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李榆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法器吗？”

修仙之人最为关注法器，李榆曾在紫武山藏书阁看过名器谱，上面并没有沧海月明珠。

“不是，”陆襄摇摇头，“沧海月明珠形如天上明月，莹白如玉，灯下细看有玉纹在上面游走，宛若沧海波浪，因而得名，是民间献给帝王的贡品。”陆襄说到这，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好。

李榆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人间的贡品为何出现在这？”

抄网上沾着血池里的红色液体，衬得莹白的珠子愈发诡异。

“呵。”人面螺轻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截玉白色的骨笛，像是抚着什么心爱之物一样。

众人循声望去。

江和玉在同门好友的劝解后已经冷静下来，找回理智。

几人看着人面螺目露询问之意。

人面螺利落地翻了个身，由躺着改为半倚着的姿势。

出乎意料的，人面螺这次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爽快地点头承认：“没错，你们手中拿着的便是人间帝王的贡品——沧海月明珠”

“可是，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人面螺清亮的声音刚落下，便见他手指翻动，结了个极其复杂的印。

李榆本就没有放下警惕，见他动作不禁按住了手中的飞尘剑。

而人面螺并没有攻击的意图，随着他结印的动作，一颗比抄网中更大、更莹润的珠子从他口中飞了出来，缓缓落在人面螺的手中。

“内丹？”李榆不明白人面螺的意图。

“人间所记载的沧海月明珠本就是我们人面螺一族的内丹，否则你们以为区区凡物，怎么会有灵力。”

没错，李榆在刚看到江和玉手中的珠子时便窥见了端倪，那明珠上翻滚游走的便是灵力。

他之前虽然没见过沧海月明珠，但别忘了，他可是把紫武山藏书全看了一遍的狠人，更别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

出于好奇，他曾仔细对比过人族修金丹和妖族内丹。金丹是修士后天修炼形成的，而内丹是妖族天生带来的，修士没了金丹还能当个凡人，而妖的内丹储存着妖的灵力，是妖怪身上的主要器官，其重要性和人类的大脑、心脏一般，没了内丹，妖族万不可能活下来的。

李榆心中有些猜测，但没有说话，只等着人面螺的下文。

“让我想想该从何说起，”人面螺躺在壳上，头轻轻往后仰，声音不徐不疾，“我们人面螺一族至情至性，古往今来偏安一隅，默默生活在北海之中，从未出世也从未伤人，为何仅这百年来伤人之事频发，你们可知道原因？”

虽是问句，人面螺却没有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往下说：“一百年前，人面螺一族的第九百一十八代族长，在巡视海中领地之时不慎遇到海啸。那场海啸来势汹汹，有毁天灭地之能。若是任由其发展，必然会淹没这片海域的一切，包括岸上的渔村。人面螺族训向来是修善积德，族长心善，见不得心灵涂炭，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扛住海啸。”

红衣人面螺低着头，娓娓道来，像是说一个不相关的故事。

“对这片海域的人类来说，那天不过是下了场急雨，渔民们骂了句贼老天便急匆匆回家收屋顶上晾晒的海鲜干货了。但硬扛了一场海啸的人面螺族长全身伤痕累累，没能等到族人便力竭倒在海浪中。”

“后来呢？人面螺族长在海中遇难了吗？”严泗问道。

人面螺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你开什么玩笑。'

“海里的妖怪便是晕倒在海里也不会淹死的。族长力竭，变不回原形，以人身漂到了一个小渔村，被一个渔女救了。”人面螺的声音有些感叹：“也许灾难从来都不会消失，而是会转移。族长为人类化解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最后报应到人面螺身上。”

“此言何意？”李榆问道。

在人面螺讲述的其实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人间的画本子写稀烂了的爱情故事。

一人一妖在养伤期间日久生情，大妖为了貌美的渔女留在小渔村当上门女婿。这本也没什么，人生最长不过百年，对于妖族来说不过弹指之间。坏就坏在族长是个大妖，习惯用妖术解决生活中的一切。作为枕边人的渔女发现了异常，但是她对那些多出来的金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渔女所在的渔村每年都需要向人间的朝廷上贡一枚明珠，贫穷的小渔村只能下海采珠。可是，这次渔村上供的明珠都被退了回来，说是不合规格。渔村村民急的团团转，他们上供给官府的已经是能采到最大最亮的了，如果还要更好的明珠，只能往更深的海域过去，而深海往往伴随着未知和危险。

官府哪里管这些，只给了五天的期限，若是拿不出更好的明珠，则全村发配苦寒之地。就在村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渔女站了出来，说自己家中有一颗上好明珠，一定能让官府 满意。

村民大喜，承诺若是渔女能救村民于水火中，这次的奖励则全部留给渔女一家。渔女则承诺三天之内必定拿到明珠。

而渔女所说的上好明珠便是世所罕见的沧海月明珠，更是人面螺的内丹。她不知晓人面螺妖族的身份，只曾在人面螺族长疗伤之时见过这颗珠子的神异之处，结合人面螺平日异常之举，她以为是那颗珠子带来的神通。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渔女面对爱人未知的能力时，不是害怕远离，而是想着如何能把爱人永远留在身边。

渔女想得很好，用爱人那颗奇异的珠子换了官府赏赐的金银财宝，以后爱人便会稳稳地留在她身边，而金银财宝也能保证他们的生活，他们可以离开渔村，到城里过富贵生活。

于是，当晚渔女便给人面螺下了药灌了酒，趁着他意乱情迷之际，哄骗他将内丹吐了出来。渔女拿到内丹后 ，马不停蹄地让村民送给了村长，自己则赶回家照顾酒醉的爱人。

可是，失去了内丹的人面螺也就失去了大半妖力，不足以维持人形。所以，渔女赶回家见到的便是一个爱人衣服下藏着一个外壳布满诡异人脸的大螺。

渔女的惊恐叫声惊动了邻居。渔村的村长是个见多识广之人，他认出了人面螺。很快就将明珠与这个大螺联想起来，在村长的追问之下，渔女交代了爱人和他身上明珠的神异之处。

渔女也不笨 ，她知道内丹必定是妖怪很重要的宝物，爱人以诡异形态留在她身边，她害怕了。

而此时，把明珠送去官府的人回来了，一同回来除了赏赐之外，还有官府的命令：让渔村好好准备，明年要再送一颗相同品相的珠子过去。

村长沉默不语，渔女更是欲哭无泪，想不到她献宝竟献出了一身骚，爱人变成了怪物，宝物只有一个，去哪里再找一个相同的明珠呢？

恰逢此时，渔村有一修道之人经过，给村长留下了一个方子，以特殊的方子将人面螺豢养起来，以他的血液，创造出更多的沧海月明珠。

说到这里，众人已经明白了，眼前的人面螺就是故事中的族长。

只是还有些疑惑，“妖族失了内丹如何能活？”

人面螺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扯动身上的铁链叮啷作响，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凉薄：

“是啊，妖族没了内丹活不了，所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