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在从秋天向冬天靠近。晚上变得更冷了起来。

办公室里敲键盘声时不时响起。

“阿耀，走吗？出去吃饭。”

薛祈耀回了下头，“你去吧，我等会。”

又待了半个小时才从楼上下来。

公司附近那条街有家酒吧，他径直朝那边走，最近来得频，已经熟轻熟路了，到了依旧点老样式。

酒吧挺小的，更像一个清吧，他坐在吧台的位置，酒续了一杯又一杯，人也逐渐不太清醒。

“还要续吗？”酒保问。

薛祈耀点点桌子，“续。”

在他续酒的时候薛祈耀拿了手机出来，直接点到跟周雅的聊天框。

一分手就所有联系方式都给他拉黑了。

周牙牙，真绝情。

在她的信息之间点开退出又点开，后来给吴昊炎发了条消息。

-截个图。

吴昊炎这会闲，回信息很快。

-又来。这个月第几回了？

十秒过去他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周雅的朋友圈截图。

半小时前她发了条，是一张晚霞的照片，配文，下班。

看着像在行人桥发的。

额头发出阵阵的疼，喝太多了，他起身跑到洗手间去吐。

凌晨了，酒吧正热闹的时候，他没什么玩的心情，结了账出门。

出来的那一刻所有嘈杂声都消失，强烈的对比甚至让他恍惚了一瞬，街上没什么人，宿舍在哪边来着？他认了一会才认清方向。

走得不太稳，薛祈耀摇了摇头，再抬头时前面有一个女孩从拐角走出来。

那个背影...

薛祈耀快步朝女孩走去，接着伸手去拉她的手，“阿雅。”

女孩很困惑，对他一脸警惕。

不是她。

“抱歉，认错了。”薛祈耀松了手。

退后一步，踩到了枯叶，发出细碎声响，冷风灌进他的身体，整个掌心冷到发麻。

他忽然想起好多个寒冷的冬天，她把冻红的手伸到自己脖子里，看到自己冷得一哆嗦就会笑。

这里的街跟大学外面的那条好像。

恍惚间，他看到两个人从右边朝这里走来。

周雅穿着红白条纹的背心，搭配一条白色长裤，他穿的也是件白色背心，搭配一条卡其色到膝盖的中长裤。

那是大二的夏天。他记得，他还记得她被自己惹毛了。

两个人快步从他眼前经过。

薛祈耀拉住了周雅，“你走什么？”

“用你管，你是谁啊？”周雅很气，语气冲冲的。

他忽然笑，“你男朋友啊，你想叫老公也行。”

笑得周雅更气，对着他胸口又垂又打，打他都不动，周雅干脆推他一把，薛祈耀撞上了身后的卷帘门，很响。

“喂！吵什么！”不知那栋楼上有人喊了声。

周雅也冲他喊：“问你呢，吵什么！”说完扭头就跑开。

撞得挺疼的，薛祈耀捂着肩跟上去，嬉皮笑脸问：“问你呢，吵什么。”

“别学我说话！”

“别学我说话。”

周雅气得狠狠撞了他一下，他控制着力道撞了回去，一边走周雅大力地顶撞回去，薛祈耀也撞她...两个人笑着跑了起来。

消失在他眼前。

薛祈耀在公交站坐了下来，对面是家婚纱店，橱窗里放着三套婚纱礼服。

-

电视播放着广告，声音挺轻的，躺在沙发上的周雅忽然就醒了。

不是被电视声吵醒的，楼上又在敲东西了。

记不清这个月第几回。

伸手拿过手机，上面的时间恰好跳到一点钟。

凌晨了，还在敲。她本来还有点懵，后知后觉地来了气，跟房东提过两回，都是敷衍地答应她，说会去说也不见有什么效果。

笃——忽然很响的一声，紧接着是有规律的敲击，笃笃笃，敲得她心烦不已。

算了，明天去退租。

睡也睡不着了，她干脆找了部电影看。

第二天是休息日，周雅给房东打了电话叫他过来。房东是个胖子，估计刚睡醒，穿着睡衣睡裤就来了。

“你要退租？”

“对，今天就退，退完搬走。”

“但之前跟你一起住的那男的给你交了半年房租，到现在...还剩一个月。”

周雅明显怔了下。

“你还要退吗？要不住满它？”

“不了”，想到那个敲几声她就烦，“把剩的钱退掉吧。”

房东也不在说什么，结清了钱就回去了。

住了这么久东西积攒了挺多，收拾时周雅都有点无从下手，光是收东西就花了三个小时，还剩下打扫了，她没力气了，打算坐到沙发休息会再说。

看着客厅的几个箱子，她走了会神。她自己的东西没那么多，薛祈耀的也有。

他的东西他没回来拿。

从国外回来了吗？她不知道，那个晚上就把他所有联系都拉黑了。既然分了她是打算分得彻底点，别给彼此留任何希望。

这些东西要怎么办？

寄回海市那边吧。

决定了下来她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转头时就瞥见那边放在窗下桌子的相机，她愣了好久，起身过去拿来。

这些年记录了好多视频，有她拍的也有他拍自己的。

周雅划了几下，点开其中一个。

视频里传来她的声音，在录他做饭的样子。

“尝一口。”

“好像太咸了。”

视频看到最后她划了下一个。

开始时镜头很晃，看不清是什么，周围很吵，她大概知道是什么了，大三时候去的音乐节。

视频是薛祈耀录的，站在偏外面的位置，她跟危菱菡站在离他几个人外那里，玩得很开心，他放大了镜头，只拍到她一个人。

她玩得太专注，当时都没注意到他还拍了视频。

“5月13日，我们来了音乐节，周雅玩得很开心，刚还吃了一个冰淇淋，看，这会已经丢到我手上了，美其名曰为了给我尝一口特意留的”，他笑了声，“实则是为了过去玩，连我这个男朋友都不管了，丢在一边，我打算，悄悄给她记个小记，得要三个吻才能消。”

“周阿雅。”他的手指戳了戳屏幕里她笑起来的脸颊。

......

看着看着，她入了迷，红了眼，坐在沙发静静看了许久。所有事情好像都还过去不远。

-

五天后。

薛祈耀休假回到总公司这边的市区。

漫无目的走了几个小时，回来想干什么他很清楚，但又不敢找。

后来走着走着脚自己带着他走到了出租屋那个小区。来都来了，他决定上去看看，她要是问就说回来拿东西。

他心里是这样想，可到了门口还是紧张了起来，驻足半响才敲门。

门开了，却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的。薛祈耀懵得皱眉。

“你找谁？”

“周雅。”

“找错了吧，我不认识。”

看来是新住户。薛祈耀点头，没有再打扰，转身下了楼。

那么快就搬走了。

也是，她总是那么决绝，联系全都断了，还留在这干嘛。

薛祈耀在楼下长椅坐了一会，后来往关豪锐酒吧那走，到时才下午，还没开张，只有他一个人在，见他来了关豪锐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拿了酒杯跟他坐在沙发上。

“回来了啊。”

“嗯。”薛祈耀喝了口酒，半杯已经没了。

“阿雅跟我说如果看到你就帮忙告诉你一声，你那些东西她给你寄回海市了。”

他手一顿，那双眼睛沉沉地望着前方。

“你们怎么回事啊？好好的突然就分了。”

好好的。他们还能算好好的吗。薛祈耀不语地灌完了那杯酒。

“你这样喝我真怕在我这出事，到时我不好跟她交代的。”

他仍是不说话，又给自己倒满了酒。

“要不，我让她过来吧，也不说你在这，先骗过来再说，趁这机会你俩好好聊，聊开他。”

“你忙去吧，我自己喝。”

“靠还嫌我吵，你自己喝吧我真忙去了。”

人多了起来，关豪锐也忙得没空找他，薛祈耀把钱放桌上出了酒吧。

站在门口又不知该去哪，很迷茫，无措。

他迈腿朝左边走，不多时两个女孩聊着天从右边那条路走到了酒吧。

周雅刚进到酒吧关豪锐恰好离得不远，一眼就看见她了，他像想起了什么快步就朝她走了过去。

“哎”，关豪锐正想说薛祈耀就在那边，回头一看人已经不见了，走这么快，“噢，没事。”

周雅微微蹙眉，“干嘛啊，莫名其妙的。”

“没，你朋友啊，喝什么，记我账上就行。”

闻言周雅就不客气了，笑着说：“那我要最贵的。”

“没问题。”关豪锐转头朝里面看了看，接着指向在收拾桌子的那边，恰好是薛祈耀刚坐过的位置。

“你们坐那吧，我去拿酒。”

他走后她们便朝那边走去。

“你朋友啊？”沈君洁问。

“嗯，认识好几年了。”

服务员还没把桌子收拾好，周雅从他旁边走到了里面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来屁股就感觉坐到了硬的东西，她微微起身低头去看。

是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上面有个logo。

跟薛祈耀用的是同一个牌子。

周雅条件反射抬头去找，目光从舞动的人群到各个桌子上一一环视而过，却不见一点他的踪迹，连个长得像的都没有。

只是个同牌子的人落下的吗？

周雅又不太敢确定，她想起来进来时关豪锐好像有点奇怪。

难道，他要跟自己说的是他回来了？

“想什么呢阿雅？”

沈君洁的声音让她回了神，她神情淡然地把耳机放回原位，“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