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得了旨意入紫霄宫后,乐衍便成了紫霄宫常客,后宫之人无不对她眼红。
眼见秀川宫的门槛要被莺莺燕燕们踩塌了,乐衍索性望紫霄宫跑,一次求见不成,便两次,两次不行,便是三次能解决的事情。
乐衍确实得了盛宠,就算真武帝不在紫霄宫,也许她去往偏殿浮凉轩里等候。
这日,乐衍带着乌菟等候在浮凉轩内。
乌菟自然不老实,在浮凉轩里跑来跳去,最后竟跑到软榻下面去了,钻在里面就是不出来。
“你个兔崽子,还不快出来!”乐衍趴在地上,翘着半个身子去抓里面的乌菟。
宫人在旁问道:“乐侍奉,不如让奴婢来捉它?”
乐衍爬进去半个身子,喊道:“你们别围在这里,它更不愿出来了。”
宫人们只好往后面撤,躲的远了一些。
乌菟看到旁人离开,湿着鼻尖往前探了探脑袋,乐衍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乌菟的前腿,“看你往哪跑!”
乌菟对乐衍呲牙咧嘴,去咬乐衍的手,倒也通人性,没真狠下口,只是用两只毛爪子抱着乐衍的手胡乱啃。
乐衍趴在软榻下面,身形受困,乌菟又胡乱挣扎,乐衍不敢太用力抓疼它,只好用两手拽住乌菟笨重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外拖,“还不出来,等会有你好看。”
眼见要被拖出去了,乌菟急了,牙齿稍一用力,乐衍便是‘嗷’的一嗓子,“你敢咬我!”
生气时候,也忘记了自己还在软榻底下,猛一抬头,脑瓜子‘砰’的一声撞在床板上。
“啊~”
乐衍捂着脑袋,趴在床底呻吟,乌菟瞬间跑的没影。
“你个兔崽子,我今儿要喝你汤!”乐衍骂咧咧的往外爬,忽的脚底一空,乐衍猛地睁大眼,唰的一下掉了下去。
碧儿手持牛肉干走进内室,眼前空无一人,又去问旁边的人,“主儿呢?”
宫人脸色煞白着对外跑去,“快去禀告席御侍!”
乐衍捂着胳膊,抬头望上头顶,头顶的盖板合上,周围一片漆黑,乐衍顿觉心惊胆战,生怕自己闯入了什么禁地,吸着冷气刚爬起身,两边忽然燃起了烛灯。
一条深不见头的暗道出现在眼前。
乐衍犹疑着后退了两步,心想要不要往前探一探,掉下密道这事儿,大家都看到了,若事后问罪,可别一问三不知,还是要做个明白鬼的,不然就冤枉大了。
取下墙上的仕女铜罩灯。
乐衍凭着灯光,缓慢走进暗道,暗道阴冷安静,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暗室窄长且深,弯弯曲曲的走了百步也不见到头,乐衍越发紧张,犹豫着不敢再行,却闻到了淡淡的檀香。
乐衍壮起胆子又往前走,走近了,脚下有了台阶,下完台阶,拐个角,前方是几个岔口合并一处,通往一处密室。
密室是个无门的小石屋,两侧墙上挂着几盏铜灯,再无其他,石屋内露出昏黄烛光,比暗道内的明亮。
来了都来了。
乐衍不再犹豫,屏息悄声,走进密室。
密室内只摆着一个简单的木桌,木桌上有一个无字的灵牌,灵牌前一鼎香炉,旁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盒子。
乐衍谨慎靠近。
出乎意料,这是个简单的密室。
站在木案旁,乐衍的目光落在破旧的木盒上,木盒刻着歪歪扭扭的字,“圆愿盒。”
只刻了三个字,三个字全刻错了笔画。
乐衍呼吸急促起来,回首看向外面的暗道,外面尚空无一人。
乐衍转回头,小心的打开木盒。
木盒内有几片碎布,每张碎布上都写着字,说是‘写’,更像是‘画’,狗爬一样。
“武功天下第一——狗蛋”
“吃饱饭——程胖”
“有好多新衣服——盼弟”
“找到爹娘——腿子”
“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胖妞”
“没有冬天——福贵”
胖妞?
乐衍手一抖,写着胖妞的碎布跌落在地上。
她们是谁?又在受谁的祭拜?
恍惚间。
乐衍似乎能看见几个天真的稚子,他们笨拙的握着碳枝,一笔一划,认真而虔诚,许下渺小的愿望。
几块碎布取出,只剩最后一片。
压在最下面的碎布比其他的都要脏,而且粗硬,因为碎布沾染了干掉的血迹,凝固的血迹让碎布变得凹凸不平。
“弟弟妹妹好好活着,漂亮哑巴对我开心的笑一次——子... ...”
字迹模糊,但依稀能猜得出来。
乐衍心慌失措,沾血的字,无端燃出灼人的温度,乐衍差点捏不住这薄薄碎布。
“出去。”
乐衍惊栗回头。
真武帝静立门前,手中提着一串肉干,面具边缘,皆是阴影,待目光扫到乐衍手上的碎布,缓步上前,将它从乐衍手中取走,而后弯腰将掉落的碎布捡起,再一次沉声道:“出去。”
乐衍惊惶含泪,一步步的退开去。
真武帝将碎布仔细放回木盒,没回头,去点了一炷香。
乐衍望着真武帝冷漠的背影,欲言又止,手足无措间,飞快地跑出暗室。
原来,是她在祭拜。
稚嫩的字,卑微的愿望,她竟那般在乎?
乐衍步伐凌乱的跑出暗道,头顶的暗格已被打开,碧儿正焦急的趴在上面往下望,见到乐衍,小声喊道:“主儿,这,这。”
乐衍一跃而出,碧儿着急道:“主儿,圣君可怪罪了?”
“没。”乐衍已混乱不堪,手指都在发抖,甚至说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席玉面色不善,道:“乐侍奉,您还是先回秀川宫吧。”
回到秀川宫,碧儿只问了一句,乐衍便发了脾气,这是乐衍头一次对碧儿发了脾气,碧儿不敢再多话,领着人退了。
挥退碧儿,乐衍泄了浑身的气力,瘫坐在榻前,艰难喘息。
‘如今的帝王杀父夺权,可谓是权位熏心之人。’
‘为千秋帝王梦,穷兵黩武,燃起熊熊战火无数,她可曾念过百姓之哭嚎何其悲?’
‘累累白骨才能堆出至高王座,千百头颅又算得了什么?若能万世留名,至亲血肉皆可杀之。’
他们说的这些,我从不在乎!
“荀,华,君!”
乐衍揪着衣领,压抑低吼。
怨恨与悲凉,无法吐露。
我在乎的,是你害我亲人分离。
残忍的丢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