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闻记那浑身松散的劲,商伯玉想他可能都懒得对自己动手,但他的腿刚才摔着了,此时怔愣着没动。
见商伯玉没有动作,闻记微微一勾唇,不怀好意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喊人帮你起来。”
商伯玉听见闻记的话,才慌慌张张踉跄着起身,怀里的烧饼再一次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衣服不是你的吧?”。闻记问道。
商伯玉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还有好多个破洞,像是济公身上的那一件衣服。
“他们把我的衣服撕破了,这是窗布。”商伯玉小声说。
闻记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去灶台拿了个包子,递给在墙角站着的闻记。
“吃吧,肉馅的,你那烧饼像铜片子一样硬,扔了喂鱼吧。”
商伯玉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还有点烫手,商伯玉咬了一口,视线逐渐模糊。
看着商伯玉地表情,闻记狐疑道:“你怎么回事,我这肉包子可没毒,都是我自己做的,你想讹人吗?”
“这就是肉的味道吗?”商伯玉冷不丁两眼汪汪的说。
闻记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
“原来是第一次吃肉吗?你还挺有趣的,以后跟着我吧,保证你天天有肉包子吃。”
闻记伸了个大拇指指向自己,昂首道。
商伯玉崇拜似地望着他连忙点头,而后头又像个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来摇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到底当不当我小弟啊?”
闻记的脸色冷了下来,商伯玉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想当的,但是我怕…连累你。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仇家。”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闻记走到商伯玉身边摸了摸他的头,作大哥摸样。
他比他高出一个头肩,也壮实得多,商伯玉看起来瘦骨伶仃的,活像个白骨精转世。
这两人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家兄弟。
“你当了我小弟,我便会罩着你,那些人就不会在欺负你了。”
“可这样你会徒增很多麻烦,你真的不嫌弃我吗?”商伯玉还是忐忑不安。
似是觉得商伯玉有点啰嗦,闻记啧了一声,刚想开口,看见商伯玉那泪汪汪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嫌弃,行了吧,真啰嗦。”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商伯玉恍惚地抬起头看着闻记,随后脸上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以后你就是我哥了!”
“哥。”
回忆里的小孩和外面已是大人的商伯玉同时出声。
听见声音,秦免扭头看过去。
面前站着商伯玉,他看起来很悲伤,却又笑得馨然,渐渐和回忆倒影里的白发小孩重合。
那个小孩有些驼背,应该是常年低三下四导致了错误的体态。
眼前的商伯玉站得笔直,一身白色道袍出尘显蕙,红色发绳随风烈烈飘扬,面对秦免时,唇边总是挂着一抹可亲的笑。
“我哥,你父亲,是个好人。”商伯玉扭过身,面对着秦免道。
“他面上表现得难以接近,可心却很柔软,对可怜人总是有耐心。”
秦免点点头,“看出来了。”
面对商伯玉再三地询问,闻记也不恼火,有问必有答。
“其实哥有一个亲弟弟,是个少白头,他们父母把他们养到六七岁就卖给了人牙子,他弟弟身体不好,卖去煤窑没几天就病死了。哥在煤窑呆了几年又被卖到了船上。”
“哥看见我和他死去的弟弟相仿,便对我多加关照,帮我挡住别人的冷眼和欺负,给我一席安稳之地,供我吃饱穿暖,教我识字读书和做人的道理。”
商伯玉印象最深的就是闻记说的这句话,“说什么以德报怨,都是骗人的鬼话,受了欺负不要默不作声,要告诉家里人,要是当初我弟弟肯给我说他受到了欺负,我一定不让那些人好过。”
这时商伯玉已经和闻记相熟了,闻记也就和他说些心里话。
“你记住,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千万不要当个吃闷亏的傻子,受了欺负就要还回去,现在你没有家人了,再受委屈可以来找我,我替你做主。”
“因为我们是兄弟,对吧?”小商伯玉眨着布灵布灵的眼睛看着闻记。
闻记有一瞬间的恍惚,调整过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拍了拍商伯玉的肩膀,“对,一定记得我说的。”
秦免听着商伯玉的话,倒是对传闻中的十恶不赦的父亲有些改观。
后来,商伯玉知道了。
闻记也是被拐卖来这艘船上的,
仗着自己偷学的小法术,他经常趁午时管事的休息时溜进厨房自己做东西吃,每次只取一点食材,事后打扫的一干二净,东西摆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没有人发现端倪。
就像一次蒸包子只蒸三个。
给商伯玉的包子闻记本来打算当宵夜,不过一个包子换一个小弟也是不错的。
此船是买卖儿童的船,每到一个地方停泊,会有人上船来挑选小孩,每到一个,船上的船员就会下船再去民间拐来新的小孩。
有的被买去当奴隶,有的被买去瓦窑煤窑,有的买去就被我藏起来不见音讯。
船上孩童每个人每天一个烧饼,因为商伯玉的白发白瞳惹眼,总是招致欺负,好几天也吃不上一个饼子。
因为怪异的外貌,每次船停泊靠岸也没人买下商伯玉。
就这么在船上呆了半年之久,管事的都考虑要不要把他扔了。
闻记被卖上来没多久,就遇见了商伯玉。
得知商伯玉的处境后,闻记总是带着商伯玉偷溜进灶房吃东西,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商伯玉没已经和之前的白骨精判若两人。闻记有着多年独自生活的经验,把床布扯下给商伯玉做了身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商伯玉穿着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他从不知道生活可以过的如此好,全因为闻记。
他身量高大,样貌好,又凭借着天分学会了一些小法术,把其他人唬地团团转。
商伯玉别提有多崇拜他了。
凭借着这样出色的条件,船只在经过两次停泊之后,不出意外有人要买下闻记。
*
外面艳阳高照,船里面暗无天日,仿佛这黑暗里的交易见不得一点光。
“这个个子大,长得也好,就是看起来不太好驯服。”
“没事,有我们的雷霆手段,还怕他不屈服吗?”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面目狰狞似鼠贼。
闻记在船上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生活过得也算滋润。
事实上这样出众的外貌,每次停泊都有人来问他。
可船主的要价太高,以至于来问价的都不欢而去。
可这次的两个肥头大耳的人穿的衣冠楚楚,身上带的金饰晃来晃去,直把船主的眼睛闪瞎。
莫非这两个猪一样的人就是书上说的有娈童之癖的异类。
闻记在一旁默默站着,安静的就像是他们口中谈论的商品,心里却默默思忖。
这点和秦免尤为相像。
闻记喜闻乐见,尤其喜欢奇闻轶事。
这两个猪一样的男人应该就是书上说的那种人。
即是如此,不如将计就计,正好将那小子也一并带下船去。
闻记心中快速思量利弊,想到一个恶作剧。
十三的年纪,既有超脱年纪的成熟,也有少年的稚气。
那边两个人和似是和船主商量好了价格,一起往这边走来,再次上下打量着闻记。
眼前少年穿的虽然破破烂烂,但隐隐能看见烂布下起伏有致的身材,一头乌黑的的秀发垂在脖颈上,越发衬得脖颈修长。
看着闻记喉咙上已经冒头的突起,两人已经能想想闻记日后的风采。
闻记双手交叉放在身后,低眉顺眼的看着两人,频繁撇着眼睛,浓密的眼睫毛一眨一眨,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勾的那两个人眼睛失神。
好一朵娇羞的芙蓉花。
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除了魅惑这个词,竟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尽管是闻记装的。
那两人哪里经得起这种诱惑,当即向船长要求立刻把闻记带走。
船长难为道,“二位客官不是说好了吗?今夜子时我会差人送到您府上的,您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最怕被抓到了,不然我能整天漂在海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带走,不然我让你的生意现在就干不下去!”
“大人,我现在可以跟你们走,但我还有个小弟弟,我俩从小相依为命,您能不能把他也买下。”闻记故作害羞道。
“小事小事,把他也一并带上吧。”
如此绝色家人的弟弟,肯定也不错。
两人这般想,可在看见商伯玉那怪异的面容后,连忙捂住眼睛露出嫌弃的表情。
“怎么了,你们不愿意买下他吗?,那我也不下船了。”闻记故作苦恼道。
“不是美人儿,嗐呀,无所谓,把这小怪物也一并带上罢。”
于是闻记顺利带上商伯玉一齐下了船。
*
“站住!给小爷我站住!”
“我可是中原本地世家大族王家的嫡子王水!你们是我花钱买来的,等我把你们抓回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王水,秦免听见这个名字不禁失笑,这不是浓硝酸和浓盐酸和混合物吗?沾一点就会引起皮肤灼伤。
这个人叫做王水,还真是个祸害。
倒是和当初在中原骚扰她们的王鱼一个姓氏一个宗族。
此时回忆倒影里,两只猪一样的人和若干家丁正追着闻记和商伯玉在大街小巷追来跑去。
本来应该在子时送过去的人,两个少爷的下半身忍不住,便要在白天将两人带走。
将两人装在麻袋里送下船后,船主赶紧收锚走了,怕被人瞧出端倪。
闻记和商伯玉被装在麻袋里,嘴里塞着布,放在货车上被拉着朝王府方向去。
麻袋里商伯玉哭的泪如雨下,他本来以为终于等来了好日子,谁知道和他哥一齐被卖给了两个猪一样的人。
去王府的必经之路,要穿过一条集市。
听着人声逐渐鼎沸,闻记催动灵力用御物术将两人嘴里的布取下。
“一会我把麻袋口打开,你赶紧挣脱,向南跑,我随后就来,别犹豫,懂么?”
商伯玉点点头。
闻记解开两人手上的绳子,嘴里念着咒语,船上厨房上的锁他都能开,这个麻袋口不算什么难事。
麻袋打开了,闻记大喊“跑!”
商伯玉便使出冲刺的劲向南跑去,他不能给个添麻烦,哥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想着想着,脚底生风,跑的更快了。
等到商伯玉实在跑不动了,他才回头看,谁知身后没有一人,没有家丁,也没有闻记。
商伯玉崩溃大喊“哥!”
便往回跑去,甚至比刚才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