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
好多,好多好多的虫。
白色的,黑色的,青绿色的多足沙沙爬过。
女孩睁大眼,控制不住恐惧颤抖,她的头顶,身体窄短的白色蠕虫张开硕大口器,腹部蠕动着分泌透明汁液,反呕至口腔。
女孩摇着头往后爬,可没两步就撞上薄如蝉翼般的白膜,层层叠叠,富有弹性,柔软的质感将女孩包裹托举。
“不……不,别过来……”
女孩的声音尖细,抽气声断断续续,挤出不知名语言。
可羸弱的身体没有任何反抗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盛满汁液的虫子口腔朝自己靠近,有自己半个脸大的口器耸动着,控住她脑袋两侧,对准一张一合的唇——
‘吃……吃……’
‘孩子……’
豆大泪珠划过面庞,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切,脑子里混乱无比。她想不起自己是谁,想不起自己为何在这,只是本能地恐惧着。
可除了恐惧,本能还有饥饿。
她好饿好饿,好似许久没有进食过。
透明汁液仿佛仙露琼浆,甜甜的,是孩童最爱的糖水味。
‘吃……吃……’
她彻底放弃挣扎,窝在白膜里,任由那垂下的虫子将分泌汁液送入自己口中。
本能地吞咽,胃部逐渐充盈,麻木的思绪浑浑噩噩反应过来——
虫子……好像在跟她说话?
“你是……谁?”
女孩在吞咽间隙,含糊询问。
‘吃……孩子……母……’
虫子好像在说话,自己好像能理解?
女孩觉得自己脑子快炸了,不明的本能告诉她——
不,你不是虫!
你是人类。
————!
床铺上,女性猛然弹起,大口喘息。
微风轻轻拉起纱帘一角,晨光洒落,吹拂过汗津津的肌肤,凉得一颤。
“……”
女性啧了一声,拿起衣服迅速穿好,在出门前,被不知何时挂在房间内的镜子硬生生拖住脚步。
“……怎么这么狼狈。”她擦掉额角汗水,无奈自嘲,“宿黎啊宿黎,几个恶心人的噩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突然,上校大人反手捂住嘴,冲进洗手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咳咳……咳……”
宿黎双手撑在面盆两侧,脸色黑沉,盆里只有几滴黄色胆汁,纯纯只是干呕,啥都没吐出来。
“什么甜味,明明是康复新液。”
yue,越想越恶心。
宿黎拍了拍自己脑袋,想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被虫子寄生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自从第一次出现这种噩梦,宿黎就做过全身检查,她甚至怀疑过自己图腾是否出问题,找研究院进行了一次全方位扫描检测。
结果,显然,帝国上校没那么容易被虫子感染。
宿黎抹了把嘴,对着镜子收拾妥当,努力用军务覆盖噩梦里恶心的吞咽感。
她与镜子里脸上已经恢复红润的自己对视,自我审视,许久后,镜子里那精致的眉眼微撇——
“安妮雅?”
莫名的,她想起这个名字。
自从半年前第一次智慧母虫入侵以来,宿黎率领的军队已经清扫数十个星球,诛杀十数个智慧母虫,可在没有碰到说出自己名字的虫子,更无论安妮雅这个名字。
宿黎神色稍暗,再多担忧对方不出现也无济于事。
她又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擦干水珠,走出房间下楼来到餐厅。
“新配的花茶,尝一下?”
芸姜笑着为她沏茶,扑鼻花香驱散噩梦里康复新液味。茶倒满,宿黎立即品鉴,现世的正常食物真是令人感动,芸姜专门为她准备的菜品已经无限接近人类口味,宿上校百年来少有这么舒心的时候。
“谢谢。”
宿黎唇角微勾,勾得芸姜呼吸一滞。
还没等芸姜想出骚话,上校大人又打开军务系统开始处理。芸姜眨了眨眼,安静地落座对面,拿起刀叉优雅切开烘蛋。
背景音里,电视机播放帝国早报。
军部行动在这类新闻里从没有多少存在感,争夺新闻喉舌的议会和皇室大放光彩。
推迟近半年的议会首相选举流程,在马里叶家族元气大伤后,最近再一次掀起波澜。该台新闻主持人明显偏向议会,明里暗里都在宣扬议会的好处及必要性。目前只有鬣七陛下一人专权独揽,这些人不敢明面上说坏话,但最近的动作越来越摆在明面上了。
宿黎耳朵微动,一边吃早餐,一边将各军团发来的报告逐一处理。
突然,一条紧急程度稍高的信息展开,宿黎神色严肃,放下茶杯,起身就往屋外走。
芸姜没有阻拦,默默走到还带着余温的椅子旁,收拾茶杯与碟,用水冲干净杯底几片花瓣碎屑。
“哎……竟然没夸我新买的茶杯。”芸姜嘴巴鼓起,嘟囔着,“好贵的古董,还以为她会喜欢呢。”
宿黎刚一出门,还没登上飞艇,另一艘花里胡哨打着各种广告的飞艇冲入院内,以刁钻的骚包姿态停在宿黎家草坪上。
宿黎:“……”
“宿上校,您今日竟然在。”
环欧拉着夜安从飞艇上走下,朝宿黎行礼:“这几日我帮夜安阁下寻觅到几种稀有颜料,相信他很快便能创作出更精美的画作。”
宿黎看向夜安,佝偻身子的穿山甲不修边幅,不知为何有些瑟缩:“呃……呃,我前几天发现有些现有颜料不、不符合资料,难、难以呈现更好的效果……所以,呃……”
宿黎:“所以?”
“……啊。”夜安咽了口唾沫,“芸姜小姐给我推荐了这位呃……老板,之前也买过几次,所以我我我也没注意……这次的价格……”
“……”
宿黎无语了,环欧依旧云淡风轻挂着绅士笑。
“没事,你有需求都可以找她,不用自己付钱。”宿黎叹气。
环欧十分无辜:“我和上校的关系,这点小钱当然不会让夜安阁下出。可夜安阁下一直坚持,没办法,
我这边只好多送了几件赠品。”
宿黎想起屋子里莫名其妙多出的家具与装饰,眼角微抽。
说是赠送,反正最后都是算到自己头上。商人重利,前期的舍为的后面更多的得。
军部与商行的联通关系已经建设完毕,环欧这半年赚得合不拢嘴,宿黎无奈,挥手让环欧照顾夜安,自己忙着赶去处理急事。
待飞艇升空,留在院里的夜安呼出一口气,仿佛才活过来一般。
环欧:“你这么怕上校?”
“呃……”夜安挠头,“也没有,就是,呃……你不觉得,她的气场跟之前不一样吗?”
环欧摸着下巴思考:“没有。”
“……”
夜安委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变得……好可怕,感觉呼吸不过来。”
环欧讶异,似乎难以理解夜安的说辞:“你的意思是上校之前不可怕吗?”
“也没有……就是,之前像画作刚刚打完素描底,现在像铺完了一层颜色。”
夜安说着奇怪比喻,环欧唔了一声,以职业态度附和客户想法,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屋宅。
“芸姜小姐。”环欧笑着看向那道曼妙身影,“今日要来商馆吗?最近又新进了一批货。”
芸姜摇着双腿兴致缺缺:“不了,宿黎一点也不喜欢我选的古董。”、
“是吗。”环欧语气遗憾刹那,又重新提高音调,“宿上校的喜好难以捉摸,多试一试或许可以总结出规律?”
芸姜眼睛亮了起来,又被说得信仰,拿起包包跟着环欧出门,只给刚回来的疲惫穿山甲留下一句:
“吃的在冰箱里,自己热一热啊。”
夜安一脸懵逼。
皇家研究院。
宿上校行色匆匆,其他研究员的行礼寒暄都没理,直接迈入检测终端室。
夜莺已经等候多时。
“我搜到资料,已经调出这个星球的检测报告,都在这了。”
夜莺话毕,宿黎已经开始阅读密密麻麻数据和文字,好一会儿,她才皱着眉说到:“这个星球之前并没有检测到智慧母虫?”
“是。”
终端室大门再一次被打开,比亚喘着气,将几袋封好的实地采集样本拍在桌上:“英雄港湾是单行星星系,现在整个星球失联,我们无法联系内部。派遣的先行小队也同样失踪,这些是军舰从外围采集的大气样本和其他数据。”
这可是重大军情。
连搭在强大系统的军舰都无法破开外围阻拦,英雄港湾星可是有数亿兽人的大型行星,不可能像边境一样一炮轰了。
“失联小队至今都未传回消息?”
“是的,我们先后派遣了十支队伍,没有一支传回信息。”
宿黎颔首:“我来带队,现在立刻出发,通知边疆军团将歼星炮送过去,做好发射准备。”
“是。边疆长城已经修复三分之一,可以空出一艘搭在歼星炮的飞舰。”比亚接下军令,立即执行,匆匆脚步又离开终端室。
这两人的声音冷静到淡漠,夜莺听着却头皮发麻。
军部果然是帝国最强的盾和最锋利的矛,平日里被民众抵触、暗骂残暴,但没有宿黎领导建设出如此之强的队伍,这种时候又有谁能站出来解决这一切?
夜莺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前:“宿上校,我希望参与这次行动。”
宿黎皱眉:“前线不明。”
“我知道,就是因为不明状况,所以你们更需要研究员随行,才能及时做出判断。”
夜莺昂起胸膛,宿上校居高临下审视过这只小鸡。
半年的时间,他变得不一样了,成长了很多,也更会运用自己的脑子。
“……行吧。”宿黎同意了,“行动时务必紧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