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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因缘合(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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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怕是地阵有异。”巫重阳喃喃,“若是外敌攻入,各阁门人皆有危险。”

正当这时,山林深处响起一阵嗡嗡的喊杀声,大片飞禽惊飞而起,密密麻麻漫向天端。那杀音迅速围拢过来,葱郁的薄雾里浮出数不清的人影,各个断发皮衣、手绰刀盾,林丛间腾挪跳跃,如履平地。

车羽寒面色一凝,手中长剑急挑,从遍地积水里掀起一扇水花。飞扬的水滴凝滞他身周,骤然化作无数锋尖,齐射向杀出山林的山人。

剑落如雨,泥血飞溅,疾奔近前的敌人倒下大片。

“我剑阁镇守在此,诸位各回各阁,将人赶去主道!”车羽寒高喊。

“好!”

十数道喉音齐声回应,长老们身形一闪,四散而去。

边士巍砍下两旁首级,正欲拔步抽身,却觉一股疾风摧向后背:

“边——士——巍——”

凌厉的刃风掠过颈后,边士巍俯身一绕,右足腾地划出,冲背后人当胸一踹。怒喝声戛然而止,戈拓连退数步,甫一抬眼便教合围的山人遮住身形。

边士巍立定双足,看四面八方涌来团团黑影,叫杀声震天撼地,数不尽的刀光晃过眼前。他急于脱身,一时只觉那人声嘈乱不堪,索性疾速旋身,手中直背刀一抛,腕子拨弯柄风轮般旋转起来,呼喝着左右削砍,顿时教周围泥飞尘扬、肉绽骨断。

血花溅入眼眶,斩破肉躯的刀身不住振动手腕,杀近前的黑影却前赴后继,仿佛永无断绝。边士巍正心焦难耐,忽见泼天的血色间现出一处缺口,一条熟悉的身影落至近旁,撩一串水花刺向身周山人,而后足跟一撤,与边士巍后背相对。

“先回刀阁!”车羽寒的声音响在脑后。

刀柄在腕侧打个旋,边士巍稳稳抓住。

“承你人情,下回请你吃酒!”

言毕,他猛地跳起身,踏上杀来的几只头颅,脚底脖颈咔咔折断,他只径往刀阁去。

混乱之中,许双明扯住周子仁仓皇奔逃,原要钻入林中躲藏,却教增援的山人逼回,重陷刀林剑雨之间。石地上杀作一片,四围里不时飞出利刃的闪光,又尽数被吴克元挡去。许双明紧跟其后,手里牵一个、背上背一个,间或让横倒的尸身一绊,又你拉我拽地稳住双脚,没头苍蝇般四处乱转。

杂乱的呼喊声震耳欲聋,鲜血雨点般溅上脸庞,泥水浸湿的衣裤沉甸甸拖住双腿。许双明喘着粗气,觉出石壁与深林的夹道仿佛没有尽头。他在一片灰红交织的视野里搜寻,找不到李明念身影,只得折下腰身,从血泊里抓出一张藤牌。

木质把手湿滑一片,不知是血是汗。伏在后背的伤患滑下来,许双明只得反握藤牌,才将他顶住便觉袖管一紧,身旁一声疾呼:“大哥!”

许双明将头一低,颈后登时一凉,什么东西滚下背脊,有温热的液体泼洒足边。脑内嗡地一响,许双明扭过头,肩后一团血肉模糊的颈肉刺入眼中,惊得他打个哆嗦,脱下那失去头颅的身躯,抓着周子仁倒退两步。

“这边!”

一道沙哑的呼喊传入耳里,许双明懵然转头,见吴克元在石壁边缘杀出一条血路,脑仁却好似还跳在颈侧,溺在遍身鲜血里。

周子仁将他一拽:“大哥,走!”

许双明醒过神,顾不上去擦满脖子的血,拉上他便跑。

涌出山林的人影稀疏起来,潮水般将门人和应试人冲向石壁。他两个紧跟在吴克元身后,穿过石壁与人墙的夹缝,但觉侧旁刀光剑影、刃风穿梭,却瞧不清任何一个动作。一柄长剑飞过头顶,许双明埋头避开,回首一看,虞亦鸿正跨在三步之外,手里仅一把剑鞘斜抵山人的弯刀,下一瞬又让那刀尖挑脱出去,眼观刀锋侧扫而来,只好徒手一抓,痛叫着连倒数步,足跟撞上石壁,退无可退。

许双明咬牙,一把将周子仁推向吴克元,抓起那长剑飞奔回头。

“许双明!”

背后粗哑的男声急呼,许双明已举藤牌一挥,照那山人的麻穴用力砸去。对方没有防备,握刀的右手一震,又教虞亦鸿乘隙一蹬,跌退出去。

虞亦鸿看清来人。

“你——”

“你的剑!”许双明打断他,刚将那长剑抛出手,虎口间的把柄便猛地一抖,藤牌旋即飞脱出手。

他未及反应,让人揪住后领一拉,躲过迎面而来的刀锋,背脊重重磕上石壁。许双明隔肩瞧见那山人面孔,发觉虞亦鸿正举剑在前,勉力遮住近在咫尺的刀锋,紧握剑柄的右手却已鲜血淋漓、剧颤不止。

余光捉住一抹灰影,许双明大喊:“李明念,救命!”

虞亦鸿一惊,还未明白他喊的什么,便见刀光闪晃,一线鲜血溅上脸庞。

山人的脸现出一竖血色,肉躯瞬间裂作两半,压住剑锋的力劲随即松开。虞亦鸿呆在原地,听得弯刀锵啷落地,双目直瞪那尸首后方的人影,看她一扬锈刀,甩去刃间残留的血迹。

“李……李……”虞亦鸿张开嘴,那名字却堵在喉眼里,不上也不下。

对方浑不在意,只目光一转,望向山腰:越过剑阁所在的林地,便是那靠近溪涧的竹林。

“虞亦鸿,”李明念开口,“带子仁和许明明去最近的密道。”

虞亦鸿这才瞥见吴克元已落身近旁,放下怀中小儿。

“你领来的人,怎的要推给我!”虞亦鸿赶忙抗议,那人却置若罔闻,屈膝一跳便越过人丛,直纵向山腰。

一声“喂”还不及冲口而出,虞亦鸿两眼一瞪,干看她背影化作黑点远去。

旁边的吴克元执刀挨近,将周子仁和许双明护挡身后。

“你开路,我断后。”面具下的声音说道。

虞亦鸿回了神,看那一大一小还灰头土脸地呼哧喘气,不由恨恨跌脚:“烦死了!”他换个手握剑,恶狠狠挥动胳膊,“跟过来!”

许双明忙扯过周子仁的手臂,不由分说将他背起来,又拾过方才飞脱的藤牌,才要拔腿跟上,却险些撞上虞亦鸿后背。

“你捡那个作甚?”虞亦鸿回看他一眼,一剑劈开挡路的山人,“捡一样兵器护身!”

“我不会使兵器!”许双明大叫。

“那你还修什么内功!”虞亦鸿踢开那山人尸体,“方才还冲出来挡刀——不要命了!”

许双明跟紧他脚步,高声顶回去:“救你一命,你还净罗唣!”

轰一声巨响截断他话音,许双明摇晃一下,急忙扶住石壁,脚下一阵地动山摇,杂着尘土的碎石滑下岩壁,扑簌簌落向头顶。

“什么动静?”他惊诧。

那巨大的轰响回荡山中,震动直传向山道东侧燃烧的灰阁。

巫重阳踏枝杈一跃,登上最高的树顶,目光越过暗阁,见得山顶一团浓烟徐徐膨胀。是兵器库的方向。他发足赶向暗阁高楼,藏身垂搭屋檐的枝叶间,放出一线神识细细探查。

回字楼内只有零星人息,天井烟雾弥漫,偶尔现出几方火光闪烁的窗洞。巫重阳手触屋顶,觉出瓦片略微发烫,底下隐隐传来梁木燃烧的声音。

积雨方休,火势增长应当不会如此迅速。巫重阳思索。这不是寻常的火。

他犹疑片刻,跳上对面屋顶,翻入檐下。几道移动的人息尽聚在底层,伴着接连几声门板的撞响,似乎正挨门逐户地搜查卧房。巫重阳循着那声音潜近,从灰烟里寻见三个山人的身影。他们闯入一扇房门,将两名昏迷在地的门人踩在脚下,举刀要砍。

三枚暗器“嗖”地划破灰烟,那举刀的山人一滞,俱各瘫倒下地。

巫重阳候在暗处,确信周围再无援兵,方才跳入房中,两手各把一名弟子的寸关脉。

这脉象……

他看向山人尸体,近前挨个儿搜检,果见其中一人腰里别着一支竹管,揭开扎满孔眼的顶盖,内里是一把燃尽半截的暗红线香。巫重阳眯起双眼,掐灭线香顶端的火星,又掏出袖里一粒药丸送入口中,扛起弟子离开火场。

暗阁底层铁门紧闭,四面窗框俱已烧毁,泥石筑的墙胚裸露出来,烈火中烧得滚烫。巫重阳扛弟子登上树顶,一举翻进暗阁高层的窗洞,落地便觉热浪扑面、满眼火光,通往顶层藏书阁的一路狼藉遍地,四处尽是机关留下的痕迹,山人尸首大多四分五裂,全无活口。

阁中书册化作一片火海,火舌蚕食木质的房梁和地板,再瞧不见外敌尸身。巫重阳打开墙面一处暗格,当中木匣敞着锁盖,药丸已少了大半。他紧锁眉头,袖起木匣。

直通密道的暗门便藏在底层一道夹墙之间。

巫重阳开启那门墙,数道风响霎时越过门框,直刺面门。他侧转身躯,右臂一揽,将那尖锐的暗器收入袖中。

“是我。”他道。

密道里昏黑一片,依稀有人影晃动,从壁根下走出一步,露出一身染血的蓝衣。

“师父!”他认出来。

“是师父——”

“师父来了!”

密道深处的人影纷纷站起身,拢向墙门外透来的光亮。

巫重阳踏入密道,待墙门转合便放下肩头昏迷的弟子。有人吹亮火折子,点燃石墙上火把。周围亮堂起来,巫重阳环顾密道,见弟子们各个形容狼狈、气促不匀,大多还身负血伤,显是刚刚苦战一场。他落目墙边,那里还蜷着几团人影,捆得结结实实,依稀能辨出熟悉的脸孔。

“怎么回事?”巫重阳目询那为首的蓝衣弟子。

“我们听见信号,正要赶去演武场,却遇山人闯进来,见人便杀,还放火烧学庐。”蓝衣弟子回答,“他们人不多,但似乎带着什么毒物,师兄弟们大多没了力气,好些还生出幻觉,竟攻击起自己人来。我们见势不好,只得先将他几个捆住,撤进密道躲避。”

巫重阳略一颔首。

“是醉梦香。”他语气肯定,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口袋,交与那蓝衣弟子道:“给你师兄弟几个服下解药。”

蓝衣弟子愣了下。“是。”他接过口袋,“师父,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戈氏能闯进山门,还……”

他没有说下去,巫重阳也状若未闻,只一一探过那几个弟子的腕脉道:“十八灰阁相继起火,想必是地阵有异,他们从墙外翻进来,未曾经过山门。”

“地阵出了岔子?”蓝衣弟子与同门交换眼色,“那……那我们可要出去帮忙?”

放下弟子虚软的手臂,巫重阳站起身来。“外间正乱,你们受了伤,暂且待在此处。”他交代,“地道入口经过改造,纵是走水,也不会烧到此地。不要轻举妄动。”

“那师父您……”

巫重阳摸上石墙间的旋钮,门墙隆隆转开,一缕灰烟飘入火把颤动的光辉。

“为师去给其他长老送信。”他道。

灰烟汇聚升腾,杂着飘扬的火星翻滚,不住涌出刀阁学庐。

边士巍轰地落入院坪,鞋底在石地间踏出两眼深坑,飞扬的碎石荡散一圈烟雾。

“小的们!”他高唤,招风耳一动,捕得烈火中一线虚弱的呻吟,立刻飞身一纵,砰一声撞开摇摇欲坠的门扇,闯入房中。屋内火光闪耀,燃烧的四方桌翻倒在地,正压在一个火人背上。那火人全身冒着火花,一条胳膊却还伸向门前,颤巍巍抬起手。

边士巍一脚踢开四方桌,扯下外衫,使劲扑打那人身上的火焰,眼见徒劳无功,只好扔开外衫,徒手将人扛背院中,拽出水井辘轳上的麻绳,提满一桶水泼过去。

地上火人弹动一下,蚕食肉躯的火舌总算熄灭,现出一副烧得焦黄的少年轮廓。边士巍扑跪一旁,大掌捧起对方脑勺,左右晃一晃。

“小子!小子!”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似乎张了张口,头颅在他掌心一歪,没了气息。边士巍咒骂一句,转看四周灰黑的烟雾和火光,已教热涌熏出一脸汗珠。

顶层火势似乎最小。他抹去汗水,抛下弟子尸首,拔刀一跃而上。

檐廊下的门扇大多半敞开来,除去房屋灼烧的噼啪声,竟别无动静。边士巍挨门闯进去,内里狼藉一片,不是空无一人,便是尸体横陈。他脚步愈来愈快,推门的劲力也愈来愈重,时而一声重响带动一串烟尘四起的轰塌,好几处房顶相继垮陷。

砰。又一扇房门碰上墙面,边士巍撑住门框喘气,眼里浸着汗水,片晌才视野明晰。屋中柜倒桌翻,靠近窗扇的床榻已教烈火吞噬,一个少年匍匐在地,脚后拖出一溜鲜红血迹,口里依稀发出声音:

“师……师……”

“泽小子!”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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