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也不说话,就拉着李知夏一顿猛走。
她明明一点都不认路,就这样乱走,竟也被她找到一处有些‘荒凉’的地方,这里是通往实验楼的一条小路,大多数学生都从来不会踏足此处。
感觉到了一个安静到适合谈话的地方,顾昭昭松开了李知夏的手腕,她抓的有些大力,李知夏的手腕上此刻甚至有隐隐的痕迹。
“为什么拉黑我?”顾昭昭强装平静,眼底其实已经有泪花在打转了,真讨厌,明明预想中是要特别平静地问出这句话来的,可一见到她就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李知夏不敢直视顾昭昭,她垂下视线看着地上的枯枝,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拉黑我?能告诉我理由吗?”顾昭昭的语气难以抑制的颤抖,带着轻微的哭腔,不是因为难过,只是因为情绪激动。
李知夏的灵魂仿佛突然被吸走,一种特别强烈的既视感,是在什么时候……
噢,想起来了,是在科技楼的那个课间,那时候顾昭昭的语气好像也是这样的。
她总是这样无心插柳。
太阳只是照常升起,恋上温暖的人类却贪心地爱上了太阳,并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李知夏突然也有些倦了。
“有意思吗?”李知夏直视着顾昭昭的眼睛,想要看破她的内心,却只能看到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顾昭昭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疑惑。
“你那么多朋友,就缺我这一个?”李知夏努力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嘴角却在颤抖。
顾昭昭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啊?”
“于文颖,张欣怡,齐学玲,刘佳莉,姜秀琳,宁时梅,林善吉,杨季苏,石泽露,陈佳欣,徐静雨,柳以梦,张清。”李知夏掰着手指头,说着人名,“她们都是你的朋友,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缺我这一个朋友?有必要吗?”
顾昭昭微张着嘴,听着自己的朋友们被李知夏可汗大点兵,她还有些状况外,这些人基本是她从小学到高中所有称得上是好朋友的人了。
“可是每个朋友对我都很重要啊,我就缺你这一个朋友怎么了!”顾昭昭的情绪也上来了,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李知夏似乎也被她所感染,不似之前还能用平稳的语气说话了。
“你能装傻跟我做朋友,那你想没想过我的心情,我也努力强迫过自己接受,我们就这样装傻继续做朋友。可我发现我不行,我做不到!”
不待顾昭昭说话,李知夏突然有些崩溃了,她紧抿着抽动的嘴唇,眉头微蹙,眼眶红红的。
“为什么总是这样,我现在宁愿你从来没出现过……”
顾昭昭看到李知夏落泪,慌乱的情绪瞬间占了上风,她从来没见过李知夏落泪的样子。
“你怎么哭了……”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顾昭昭现在有点坐立难安,双手尴尬地握拳又松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要伸手给她擦擦眼泪吗,还是应该抱抱她。
李知夏闭上眼睛仰起了头,大概三秒,她重新睁开眼睛,尽管眼眶还有些红,表情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没哭。”
“你……”顾昭昭本想说你骗人的,想了想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转而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说什么装傻,我哪里装傻了。”
李知夏突然笑了一下,充满嘲讽意味。
“我说我喜欢你,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说不。你还想要继续跟我做朋友?”
啊???
顾昭昭现在是如遭雷击,什么时候的事啊?她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难道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了,把她抓上UFO删除了这段记忆吗?
“什……什么时候?”她已经是下意识地在发问了,脑子现在已经停转,内容正在加载中。
“高考结束那天,我送你回家那天,你就已经忘了?”李知夏依旧微笑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原来有些时候在你看来天大的事情,在另一个人看来可能是完全不值得记住的小事。
“我……”顾昭昭是真的懵了,她小小的脑瓜现在要处理的信息太多了。
多年好友突然跟你说,她跟你告过白,你还把她拒绝了,可是现在你没有这段记忆。
什么时候告白的?那时候为什么拒绝了?为什么没有记忆?每个问题都占用了太多的内存。
当然造成大脑停机的最大根源还是——她喜欢我!?
“你等等……”顾昭昭伸手打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你什么时候?”她还是很茫然,遍寻记忆也找不到李知夏跟她告白的画面啊!
“你还是在我背上说了那句不呢,拒绝的倒是干脆。”李知夏发现这样说出来舒服多了,有一种堵在心口的巨石刹那间四分五裂的感觉,竟有些神清气爽。
原来大石头有一天也会变成能用来打水漂的小石子。
顾昭昭深吸一口气,掐了掐自己的人中,她现在简直要晕过去了。
翻着白眼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没有这段记忆!我真的不记得你跟我说过……嗯……”顾昭昭发现她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这下轮到李知夏懵了,她半信半疑,基于对顾昭昭的信任,她愿意相信,半疑在,那……自己岂不是白白伤心难过纠结了这么久,她有点难以承认。
顾昭昭紧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我,这个问题……容后再议。”
亮晶晶的眸子直视着李知夏,视线相交,她也能在李知夏的眼中看到自己。
“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是有很多朋友,但我也就缺你这个朋友,我不能没有你,你明白吗?”
缺爱的人在感受到强烈的被需求感时,往往会觉得自己被坚定地选择了,这是李知夏最缺少的,也是她最渴望的。
坚冰融化的声音,此刻的两人都听得见。
顾昭昭语气真挚,一字一句:“你是我过去一半人生的见证者和同行者,你参与了我的人生,我们共有喜怒哀乐。如果有一天,我被禁止提及你,那我的人生很大一部分就消失了,因为你会连带着一部分的我一起消失,我们早已不可分割。”
“就算有一天我突然死了,只要你活着,一部分的我就也活在这个世上,你已经拥有了我的灵魂……”
李知夏看着此刻满脸真诚的顾昭昭,她的形象与当年科技楼的那个小女孩好像慢慢重合了起来,当年小小的她说的话也在耳边响起。
“可是如果你跟别人玩,我肯定不会难过的,我还会开心呢!因为……你就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呀,我觉得不管是谁跟你做朋友都会很开心的,我不想让大家失去开心的机会嘛。”
“当然,你就算跟别人玩,也别抛弃我啊,不然我会有点难过的……嗯……可能不止有点,会特别特别特别难过,可能会大哭一场!所以,请你不要让我流泪~我们要一直一直当好朋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真诚炙热的人。
李知夏突然有些惭愧,有种阴鬼行走于阳光下被暴晒后那种灼伤般的痛感。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顾昭昭话锋一转,回到了自己来见李知夏的目的。
李知夏愣了愣,她都有点忘了这回事了。
“你为什么拉黑我?”
这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实话实说吗?她似乎根本没有吃醋的立场,难道要说我因为发现你可能交了男朋友,又联想到了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所以突然崩溃才把你拉黑了吗?
“因为我觉得我们没机会了。”李知夏决定省略一部分心路历程。
“怎么就没机会了!”顾昭昭下意识反驳。
嗯?两人静默对视片刻,双双移开视线,一瞬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空气里好像飘着许多饺子,皮是尴尬做的,馅儿是暧昧做的。
“嗯……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好……”
李知夏一通操作,解除了拉黑。
顾昭昭还不信,非要现场发个消息。
天理:「1」
“好,然后,嗯……”
“那……你那天为什么说不?”李知夏想,既然已经问出来了,那就要问个明白。
“我……我没说吧。”顾昭昭是真的不记得了,她怀疑自己难道是断片了?可是记忆好像还是有的呀,从跟班长告别到趴在夏夏背上,唔……夏夏身上真的好好闻,再到回家之后躺在地上顾女士喂她喝蜂蜜水,蜂蜜水的味道她都还记得呢,怎么偏偏缺了最关键的那一部分!
“你说了,就在我的背上,在我的耳边。”李知夏的语气轻柔,却给顾昭昭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伤感。
“夏夏……我真的不记得了,我,我怎么会拒绝你呢对不对?”顾昭昭觉得这事的荒谬程度不亚于上学时明明人都坐在教室里了,听到上课铃的瞬间突然一个激灵,发现自己其实在被窝里,上学路上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嗯……那就当,是个误会吧。”李知夏也不追问答案,因为她现在好像知道了。
“等等,你,你你!”顾昭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颤抖着指向李知夏,“你不会,你不会是因为觉得我拒绝了你,为了躲开我,所以才故意来北大的吧?”
李知夏神色一僵,给不出回答。
顾昭昭两眼一闭,白眼已经快翻上天了,她现在不知道是气愤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只觉得气血阵阵上涌,逼得她连连深呼吸,真怕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就昏过去了。
“你是不是疯了!”连续的深呼吸也无法拯救她此刻翻涌的情绪了,要不是下不了手,顾昭昭简直想效仿园田海未,狠狠扇李知夏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李知夏自觉理亏,低着头不说话。
“你,我……”顾昭昭越想越委屈,已经是流泪哽咽的状态了,“你知不知道,我完全是因为你,才想要去南大的!我不是想上南大,是想跟你一起上大学!”
“……”
“你怎么这么幼稚啊!李知夏!你就这么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算个屁啊!你要避开我,你就让我滚啊!反正没你我肯定考不上南大的,为什么……”她说完觉得头昏脑涨,眼前发黑,连站都站不稳了,为了稳住身子蹲了下去。
“哎!”李知夏慌了神,飞速蹲下扶住了顾昭昭,生怕她向后跌倒受伤。
“别扶我!”顾昭昭扒开李知夏的手,她现在真的很生气。
李知夏换成从后面环护着她,小声嘟囔:“北大也不是很差啊……干嘛说得上了北大就像下了地狱一样。”
顾昭昭从未想象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对李知夏产生一种‘怒其不争’的情感。
“你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