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声音骤然停下，整个房间立时陷入了寂静。
顾昭昭觉得安静得令她有点害怕，她怕李知夏听到她急促的心跳。
“差不多干了，睡觉？”李知夏随手捻起顾昭昭的几缕头发。
“睡觉。”顾昭昭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到不行。
两人各自躺在了各自的床上，只留下了床头天顶上昏暗的小灯。
“要不把这个灯也关了吧。”顾昭昭故意侧卧向李知夏的反方向，她害羞到不敢看她的脸。
“你要睡了吗？”李知夏嘴里问着，手还是把灯给关掉了，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黑暗中，人的感知会被放大，无论是对自己的还是对别人的。
顾昭昭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她紧张到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抖，说真的，高考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紧张！
李知夏轻轻闭着眼睛，听着顾昭昭的呼吸，感觉她好像有点紧张？她不解，这是在紧张什么。
安静的房间内只能听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一个平稳，一个略显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呼吸声都平稳了下来。
“你睡了吗？”顾昭昭突然问道。
“还没。”李知夏的声音没有一丝困意，清醒至极。
又是短暂的沉默。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李知夏突然感觉自己的被窝里钻进来了一个人，那人还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李知夏直接转过来，两人变成了正面相拥，房间里很黑，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她们此时的距离却足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抱着一起睡觉，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尽管两人是挚友，但李知夏是边界感很强的那种人，顾昭昭虽然是个特别爱到处贴贴的小赖子，但她会尊重李知夏的个性……好吧，她承认有时候她会依靠耍赖的手段来强行让李知夏脱敏，比如没事就挽着她的手，没事就牵她的手之类的，不过现在想来，其实那时候就是李知夏就已经在给她特殊对待了吧。
顾昭昭的手不太老实，悄悄摸上了李知夏的腰。
李知夏的身子轻轻一颤。
“可不可以摸一下你的腹肌。”
李知夏满脸问号，你不是已经摸了吗，什么先斩后奏。
“可以，我们是‘好朋友’嘛。”她又在好朋友上加重音。
顾昭昭开始上下其手，摸得李知夏浑身紧绷。
“摸够了没。”
听李知夏的语气有点硬，顾昭昭才悻悻地收回了手，她现在特别能理解楚灵王。
她脑子里在疯狂复习‘学习资料’，正在混乱中，努力回想着色色的氛围要怎么调动呢，李知夏突然再次贴近，轻轻地抱住了她，比起刚刚抱得更实。
从□□上来看明明更加亲近暧昧，可这一刻顾昭昭脑中所有色色的想法仿佛被一阵飓风卷走了，风过后只剩下一片平静，她觉得此刻紧紧相拥时的静谧好像是两个人的灵魂在接吻，令人无比放松。
脑中没有了任何的杂念，这一刻，只想拥抱到宇宙毁灭。
李知夏的声音仿若呓语，“好暖。”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这一问仿佛一枚开启时光之轮的钥匙，直接让李知夏在脑中把与顾昭昭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轮播了一遍。
“反正肯定不是第一面对吧。”顾昭昭试探着问道。
黑暗中的李知夏悄悄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选择坦诚：“不是。”
“所以你那时候是真讨厌我呗，不是演的？”顾昭昭有点小失望，这就跟买了彩票没中奖一样，知道没中奖总是会有点失望的，因为曾经有过期待。
“是啊，我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吵的小孩，总跟我说话，烦死了。”
“啊！你这样我真的会伤心的。”顾昭昭故作委屈。
“别伤心，”李知夏有点着急了，“我……我后面不是改了吗？”
顾昭昭是逗她的，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还在伤心，见她好像有点急了，连忙找补：“我开玩笑的。”
“嗯。”李知夏这才放下心来。
“具体是从哪个时候开始喜欢你，其实我也有点记不清了……”
“什么嘛……没有什么具体的事件吗？就是我的魅力一下子让你无法自拔的那种。”
李知夏沉默了一下，顾昭昭顿觉备受打击，“所以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啊？总不能是看我可怜吧。”
“不是没有，是太多了。”
顾昭昭一下来了兴致，“比如呢比如呢？”
李知夏思索片刻，“你记不记得我们刚成为朋友没多久，你就生了一场大病？”
“啊——我记得，好像是，小学几年级来着？”顾昭昭印象还蛮深刻的，因为她生病的次数其实不多，顾女士还总调侃她，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
“你病那么重都坚持来学校。”
顾昭昭微楞，“难道你是因为我对于学业的刻苦追求而喜欢我的吗？”说完这话她自己都忍俊不禁，她那时候对学业有个毛线的追求，每天满脑子都是玩什么。
李知夏笑得温柔，只是黑暗中顾昭昭无缘看见。
“你上学是担心我。”
“啊？？？”顾昭昭一瞬间感觉自己死去的记忆被唤醒了，李知夏说的是真的，那时候她发烧都烧到快昏过去了，还跟顾女士说自己要上学，不去诊所打针，只吃了退烧药，就是因为担心如果自己不去上学的话，就没人陪着李知夏了，她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不是，我那就是纯粹对学习的热爱。”尽管如此拙劣的借口说出来根本站不住脚，但顾昭昭还是下意识否认道。
“是吗？”李知夏的语气玩味，“那时候可是迷迷糊糊的某人亲口跟我说的，她说，‘我怕你一个人。’”她还模仿了小顾昭昭的语气。
顾昭昭心如死灰地闭上了双眼，没想到自己过去的那一记直球，终究还是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我以前说话那么直接吗？”
“你现在也很直接啊。”
“哪有，我是一个婉转的人好吧。”
“是吗？”李知夏也不反驳，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觉得我自己有点不像自己了。”顾昭昭突然叹了口气。
李知夏安静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顾昭昭一个翻身，凑得离李知夏更近了些，语气十分认真，“自从我发现我喜欢你之后，我总想要在你面前展示我最好的一面，可是……我又觉得那样好像就不是我了。”
李知夏突然噗嗤一笑，伸手摸了摸顾昭昭的脑袋，用手指顺着她的头发。
“因为是你，所以怎样都可爱。”
顾昭昭只觉头晕目眩，忍不住把牙齿放出来透了透气，藏不住一点笑容。
“你知道吗？展现过于美好的一面，恰恰是初恋不能长久的原因。”
“嗯……”顾昭昭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展现出来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美好……
“以美好的模样相识，往后便只剩下减分，可是我们不一样的，你以前有想着要在我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吗？”
顾昭昭‘呃’了一下，诚实地摇了摇头，拜托，在朋友面前还不能展现真我的话，那也太累了吧。
“所以我喜欢的就是一个最自然，最真实的你，是刨除一切外在的你，因为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物以稀为贵，李知夏罕见的直球显然杀伤力更大些，顾昭昭都被说得快要化掉了。
“干嘛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
“我实话实说而已。”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吵过一次架吗？”
“什么时候？”
“我们吵架次数很多吗？”李知夏微微不满。
顾昭昭努力地搜寻记忆，“啊，是，那次吗？”
“是我犯病那次。”
“干嘛这么说。”
“确实是我犯病，我自己像疯子一样吃醋，我现在想，就觉得特别幼稚。”
顾昭昭确定了，李知夏说的是她们冷战的那次。
至于原因，其实李知夏当时是讲明了，她不喜欢看见顾昭昭和其他朋友一起玩，更深层次的原因其实是吃醋这件事，顾昭昭也是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就连李知夏也是有些后知后觉，在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后，才明白，原来在懵懂的爱情初生之时，她就已经在吃醋了。
“那时候我一看见你跟别人玩就烦，那是种没由来的烦躁，让我总想发脾气，也不想理你，跟你生闷气。”
顾昭昭简直是恍然大悟，她是不记仇的性子，事情过了就等于没这件事，所以之后也没有深度思考两人闹别扭的原因。
“你当时说，你看见我跟别人玩也不会生气，我更生气了，觉得你根本就不懂，我是因为爱你，想要独占你，可我在你心里只是普通朋友，所以你才不在乎我，我就觉得一切都是我的独角戏，让我这个人更可笑了。”
顾昭昭听李知夏坦白她当时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自诩机敏，原来迟钝得可怕，根本就看不透李知夏的心。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李知夏笑了起来。
“……不太记得了。”前面的事她还记得，至于怎么和好的，她是真忘了。
光听李知夏的声音都能知道，她现在一定是笑着的，“你当时说，因为我特别好，觉得不管是谁跟我做朋友都会很开心，所以不想让大家失去开心的机会。”
“我当时就呆住了，你又说，我打扫卫生也从来不偷懒，还会偷偷帮助同学，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其实很温柔。”
“我就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就说，‘有！你比我说的还要好呢！’”李知夏特意模仿了顾昭昭的语气。
“之后你说，‘但是如果你跟别人玩之后不跟我玩了，我肯定会很难过的……但是，但是我不会生气！因为…因为想要跟谁玩是你的自由嘛’然后你还哭了，你记不记得？还要我去安慰你，拜托，受委屈的到底是谁啊。”
“啊啊啊！”顾昭昭忍不住捂着脑袋发出怪叫，幼稚幼稚幼稚，太糗了！这么久之前的事李知夏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有种黑历史被翻出来的尴尬感，那时候自己是真哭了，莫名其妙的，死去的记忆复活并开始攻击她。
“你是不是有超忆症啊，这种史前的事情你都记得！！”顾昭昭尴尬到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
“因为，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值得铭记的事情呀。”
“我也想明白了，跟谁一起玩，都是你的自由，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我不应该从自己的心情出发，对你提出无理的要求，限制你的自由。我是爱你的，你是自由的。”
“你就像个小太阳，我呢，已经得到了属于我的那份温暖，也不该想着把你据为己有，更何况，太阳本就该在天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