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歪歪小说 > 君还岁暮寒 > 第7章 宫宴 二

第7章 宫宴 二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戌时将尽,宫宴方罢。

薛景姮待众人去得差不多了,方从席间起身,又与收拾筵案的内侍闲话几句,才缓步踏出殿去。

林苒樾如约在宣德门内的廊亭下等她,见她来时,忙快步上前去,准备问候一二。

她还未走到跟前,却被薛景姮跨步迎上来,挥起袍袖,挡在了她面前。

“起风了。”

薛景姮兀自言道。

待风落了,方收起袍袖,她又转头顾视从另一侧的宫衢行来的人,便揖礼笑问:“公主,这么晚还要打道回府么?”

楚诵宁在宫中所居的宫殿如旧保留着,但她开府之后,便不曾在宫中住过了。

薛景姮与楚诵宁少有往来,是以并不了解。

“孤既已自有府邸,若无要事岂可随意在宫中留宿?”

楚诵宁与她解释过,又询问道:“令君,此番夜宴可还尽兴?”

“蒙公主关怀,已尽八分有余。”

若是寻常人等遭天家询问,除却满意又哪敢多说,唯有这薛景姮偏要据实而言。

“哦?不知于令君而言,余下的一二分,又落在何处呢?”

楚诵宁没有半分不悦之意,反而对薛景姮详加问询,言语间,目光却又时时扫过在一旁垂首侍立的林苒樾。

林苒樾并未曾抬头,却被那人发冠之上龙凤钗上垂下的白玉珠的光泽冷冷地晃了满眼。

薛景姮正欲答时,见柒雪自宫衢内为公主取了斗篷出来,便侧身礼让,示意公主边走边说。

片刻间踏出了宣德门,却又见驸马正在外等候公主,一旁竟还有宁濯韬。

薛景姮便觉得,那句话,暂且不说也罢。

“令君,前番许下的宴约,可千万莫要忘记!”

宁濯韬与公主施礼过后,便来提醒薛景姮。

“都制不知,某一向俗务繁杂,因此深恐失约。今夜月色正好,若是就此回府,眠宿通宵,实在可惜。不若乘着宫宴之兴,某做东去嘉行楼中,再为都制添上两杯?”

宁濯韬那一句,原本只是试图拉近关系的客话,不料竟能得到薛景姮诚意邀约,已是意外之得,又岂肯推却,急忙便要应下,倒像是怕她反悔。

“令君高致,在下却之不恭。只是,不知公主与俞待诏是否要立行回府——”

公主与驸马就在一旁,若要开宴,论礼节是不当落下。

本朝既疏于君臣之礼,楚诵宁纵然是皇家之女,与臣僚同侪之间的尊卑之分便也并不十分重要。

何况,楚诵宁自幼时也常与宁濯韬他们一处玩耍,彼此相熟惯了。

宁濯韬略提了一句,薛景姮见楚诵宁没有立即应下,便代其想好了托词。

“公主与驸马不似某等,孤身自在,若今夜不便,待往后闲时再聚也可。”

“能得令君诚意相邀,实属难得,又值如此佳节良辰,倘若推却,岂不可惜!”

楚诵宁居然应了约。

林苒樾在一旁,微微抬起头,正与那人视线相对。

楚诵宁一笑,又与宁濯韬叹道:“可惜,濯辞如今去了幽州,不在京中,若有她在时,意趣可就更多了!”

“姐姐明年也要成婚了,只怕往后也难得再与公主一同游冶了。”

宁濯韬随口应过,却又神色微变,不知是自悔于失言,还是对那门婚事有什么难以开口的意见。

一行人沿着绮零街向南而去。

“濯辞是何时论亲的,我许久不与她相约,竟然分毫不知。”

“是二月里的事。”

楚诵宁略偏过头,见宁濯韬并不欲多谈此事,便也不再多问。

薛景姮所说的嘉行楼,正是嘉行客栈院中的一座楼台。

楼有三层,薛景姮自去订了二层上的一间客厅。

众随从都跟着各自的主人进了厅去,唯独林苒樾自行留在厅外的廊下。

薛景姮也不唤她,反而亲自执了主人之礼,为众人酙酒。

宁濯韬初识薛景姮,便受到如此厚待,不由受宠若惊,当即举杯敬道:“令君声名,播扬天下,我辈早已有心结交,怎奈一向并无机缘,今日一聚,实感大幸!这一杯,我先敬令君!”

薛景姮已坐下来,为自己倒满了酒,举起了杯,却不去与他应。只隔了酒桌,与他言语。

“宁都制年少有为,俊逸多才,何必如此自谦?”

问过了他,薛景姮却又将目光向楚诵宁转过一瞬,继续道:“何况戚武侯功盖当世,是我北卫朝中流砥柱。宁都制青出于蓝,有朝一日必定能再建奇功,延续祖上威名!”

楚诵宁察得她意,有心相应,便亦举了杯,顾视宁濯韬,道:“薛令君所言不差,孤也以为有理,此时这第一杯酒,倒该敬你才是。”

宁濯韬正要辩驳一二,却已被薛景姮举了杯敬贺过来,一时躲不开,只能接了席间第一杯酒。

他一面饮下了这杯酒,一面窥过薛景姮那张笑脸,心中深觉此人看似言语放荡举止轻浮,实则绵里藏针城府深沉。

于是不得不留神起来。

他还年轻,识人过于片面,只以此人当下举止为据,而浑然忘记了一件事。

薛景姮是三年前的武举头名,又在人文治政的考察中折得桂冠。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单纯的浮浪之徒呢?

常人会误会薛景姮,大约是因为她行止实在放纵无拘。

便如此时在席间,当着诵宁公主的面,她也去拉了柒雪的手,一心要将一样武功传授给她。

楚诵宁只相纵,甚至还叮嘱柒雪要仔细学习。

薛景姮喝得尽兴,坐在席上言语还算合宜,一站起来时,那玉树般的身躯却险些撑不住了,扶上了一旁的椅背,才略稳住。

席中人纷纷致以关切之意。

“令君!”

“快扶一把!”

薛景姮却挥手一甩袍袖,高声道:“不用扶!我没——醉!”

嘴硬过后,又向外面喊。

“林……”

一时却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

“小林!”

林苒樾原本在廊下倚栏望月,听到薛景姮第一次喊自己的姓时,本想要赖过去的。

她可不想到那酒厅中去,怎奈薛景姮又喊了一次,只好低着头踏进厅去。

刚进厅门,便被薛景姮扑了过来,一口酒气喷在脸上。

林苒樾不得不一面扶稳了薛景姮,一面微微侧过脸,皱眉忍住不适。

眼角余光似乎掠到有人正瞧着这边,于是更埋低了头,架起薛景姮就要离去。

俞业臻却从席间跟了出来,又在门口叮嘱林兆空。

“仔细服侍令君回府。”

林苒樾面色未改,应道:“是。”

薛景姮任林兆空扶着下了楼,斜穿过锦云大道,到了某一处街角,脚步渐渐慢下来。

林苒樾察觉到,低声探问:“令君,可要在此稍候,待奴去驾了车来?”

薛景姮却直起身来,略微推开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走吧。”

林苒樾见她面目已清明了许多,才安下心,在她身侧随行。

回到钧台苑,薛景姮换下外袍,在寝殿中厅里坐了。

等到林苒樾端来了热水和器具,预备帮她净面时,忽然盯着她,开口问道:“为何要听他的话?”

林苒樾虽然跟在她身边还不满两日,却已经能大致抓得住她的话中之意了。

此时她是在计较自己在嘉行楼应俞业臻的那一声“是”。

“令君忘了么,是您要奴将驸马视同令君的。”

薛景姮神色未变,“我说的是,要你视他如我,可不是容许他自视如我。”

“那么令君此意,该去问候驸马,而不是奴。”

林苒樾一边答着,一边在盆里拧了毛巾出来,正要帮薛景姮净面。

薛景姮却将毛巾接了过去,一边自己抹着脸,一边问:“你——不饮酒么?”

林苒樾乍听时还有些疑惑,旋即却意识到自己转瞬之间的细微动作原来早已被她察觉,便觉得还是直言为妙。

“奴不宜饮酒。”

薛景姮一愣,面露愧色:“今夜难为你了。”

“是奴分内之事。”

林苒樾回话间,已接了薛景姮手中的毛巾,又为她递上一盏解酒的温饮。

“这是什么?”

薛景姮接过杯盏,饮了一口,便皱了眉,举起来问她。

“是今日午后公主府派人送来的,名为筠华露,产自巴东一带,有清神之效——”

薛景姮似乎听得不耐,竟然冷了脸,厉声打断了她。

“往后别再给我备这个!”

“是。”

林苒樾也不知她突然为何事而不悦,也只是恭敬地伸手要去接杯盏,准备再为她换另外的茶饮来。

可薛景姮却又收回了那一盏蕖露饮,缓了神色,低声来向她致歉。

“对不住,不必换了。”

“哦。”

薛景姮将手中的空杯放在桌上,望着那人端了器具离去的背影,神色极为少有地变得茫然起来。

四更天时,薛景姮忽然从睡梦中醒来。

她一贯早起,无论夜间歇下得多晚,醒来总不会超过四更。

睁开双眼,她仔细听着那个人睡眠中的呼吸声,缓缓直起身来,穿衣下床,向次殿走去。

站在那张榻前,薛景姮忽然想到,这个人的身量与自己相当。

她身下躺的那张榻有些不够用,她便只好略屈起腿。

薛景姮对那张脸看得入神,一面想到明日该给她换一张更为长大一些的榻,一面忍不住伸出手去,落在了她中衣的领口上,略微向下拉了些许。

那人如梦中觉动一般,翻过身侧向里面去了。

薛景姮不得不收回了手,帮她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又缓步回到了自己的榻上。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