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试前几天的日子里,四人每天固定的行程就是在食堂见面,坐在一块边吃边闲聊;放学后则是去到后操的生物教室,各自为着考试奋战。
只是接连好几天了无新意的日子,有人实在是坐不住了。
周心放下手中算不下去的纸笔,趴在桌上,忍不住小声碎念。
“我一定是傻了才会答应来到这里。”
仔细看看,坐在这里低头的人,哪一个不是拔尖的学生。
周心郁闷又头疼。
她扭动身体,想要抓准时机偷溜岀去,远离这令她头昏脑胀的地方。
“妳要去哪?”杨颂恩余光见到身旁的周心像只虫不断扭来扭去,开口问道。
“厕所。”周心皱起鼻子、摆摆手,要杨颂恩降低音量,免得影响到其他人。
杨颂恩看懂了周心的意思,压低了音量:”厕所那边没开灯,我跟妳去吧。”
“不用”周心见状,立刻用双手压在杨颂恩肩膀上,将他钉回椅子。
“我可以自己去,你好好学。”
“行吧”杨颂恩见拗不过周心,只好妥协答应,”那妳快去快回。”
在杨颂恩目光的护送下,周心压低身子绕到后门走了出去,背影很快地就消失在漆黑的楼道。
这下杨颂恩也没了心思读下去。
这栋教学楼建在后操,位置偏僻,又加上去年学校拓建的几栋大楼陆续完工。所以,除了几位预备竞赛的学生外,鲜少有人会使用这座教学楼里的教室。
一旦夜幕降临,整座楼便会是黑压压的一片。
就连平时杨颂恩上厕所,也一定会拉着李曦洋相伴。
想到这里,杨颂恩拉开椅子,站起身,从教室一溜烟的跑往厕所的方向。
……
“他们人呢?”
林予冬抬起头转了转脖子,才发现前桌只摆著书本,却不见两人的踪影。
“厕所吧?”李曦洋闻声抬头,猜测到。
林予冬看向后头挂着的时钟,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竟已经快要8点半。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眼球干燥的让人不适。
“闭上眼睛转一转,会比较舒服一点。”李曦洋说,“应该是长时间盯著书本久,眼睛负荷不了。
“我没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
林予冬照着李曦洋说的,闭上双眼,轻轻揉着太阳穴。
“好在过了明后两天就能放春假。”李曦洋也跟着将双眼闭起。
“我反而希望不放假。”林予冬在心中暗暗叹气。
“我懂。”李曦洋睁开眼睛,回应道:”突然放个长假,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还不如上学来的充实。”
“你春节也一样没事做吗?”林予冬看向他。
“目前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李曦洋敏锐的发现林予冬说的话里头带着”也”这个字。
“妳不用回云横?”
他还记得上次在川菜馆吃饭时,林予冬说自己是云横人。
难道她春节不用回去吗?
“恩…”林予冬愣了愣,”我不回去,就待在这。”
李曦洋看出她脸上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打消了追问下去的念头。
“那还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塞在高速,好几个小时动弹不得,很痛苦。”他说。
“看起来你是颇有感悟。”林予冬看他拧眉的滑稽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那是。”
李曦洋想到每次跟着李文雄和文玲驱车前往奶奶家的画面,实在是心有余悸。
长长的高速,被车子挤得水泄不通。甚至从清晨堵到傍晚,车流动都不带动一如果下。
虽说李曦洋也不是没有耐心的人,只是有时一塞就是一整天,窗外没有改变的风景,只能被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时间长了还是会让人感到烦躁。
“所以之后我们家都避开旺季返乡,那种一路畅通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
“那你春节也会留在丰海?”
“会阿。”
听到李曦洋的回应,林予冬这一瞬间在心中萌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期待。虽然,两人不见得能见到面,不过至少她不会是一人孤零零的。
因为到时,在离她不远之处,他也在。
李曦洋看着林予冬,不敢轻易妄下定论──此刻她看起来不错的心情,与他有关。
“你们明天几点的火车?”林予冬收拾着桌面。
“很早,说不定妳都还没起床。”
李曦洋将本子贴上标示进度的标签,一本本叠好收进书包。
“那还真的不一定。”林予冬半开玩笑的说道。
“妳是不是都不睡觉?”李曦洋问着,”妳黑眼圈看起来很深,当然不排除是妳皮肤白。”
林予冬想了想:”其实是睡不着。”
“睡不着?”李曦洋没想过她竟是失眠,”妳是不是最近压力很大?”
虽然知道林予冬是容易多想又敏感的个性,只是如果到了失眠这种程度,那应该是遇到什么很严重的事吧?
如果要从见到她的黑眼圈加深和精神不济开始算起,那林予冬少说也失眠快一个礼拜了。
她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吗?
“恩…”林予冬再次停顿,而后开口:”其实就是遇到了一些难以消化的事。”
她轻描淡写道。
“我偶尔也会睡不着觉,喷点助眠喷雾还是挺有效果。”李曦洋说道:”但是只能等我回来拿给妳了。”
“好。”林予冬点点头,”不过他们怎么去那么久?”
……
“周心!”杨颂恩对着趴在栏杆上吹风的周心大喊道。
“杨颂恩?”周心只听见熟悉的声音,却看不到杨颂恩人在哪。
毕竟被太阳晒成小麦色肌肤的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周心只能在昏暗微弱的灯光间,依稀看见他闪烁的双目。
只是,那瞳孔透出来的神情,似乎不大高兴。
“妳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
杨颂恩走进周心,说话的语气很是严肃。
“我不是跟你说在教室等我就好?”周心不太理解,她明明叫他在教室等着就好,为什么现在反倒一副她做错事,惹他不愉快的感觉?
“妳不是去厕所?”
“对阿,我去完了阿。”周心不想理会他,扭头继续望着星空。
只是这举动让原先焦急又隐忍着情绪的杨颂恩,炸开了锅。
他在女厕外等不到她,呼喊她的名字也没人答应,里里外外都快要把这层楼掀翻,才发现周心人早就跑到顶楼悠闲地吹着风,一脸惬意。
“妳知不知道我在找妳?妳一声不吭的跑来顶楼,我还以为妳怎么了。”杨颂恩说的又急又快。
“我连来顶楼吹吹风也不行吗?”原先就有些烦闷的情绪,被杨颂恩这么一说,又更不好了。
“我又没说不行,妳别胡乱听行不行?”
杨颂恩想要努力憋住生气的怒火,只是他这人就是这样,如果对方的脾气硬,他就会跟着硬碰硬。
“不是,你一上来就用这样的语气,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话阿?”周心看着他,谁也不让谁。
“因为我这座楼都跑遍了,完全找不到妳在哪。”
杨颂恩没办法形容,当他找不到周心时,心情是有多么焦虑又害怕。
“我休息好了就会自己回去,我又没有要你来找我。”
“因为我担心妳。”
“……”周心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有想过杨颂恩会这么直接,”那你为什么不好好说?”
“对不起。”杨颂恩很快道歉,”我只是太急了。”
这下周心也无话可说,道歉的这么快,叫人还怎么生气?
“我也对不起。”
“那行吧,和好?”杨颂恩一改强横的语气,温声问道。
“和好。”
周心伸出小指,慢慢勾起杨颂恩的另一只小指。
“我其实是心情有点烦闷才跑上来的。”
“哪里烦?”
杨颂恩看着被周心勾住的指头,傻傻地笑着。
“虽然吧,我也不是那种追求成绩一定要很靠前的人,但是看到你们学习都这么好,还是会觉得有些…羡慕?”
“……”
周心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笑,我现在很认真。”
“噢。”杨颂恩清了清喉咙:”我之前也会羡慕李曦洋成绩好,也长得帅,虽然没有比我帅。”
“……”周心脸微垮。
“但是,他也有羡慕我的地方。”
“哪?”
“太多了,列举不完。”
“啧”
周心甩开杨颂恩的手,不料却顺势被他牵起。
“我想说的是,我有羡慕他的地方;他也有羡慕我的地方。大家都有各自擅长和不擅长的,所以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杨颂恩加重手中的力度,将周心牵得更紧:”妳不知道吗?妳已经足够优秀了。”
原本周心还很讶异,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
虽然她一直都明白,不用和他人做比较。只是,也许是喜欢一个人的缘故,想在他的眼里变得十全十美,才落入钻牛角尖的自我怀疑。
但是,愛與被愛,本都不該讓我們陷入自卑和攀比的漩渦中;而是一種吸引我們向上的動力。
“有你真好。”周心牵起杨颂恩的另一只手,在看不清的黑夜里,晃呀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