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尧再次醒来睁眼就是一座古朴的宫殿，不远处的榻上一眉眼如画的白衣男子正凝神打坐，似乎是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男子睁开双眼，一双琉璃状的眸子展露在封尧眼前。
“你醒了。”
“卧槽，有鬼啊！”封尧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整个人抱着被子连连后退。
将离：“……”
“你你你……你不是没气了吗？”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不妨碍他害怕鬼，封尧咽了一口唾沫，结巴道：“你是人还是鬼啊？”
于晕倒前不同的是此刻将离是睁着眼睛的，封尧一眼就看见了对方琉璃色的瞳孔，加之此刻已然深夜，脸色惨白的将离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鬼魅之态。
“吾没有死，那只是龟息之法。”将离下了榻，走到床前伸手搭上封尧的脉，“寒毒已清九成，无碍了。”
“毒？”封尧不知道自己好端端地怎么就中毒了，“我怎么中的毒？”
“你不知？”将离神色未变，或者说他本身就没什么表情，“长华峰千万年以寒冰覆盖，经年累月已成可深入骨髓的至毒之物，你入上清境无仙法灵器护体竟敢擅登长阶，愈上行毒便愈厉害，你扛着寒毒竟然能走上来，倒也是个奇事。”
封尧心里划过一丝庆幸，他感觉到登长阶时身体里的那股沉重感消失，只剩下心口处还有些许隐痛，立刻起身朝将离一拜，“小仙谢上神搭救，感激不尽。”
“起吧。”将离的神情始终是淡淡的，他负手而立，“毒已解，这便离开上清境吧。”
离开？
他离开了，他的选修课怎么办？
封尧只愣了一秒钟，立刻就开口叫住准备离开的将离。
“上神！等等！”
身体先嘴一步做出反应，等封尧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稳稳地抓住了将离的手臂，将离顿住脚步，微微偏头看向自己被抓住的右胳膊，虽然微不可查但眉心确实皱了一下，似乎他并不习惯他人的触碰。
封尧和将离对视一眼，在看到对方注视着自己抓人的那只手时立刻放开了。
将离眼里无悲无喜，“何事？”
封尧见对方没生气，连忙开口道：“听闻上神无情道大成，不知上神能不能教教我无情道怎么修炼啊？”
将离的琉璃瞳子因封尧的话闪过一丝异样，“吾送去的传音石，没看到？”
封尧嘴角一抽，眼神不自觉地乱瞟，脸部红心不跳地胡扯，“小仙并未看见传音石，这才冒昧上长华峰，还请上神见谅。”
只听将离不咸不淡地道：“是吗？”
封尧强迫自己看着将离的眼睛，装得无比真诚道：“昂，对！”
封尧把仙帝陛下开设选修课的事情全部告诉将离，又把自己被迫学习无情道的苦楚大肆宣扬了一番，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楚楚可怜。
“上神，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修炼成仙不容易啊！您老丰功伟绩、受人尊敬、慈悲为怀，不能见死不救啊。”
“……”将离神色淡然，纠正道：“慈悲为怀的是如来。”
“哎呀，那您也是啊！”
封尧不间停地拍马屁，差不多洋洋洒洒说了半个时辰，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将离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他说完，才开口说了一句，“你不合适。”
“修习无情道者，需定神摒除六念。”将离看了封尧一眼，只一眼似乎就看穿了他整个人，“而你……做不到。”
只短短几句交谈，将离就能看出封尧的跳脱和活泼，这一类人是无法忍受苦闷的无情道的。
封尧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评价，他几乎被将离突如其来的评价搞懵了，将离说他不适合修习无情道。
但他很快从这一番打击里缓过来，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不行！我必须跟着您学习无情道！”
否则他就要跟自己后半辈子的躺平生活说拜拜了。
“既不合适，何必执着。”
“合不合适，只有做了才知道！”
将离在世间存活了十几万年，也见过形形色色许多人，却从未见过有一人能如眼前之人一般明亮，那双眼睛就像高日长阳，任风吹雨打也灭不掉他眼底的光芒。
“上神让我跟着您修习一段时间，就知道我合不合适了！”
他可是经历过高考的男人！区区一个无情道肯定不在话下！
见将离不说话，封尧的脑袋瓜疯狂转动，下一秒就捂着心口痛呼一声，“哎呦，怎么又难受了，难道是寒毒还没清理干净吗？啊……好难受啊。”
嘴里喊着难受，但表情却丝毫没有痛色，那双眸子已经亮得很。
“上神！我可是在长华峰中的毒，您可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啊。哎呦，好痛啊！”
但无论封尧如何痛呼，将离依旧没什么反应，活脱脱一块冷硬不吃的大冰块！
将离对他做戏的样子充耳不闻，只许久之后落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装什么？”
封尧：“？？？”
将离神情冷淡，对封尧的疼痛只字不提，“若伤未好，可多留几日疗伤，终归是在吾的长华峰受伤。伤好后立刻离开，不许逗留！”
将离的话不容置疑。
他没看封尧，转身便走了。
封尧独自一人留在偏殿，直接傻了。
这将离上神是什么上古的顽石吗？不管他怎么卖惨都不松口。
封尧下意识就想放弃了，但想想那天杀的无情道选修课，再次被迫燃起斗志。
反正他现在还受着伤，将离总不至于现在把他赶出去，只要人还在，就一定有机会留下！
他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怎么攻略将离，想着想着就饿了。
他走出宫殿想去找点吃的，岂料长华峰极大，宫殿更是多，他又不敢去烦将离，只能自己一间一间找，结果最后饭没找到，反而把他累得够呛。
饿得发晕的封尧拖着疲惫的身体原路返回，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桌子上凭空多出来的瓶子。
他记得出门前桌子上应该没东西。
封尧懂些药理，立刻就确定了这药是给他清理余毒的，而且还是效果很好的药。
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起自己刚才在将离上神面前做的那出戏，但当时将离没有任何反应，但却在他离开的片刻时间里送来清理余毒的药。
看来将离上神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冰冰，不近人情嘛，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翌日，天还黑着，封尧照旧选一个倒霉蛋小太阳去换下上职一晚上的倒霉蛋小月亮，等他回到长华峰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在正殿恰好看见了端坐于庭院看书的将离。
封尧怀中揣着从上天庭膳房顺来的精美糕点，眼珠一转，抱着糕点朝将离跑去。
“上神！”
从封尧踏入长华峰的那一刻，将离便感知到对方的气息，此刻闻声望去，便见封尧端着两盘精致的糕点跑来。
“何事？”
封尧把两盘精致的糕点摆在将离面前，讨好道：“上神，这是上天庭最好吃的糕点，您尝尝？”
不管你说好不好吃，吃完就必须让我留下来！
岂料，将离淡淡地看了一眼糕点便移开了目光，在上天庭被众仙争抢的东西在将离这里似乎只配被看一眼。
“不必。”将离合上书册，起身走向正殿，在踏入正殿的最后一刻道：“无需在吾身上花心思，吾不收徒。”
正殿大门“哐当”一声紧紧闭上，封尧看着桌上纹丝不动的糕点，直接气笑了。
这人怎么那么难讨好？
他拿起一块糕点狠狠地咬了一口，用力之大似乎咬的不是糕点，而是软硬不吃的将离。
接下里几天，封尧各种献殷勤，今天送点糕点过去，明日给花园的仙草松松土什么的，忙碌得紧，但无论封尧做什么，将离都不为所动，跟看不见似的。
不仅如此，除了最初那日之外，封尧和将离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人哪里是不善言辞，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间接性哑巴了。
直到第六日，封尧一身疲惫地爬上长华峰，他灵力被封，只能徒步爬上长华峰，早一次晚一次，哪怕他是铁人也有点熬不住了。
封尧不顾形象地躺在长华峰入口处的花丛里，有气无力道：“没人疼~没人爱~我是地里的小白菜~”
刚唉声叹气完，又想起压在自己头顶的选修课大山，猛地坐起来，“不行！不能认输！我不信我磨不下来了！”
脸上的斗志如同初生的朝阳，任由风吹雨打都未曾磨灭。
不远处的将离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他走过去，停在封尧躺下的地方的后面两三步的地方，“何必如此执着。”
封尧浑身一震，猛地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将离，人都傻了，“不执着就要被废除仙位了呀！”
“古往今来，无情道本就是数十万中取一的，比起修至最后一步却发现大道溃散，现在放弃也不失为自赎。”将离道。
无情道子鸿蒙初期便存在，远古时期无数天赋异禀的神族修炼，可大多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最终道心破碎自戕而亡。
“那总要试试啊。”同样的话，在几日前封尧也听红缘说过，“若是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自己不合适？”
将离双唇抿成一道直线，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句“冥顽不灵”就拂袖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将离又恢复素日那般高冷沉静的模样，三天能说一句话，封尧都要叹一句。期间，无论他做什么，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一转，半个多月过去了，哪怕封尧硬拖着自己身上的寒毒别那么快好，为此更不惜减少药量，但将离给的药效果太好，没多久伤就好了。将离更是在今日白天就下了最后通牒，让他明日便离开长华峰。
封尧在床榻上唉声叹气，“感觉这下是真没希望了，这完全是一个软硬不吃的石头啊！”
类似于抛媚眼给瞎子看。
封尧唉声叹气一场，正打算关门睡觉，却在他关门的那一刻，殿外花丛里忽然闪过一道红光，直直地朝封尧射来。
封尧的灵力被封，只有闪躲的份，就近了才发现那道红光之下是一道沾染着黑气的利箭。
那只利箭像是长了眼睛，无论封尧往哪里躲，利箭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他。
逃跑过程中，封尧一个不慎被桌脚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利箭紧随其后，距封尧的心口仅有咫尺之距，只差一瞬便可直直刺入胸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封尧余光瞟到门外一侧出现的银白色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