的气息,寻找着熟悉的感觉。
奥斯卡一边享受着这份抚摸,一边仍警惕地抬眼望向浦原。
“他没有威胁,不用害怕。”
听到这句话,它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它肯听你的话?”浦原支着下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基力安级的虚应该没有自我意识才对。”
“常人的认知里,虚都是嗜血残暴、毫无自我意识的怪物,它们无法进行沟通,无法理解语言的含义,也无法感受到情感的波动。但……我可以读懂它们的心。”
秋水轻抚奥斯卡颈部的羽毛,指尖泛起灵力的微光,“虚和人一样,都有善恶之分。”
她将脸埋进羽毛,白发与黑羽交织,巨鸟发出愉悦的低鸣,羽翼轻轻环住她的身躯。
夜风轻拂,带来一丝凉意。
浦原的指尖抚过监测器,屏幕上波动的线条似乎在复刻秋水与奥斯卡灵压共振的频率。
他抬起头,凝视着少女被月光穿透的轮廓,忽然发现她的影子始终比常人淡薄,既不属于瀞灵庭的月光,亦不属于虚圈的永夜,仿佛尸魂界与虚圈的夹缝中诞生的幻影。
晨光刺破云层。
浦原踏入二番队大堂的瞬间,就撞上了夜一那严厉的目光。
“这就是你偷我队长公章的理由?招她进队?”责备之余,夜一的神情却突然变得八卦起来,“说说看,能让你感兴趣的姑娘……”
她恨不得将秋水的所有事情都挖个底朝天。
浦原无奈地笑了笑,对于夜一这种性格的转变早已习以为常。
八番队内。
京乐示意莉莎在门外耐心等待,随后他与秋水一同步入了屋内,开始了长时间的密谈。
房门紧闭,结界笼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时间悄然流逝,莉莎在门外焦急地踱步,她无从知晓二人的具体议题。
她只知道秋水走出八番队的大门时,脸色并不好看。
瀞灵庭的晨雾还未散尽,二番队训练场已传来木刀相击的脆响。
秋水握着竹刀的手腕微微发颤,对面浦原的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
她的足跟在地面划出深深沟壑,后腰突然撞上训练场的围栏。
“力度差一点。”浦原的竹刀抵在她喉间,他缓缓俯身轻声道,“甚至,握刀的方式也不对。”
秋水的瞳孔骤然收缩,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属于他的灵压正顺着脖颈渗入皮肤。
体内蛰伏的那力量突然躁动,仿佛有无数利齿在啃噬内脏。
她猛地推开浦原,他后背重重撞在木桩上。
“宫叶桑?”浦原的声线依然带着笑意,目光却暗了几分。
他指尖悄悄抚过藏在袖中的监测仪,方才接触瞬间的数值飙升到危险阈值。
夜一的声音突然从屋檐传来:“小喜助又在欺负新人了?”她倒挂在房梁上,金色的瞳闪着狡黠,“不如换个队员来当对手?”
“夜一桑别乱说,我这是在指导斩术基础呢。”
浦原后退半步,竹刀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光。
训练场外的队员们发出低笑:“灵压弱成这样……到底是怎么进的三席队伍啊?”
“谁知道呢。”
“靠关系呗,她跟京乐队长很熟。”
那些嘲讽与质疑,似乎无法在秋水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场外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非要说入队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打人了。
秋水用膝盖顶住对手的喉管,把他按倒在地。
她骑坐在那人身上,每一拳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朵血色的蔷薇。
同时,她嘴里喃喃着:“就是你说我靠关系进来的,对吧?”
鲜血飞溅,染红了她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庞。
秋水的剑术差的要命,但白打这方面超乎了众人的想象。
那是她自幼在流魂街摸爬滚打,逐渐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独特的“白打”。
她的瞬步也运用得炉火纯青,这项原本为了逃跑而特意训练的技能,未曾料到竟如此实用。
“可以了,宫叶桑。”
当浦原扣住秋水手腕时,她指节间正往下滴落浓稠的猩红,血珠在半空拉成长丝。
她仰起头望向浦原,微红的面颊和赤瞳孔相映成辉。
训练场外的窃窃私语突然死寂,众人这才看清她暴戾外表下隐藏的真正恐怖。
那双红瞳深处翻涌的根本不是杀意,而是孩童摆弄玩具时的纯粹欢愉。
夜一倚在梁柱阴影里,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一幕,她低声自语:“喜助啊喜助,你到底是从哪找到这孩子的……”
果然,他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准,从未有过偏差。
夕阳缓缓落下,余晖洒满天际。
秋水坐在桌前,手中的笔在宣纸上轻轻勾勒。
“画好了。”
“所以……这就是七亚的样子吗?”
浦原审视着纸上那抽象的面孔,似乎有些像孩子在纸上随意涂鸦的产物。
“我又不是画家!”秋水放下笔,墨汁在宣纸晕开。
浦原用扇叶轻触嘴唇:“看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哪个?”
“走遍流魂街。”他展开尸魂界的地图,“只要你的朋友还活着,就——”
“不行,”秋水摇了摇头,“除非有京乐的命令,否则我无法擅自离开瀞灵庭。”
“宫叶……”浦原声音像是某种试探,“你究竟干了什么?”
秋水则漫不经心的用指尖轻轻蹭了蹭白纸上的墨滴,仿佛想要抹去那些深色的痕迹,却只是让墨迹晕染得更开。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她突然将宣纸揉成纸团,精准地掷向废纸篓,“在这世上,人们总是对未知和异类抱有恐惧,没有人愿意接近一头被视为野兽的存在。”
可“未知”这个词,对浦原来说,从来不是恐惧的源头,而是诱惑的起点。
“野兽也有野兽的原则,不是吗?”“浦原轻轻一笑,那笑意直达眼底,“就像疯子执着于真理。”
“呵,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甚至连死亡都不畏惧。”
她用指甲轻轻敲打着桌面,那清脆的声响格外刺耳,“你的执着,还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可是…大家不都这样吗?”浦原眯了眯眼睛,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望向远处朦胧的天际,“大家都遵循着内心的欲望而活,有着想要抓住的事物…”
秋水,就是那个他想要抓住的存在。
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不仅仅是她的能力,还有她的灵魂、她的过去、她的感受、她的思想、她的未来,一切由她而生的可能,从她身上衍生的这股未知的力量……
他希望能全部了解,甚至掌控。
“那么,宫叶桑呢?”他忽然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向秋水,“吞噬灵力的欲望和渴求自由的本能,哪个会先撕裂你呢?”
秋水的手指微微一顿,敲击桌面的声响戛然而止。
他的话触动了内心某个隐秘的角落。
“知道的太多……”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会被野兽吞噬的。”
浦原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扇子在他手中缓缓合上,“那我倒要看看,是你这野兽先挣脱束缚,还是我这疯子先找到答案。”
二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张力,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浦原试图透过她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捕捉到她内心的一丝波动。然而,每一次尝试都像是触摸一片虚无。
她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平静得令人心悸,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情绪都封锁在深处,拒绝任何人的窥探。
氛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最终,浦原收回了目光,笑意依旧挂在嘴角,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深意。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无形的张力,提醒着这场无声的较量并未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