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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月亮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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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啦!”

学校门口,满地都是乱跑的小孩。阵阵笑声中穿插着大吵大嚷,稚嫩嗓音混合在一起,满团暖洋洋的乱糟糟。莲见月影和真希混在闲聊的太太群里,视线被衣着鲜艳又活泼好动的小孩们分散了,四周都仿佛是乱飞的小鸡仔,简直让人不知道看哪里好。

“明天见!”有个孩子冲向她俩身边的一位太太,手牵上手,他回头冲着穿着黄色外套的朋友大喊。“明天也要一起玩啊!”

“真好啊。”莲见月影小声对真希说:“小学。这时候最容易交到朋友了。人和人的路还没有分叉,好像全世界都可以很亲近。她要是能顺利融入新班级就最好啦……”

“这个啊。”真希示意她向校门口看:“好像已经交到朋友了。那孩子是由乃吧?她看起来很开心哦。”

莲见月影随着她的指引看过去。江原由乃穿着精心挑选的新衣服,头上的小辫子在一天的玩闹后有些散。她的身边簇拥着两个正叽叽咕咕的女孩,而她本人正转头和一个男孩打招呼。

在她看的出神时,由乃突然回头了。她看到了校门口站着的、因为穿着深蓝咒高校服而格外显眼的二人。女孩脸上开朗的表情稍微收了一些,她将手抬起来挥了挥:“莲见姐,真希姐!”

她和同学快速的告别,冲下台阶,来到两人面前:“好久不见!你们怎么来啦?”

说话时,她整个人都转向莲见月影。然而少女难得不在状态,有些神不守舍的看着小姑娘来时的方向;真希轻轻怼了她的腰,未果。真希只好一边牵过江原由乃的手,一边拽着莲见月影向归家的方向走去:“哟,你好像长高了嘛。来东京有段时间了,过的怎么样?月影之前在忙交流会的事情,现在她忙完了,回东京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呢。”

真希说完这一句,拍上莲见月影的肩膀:“是吧,莲见姐姐?”

她甚至加了重音。莲见月影终于回神,讪笑:“啊。是喔。由乃已经交到新朋友了?好厉害。”

说完这一句,莲见月影就卡壳了。她好像想提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重重话题就这样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表现太烂了。真希无奈,只好接过话茬:“是啊。同学们都还好相处吗?”

江原由乃抬起头,像所有应付家长抽查的小孩一样乖巧又顺从的回应:“大家都很好。我的同桌人很好,我已经和她们俩约好要一起去看点点——就是我和爷爷养的那只兔子啦。”

身边的莲见月影还在掉线状态,真希硬着头皮继续:“啊是吗。我都没养过小动物呢,家里只有咒灵靶子……不对,呃,那刚刚的男生呢?就是和你聊什么‘灵场探险’的男生?没想到普通人家里的小鬼也这么能折腾啊。”

江原由乃像是做坏事被家长抓包了,表情空白了一瞬:“真希姐好厉害,隔这么远都听到了。那家伙是晴斗,他最喜欢研究这些灵异事件了。不过我们真的没有干坏事哦?周末探险也就是普通的郊游而已。我只是在逗他玩,顶多就是捉弄他……”

莲见月影终于开口了。她低头看向江原由乃:“由乃,不要把不妙的东西随便给别人。他会有危险的。”

真希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莲见月影——就算戴着眼镜,她也看不到很多细节,当然也没有察觉出咒力微妙的流动。莲见月影解释一般补充道:“你是不是把咒具给他了?他的包里有东西哦。如果他因此吸引了诅咒师的注意怎么办?”

“但是晴斗是大笨蛋。他最近总喜欢擅自跑去有咒灵出没的地方,之前还带了蝇头到学校呢。如果不是我,他就有大麻烦啦。”江原由乃不认同的回话:“谁都拦不住他,我不给他护身符他才会更危险呢——”

“你也不怕吓着那孩子?”真希忍不住插话:“那些咒具都自带声光效吧,给普通人咒具,小心他把你当做什么巫师哦。普通人都胆小又保守,该不会反而让他排挤你吧?”

江原由乃有些不解的看向两人:“晴斗才不会这样。他喜欢这些嘎吱响的东西,还会写观察报告……而且他探险时沾的秽气总会让他感冒,带了咒具后他的身体都好多了。”

她补充:“而且爷爷也是这么说的。不止是爷爷,我看了嘉美子奶奶留下的记录,她也是这么说的。我才没有做坏事呢。”

小孩好像有些不服气。由乃带着沮丧和不安加快脚步,将两个咒术师甩在身后:“我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也不是缺乏常识的傻子。姐姐总夸我做事特别周到,如果她……”

姐姐,这个词好像按下了静音铃。真希下意识把视线从小孩身上移开,看向莲见月影。少女的表情晦涩不明,睫毛垂下来,嘴唇紧咬着。

真希要看不下去了。凭心而论,她其实并不赞成莲见月影赶着上前“赎罪”的举动。咒术师折在任务中不是什么罕见事,咒术界也有自己的处理流程。江原学姐为了救下月影牺牲了,这毋庸置疑是高尚而值得感激一生的。但是哪有月影这样傻傻赶着送上去的笨蛋呢?遗眷留给他人抚养,从此被拯救者和被留下的人保持必要的距离,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谁也没有错,但是谁都会有愧与恨啊。明知道越是接触就会陷的越深,为什么要将自己推入火中煎呢,因为一种“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应该背负一切”的奇怪道德感吗?她的同学到底将自己当做什么了,弥赛亚吗?

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莲见月影背对着夕阳站在江原家关着灯的窄门里,门内的由乃带着迷茫无措的悲恸怯生生看过去。画面沉静,只让人感到无力的哀伤。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横在莲见月影和江原由乃中间:

“好了,给出去了就给出去了。回头让我看看那咒具,没问题就一直放在那男孩那里吧。对了,由乃。你是不是到能觉醒术式的年纪了?怎么样,最近有什么感觉吗?”

莲见月影在听到“术式”一词时猛的抬起头。她和真希一起看向女孩,明明身处人流之中,三人却好像落入了看不见的帐里,微弱的三角从放学归家的温馨场景里切出一片带着咒力黑色火焰的结界。江原由乃终于停下脚步,思索着转身:“……我好像做了奇怪的梦。总觉得能抓住什么……”

她下意识摆出某个起手式:“但是真的面对训练场上的咒灵时,却怎么都使不出来。我们的邻居织田大叔是退隐的咒术师啦,他在帮我练习,但是……”

“他说看到有金色的咒力流动。”江原由乃轻轻引动她日益见长的咒力,右手庄重的缓缓向上抬。莲见月影看见她的手中勾勒出金色神乐铃的轮廓,这样的铃铛稀疏而脆弱,如果不是在预言中见过术式的全貌,拥有最灵敏咒力感应的她大概也看不出女孩的术式是这样的形状。三日月的双胞胎好像还在眼前,每一个闪动的画面都滞留在脑中,再放大。

预言中的术式已经成熟又被摘下,变成了能够唤醒可怖力量的咒具。这是所有人觊觎的,能改变咒术界的术式。

五条老师呢。如果他的“六眼”能看见……他会如何行动呢?

但,那毕竟是五条老师啊。

恍惚中,她预见的场景和现实重叠了。莲见月影放任自己的灰色咒力流淌,轻轻盖住女孩手中未能成型的铃铛:“由乃,和我说一说吧……那天的梦。”

那天的梦。居民区的夜晚有虫鸣作为底噪,宁静一如泛街灯的月夜。由乃记得,她那时才搬来不太久,她的卧室里还有长久封闭后的湿漉漉的灰味。她已经很久没再梦到姐姐了,新住所被装扮的很温馨,但她还是想家。

很多梦都被遗忘了,一同梦中姐姐的声音。但她唯独记住了梦里的一个片段,就像有力量透过她沉睡的意识在大脑中生根发芽,不论如何都忘不掉。她慢慢说:“……我记得我是一个巫女。我好像在为什么祈福,要保护很多很多人。但是,那个梦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我站在……空到让人悲伤,也熟悉的可怕地方。我还听到一个名字……”女孩皱起眉,好像被记忆刺痛了:“有人在呼唤……天元。”

梦中,天上流淌着金色的河,巫女站在平静无波的镜子中央。那或许是冰冷的镜面,却荡着微微水波,倒映万千世界里悠远又赤忱的天空。

她脚下的水是黑色的。更深处,有什么被封印在大地里的东西在挣扎着试探,蠢蠢欲动。水与天的交界处流转金色符文,跨越时空的祈祷中,仿佛有鎏金的雨滴落在弯月状的岛屿上,泛起数道涟漪,将本州岛覆盖,包围碧蓝的海。巨大的结界升起,空气中的黑色不甘的回落到大地中。似乎有鼓声随着铃声一同响起,震碎知觉的祷告里,撕心裂肺的嚎哭被淹没了。

巫女动了。她轻轻将手中神乐铃坠下的、五彩修长的绸缎向天空抛去,红柄一转,金色的铃铛响起来,仿佛要安抚结界中被束缚的千万黑色执念。水下的影子慢慢凝聚,恍惚间,有什么蓄势待发,只待一声号令便能升上天空。

深夜,江原由乃从梦中惊醒。铃声好像还回荡在耳边,她匆匆披上外套下楼,只想为自己倒一杯水。但当她冲进客厅时,却看到了让她寒毛卓竖的一幕:木下先生设下的神龛里,那尊神像在月下流转咒灵冰蓝的光。她紧缩的目光和神像悲悯的俯视重叠了,黑灰似乎在空气中弥漫,声声祈祷里,低沉而沙哑的重音好像要将她困住。

这不是梦里的神。女孩定定伸出手,术式下意识的流转,铃音在墨蓝色的现实中短促的响了一下。

——一晃眼又是数日,那晚的场景终于完整的回到了江原由乃的记忆里。她战栗了一瞬间,终于意识到环绕在身边的不是未知的咒灵,而是咒术师,夕阳和热闹的大街。女孩无法再支撑自己的术式,终于开口:“莲见姐,爷爷不让我进他的卧室,但总把自己关在里面祈祷。他……在家里放了几尊神像,我很担心他。你可以帮我们看看吗?”

她恐惧的那个夜晚却比她记忆中长。在江原由乃跑上每一级木台阶,将自己罩在松软的被子里,挣扎着尝试入睡时,屋里的另一个人却没有被脚步声或是铃音吵醒。老人双手交叠,直躺在硬木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冷汗顺着额头淌下,他的眼睛不安的转动,却怎么都没法睁开。

噩梦,这些都是噩梦罢了。同一个深夜,木下隆在自己的梦境里听到远处回响不绝的铃音。梦中只剩下漆黑一片的小诊所和无措的他。他双手掩面,跪倒在地,脊背狠狠向大地弯下去。黑血在他身下凝固,黑血渗透他的膝盖。

他的头发还是乌黑的。皱纹尚未爬上他的脸,正是黄金的年纪,他身上披着殷红的白大褂,手上沾了孩子的血。

随着铃声一同响起的还有孩子的笑声,似乎有一个女孩,和他的儿子一样高,正在远处随着祭祷声起舞。但他的孩子却躺在病床上,原本也能在阳光下随风轻摇的头发全部脱落,强健的手变得无比瘦弱。女孩穿着红色的裙袴,身上是一片透红的乳白,有健康的光泽。他的孩子却是青灰的,青灰中透着燃烧的紫火,将他的五脏六腑烧灼。

眼泪已经流干了。他无比熟悉的那具小小的躯体还在呼吸,每一次收缩都是痛苦而艰难的酷刑。嘉美子的眼泪也已经流干了。这间曾经摆着花的房间里只剩下三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蓝色的帘子将他们环绕,黑灰沾满曾经雪白的墙、地板、床单。

嘉美子踉跄着向前一步,手上握着那把木下隆无比熟悉的刀。他张开嘴,舌头无力的向前抵,混着消毒水味的空气刺伤牙膛。

咒术师只能被咒带走。仿佛他们的生命早已被无穷无尽的恶念预定,只有被咒具或者术式刺死的咒术师才能得到真正的死亡。

咒术师只能因为咒死去。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是残忍的折磨。除此以外的一切都不能让他们解脱。

他最后,有没有握住嘉美子的手呢。当他第一次握住一把咒具,感受那粗糙而带着皮革味的刀柄,感受金属沉甸甸的重量,感受最可怕的冰锥在他最美好的小太阳的身体里融化,他觉得一部分的自己也跟着死去了。

他的儿子在最后短暂的睁开眼。木下隆凑过去,想在那双被病痛折磨到呆滞的眼睛里找到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恨,甚至没有恐惧,仿佛那只是两颗被他的小太阳推出来应付他们的玻璃珠子。

嘉美子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心没有温度。他带着绝望的渴求转向爱人,但是铃音响起来了。

不要让我醒过来,不要。木下隆泪流满面。我已经在梦魇中徘徊这么久,起码让我再看一眼她的脸吧……

铃声带着悲悯响彻大地。他从梦中醒来,手无措的伸向屋檐下一片漆黑的虚空。

只剩一声祈祷,飘在没有神明的救赎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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