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星与垃圾星截然不同。
如今的皇帝陛下不再是原来小小领主,也再没有并行设置的同级座位。
宿黎也不在意,只是站立一旁,作为掌管军部的帝国上校,这小段时间站立跟休息没区别。屠娇娇则站在更后方,与鬣狗侍从融入一块。
鬣七抬眼,审视那张已经红润起来的脸,思索一会儿,道:“帝国上校的座位还是设了的,阿黎过去坐?”
宿黎选择直接出场吓他,本就没打算像以往窝在位置里,她似笑非笑垂眼:“比起那边,陛下屁股底下这把椅子看起来更舒服。”
“……”
“是吗,阿黎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鬣七接下反试探,“今天结束,我就把椅子送回你家,想怎么样都行。”
“或者……”
鬣狗骚话模式开启:“阿黎想跟我挤一张椅子,我也不介意~”
“想得美,我从不允许别人跟我坐一块。”
宿黎懒洋洋收回视线,转向下方祭祀台:“什么时候结束,我找到新疑似虫族信息,今天就走。”
“新虫族?智慧母虫?”
“是。”
宿黎:“马里叶星系主行星,可能有大规模感染事件。”
“啧,那帮垃圾。”鬣七对阿黎心思昭然若揭,但同样无比厌恶虫族,“你有多少把握?”
“差不多,很快能结束。”
“上校大人果然是帝国杀虫第一人。”
鬣七真心夸赞,又半真半假暗搓搓:“需要我帮忙吗?”
“没必要。”
拒绝。
这个含义有很多种可能性。
鬣七收回神色,他仍然拿不准阿黎的情况,不过下方祭祀要开始了。
无人机升空,直播开启。
戴面具的鬣狗祭祀从暗处牵扯锁链,当第一双赤裸双足踏上石阶,所有热烈呼喊瞬间停滞,诡异安静的气氛笼罩整个广场,仅剩一双又一双脚伴随铁链叮铃声响,组成巨大阴霾,强烈威压笼罩每一个人头顶。
一串麻木不堪的死刑犯接二连三走上祭祀台,被驱赶着站立相应点位。
祭祀抬起大刀,手起刀落,鲜血浸染新镌刻的图腾纹路每一处。
紧接着是第二串,第三串,直至第十串……一共一百名死刑犯。
宿黎面色平静,如同每一只鬣狗一样,与下方聚集观赏祭祀日的所有民众形成强烈反差。
民众们不敢置信,强烈压迫感让他们无法呼吸,连被迫围观的议会权贵都无法发声。
唯独他们敬爱的鬣七陛下端起金杯,朝众人高举:“祭祀日快乐。”
“嗯?你们不快乐吗?”
鬣七撑着下巴,向前倾身,无人机直播镜头忠实记录:“这些都是对帝国产生危害之人,参与贩卖含虫药剂,导致昨日大规模入侵事件发生。”
他这话一出,气氛稍稍缓和。
可所有人都记得刚才恐惧的战栗。
会死。
如果反抗,如果违逆,一定会死。
可怕的腐血围绕脚边,试图攀附每一个有异心之人,将他们的骨头也溶解吞噬,成为鬣七图腾里深不见底的血潭一部分。
他们咽了口唾沫。
快乐无惧的时光转瞬即逝,曾经差点参与走私的嫌犯战战兢兢。
强权的大树已然强硬绑缚住每个人的心,一些聪明人反应过来,这位鬣七陛下并非好相处的明君,反而完全相悖——
他会是这百年来,手腕最残忍强硬的暴君。
“祭祀日快乐?”鬣七再次朝众人举杯。
权贵、公民,稀稀拉拉的杯子帽子或者手臂,终于汇聚成一股气势:“——祭祀日快乐!”
那金杯中的酒水滑入喉间,鬣七陛下起身下令:“第一场祭祀日结束,下一轮就在一个月后。往后每个月的今天,都是帝国神圣祭典,欢迎各位随时参加。”
他好似又变回那位好说话的明君,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盘踞人们脚底的腐血已然退下,威压不再笼罩释放,但阴霾却变得更深。
他们一点点从外围有序离开,不敢大声说话、不敢随意评判。某个角落,女水獭往嘴里扔了颗烟草,一边大力咀嚼,一边皱着眉看向高台。
她的视线越过中央的陛下,直直落在旁边的帝国上校。
自始至终,宿黎都只站在一旁,静静注视这一切。
没有一齐举杯,没有一齐欢呼,但她的默不作声,便代表支持。
“您变了么。”
女水獭摇头:“不,您也是个强权者……幸好死的只是死刑犯。”
她安慰着自己,这些导致虫族入侵中央星的罪魁祸首确实该死。
另一些角落。
夜莺与其他研究员们一起看直播,诡异的沉默弥散许久,最后还是研究院首席关闭投影设备,驱赶众人回去实验:“好好做事,陛下再怎么样也不会屠杀研究院。”
研究员们听到这番话,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环欧倚靠破碎柱子旁,她刚刚关闭直播,就看到工人们伫立原地窃窃私语。
环老板抬高声音:“大家都是公平交易的生意伙伴,收到钱款,是否该好好做事呢?”
小包公头们率先反应过来,赔笑了一会儿,立即催促手下人继续工作。
芸姜默默关闭电视,抬脚上楼,夜安已经窝在自己房间里许久,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唉,你才是合格的家养金丝雀。”芸姜勉强勾出笑容。
夜安啊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鬣七陛下的祭祀日结束,你错过了直播。”
“……祭祀。”
来自MU189的大艺术家少有露出其他态度——厌恶。
夜安一边想吐一边哆嗦:“他这次又杀了多少奴隶?”
“……奴隶?”芸姜皱眉,“不是死刑犯?”
夜安:“呃……鬣七陛下以前在MU189,杀的都是奴隶啊。不过垃圾星死刑犯跟奴隶没差别,可能也杀过?”
闻言,芸姜陷入深深沉思,转身拿起外套走出门。
回到帝国广场祭祀台。
直播结束,民众们离开七七八八,剩余权贵则互相交换眼神,等待鬣七陛下发号施令。
“今日辛苦众位爱卿,特别是宿黎上校。”
鬣七笑意盈盈,盖不住得邪魅:“昨日虫族入侵中央星事件令朕着实痛心疾首,我希望其他星系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
“不过……”他扫过这群各家族代表,“如今星际长城损毁,致使帝国边境守关艰难,虽然朕也不愿,但也难保有虫族暗中侵入其他星系。”
“星际长城被毁一事主责为马里叶和猎德,但与诸位仍脱不了关系,毕竟帝国沦陷,各位也不可能好过。”
他的话语越来越赤裸压迫,抛出最后威胁:“希望诸位不要再有小动作,好好协助上校修缮帝国防线,可否?”
“……当,当然。”
权贵们汗流浃背:“我们必定全力支持宿上校。”
鬣七给了宿黎一个大大甜头,作为稳固双方交易的蜜糖,算是对之前试探赔礼道歉。
宿上校非常满意,恭敬欠身离开,最后还给面子报备:“昨日虫族入侵初步报告整理完毕,会有人呈报陛下,我先去处理其他事物。”
“好啊,阿黎。”鬣七颔首。
暴露给众人的表面,两人关系坚不可摧,或者说狼狈为奸。
权贵们鼻子都气歪了,全然不知宿黎准备去直捣黄龙,清理不久前势力最大的马里叶家族残党。
一艘飞舰从天而降,外观朴素,丝滑流畅,妥妥军部出品,隶属于中央长城军。
比亚伫立舷窗前,指挥操作员将飞舰稳稳停在帝国广场中央,卷起的强大气流把周边鬣狗祭司吹得人马仰翻。
鬣七陛下倒也不在意这些小节,祭祀已经完成,这群鬣狗祭司闪避不急又不是宿黎的错。
他沉浸在阿黎对他的好态度,宿上校报备完后直接走下高台前往飞舰,临行前转过头与他挥手。
鬣七陛下苍白却饱满结实的手臂,同样挥手示意:“哎,阿黎好久没有对我这么好了。”
不过……
喜欢暗搓搓动作的鬣狗唤来下属,耳语几句。
飞舰升空,比亚向宿上校行礼:“所有准备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启动跃迁。”
宿黎颔首,径直走到铺有软垫的座位,精英下属比亚比新亲随都要了解上校,细枝末节的布置不可谓不精心。
可是,上校大人还是说出令比亚不爽的话:“先去一趟皇家研究院。”
她没有明说命令,但这个地点所代表的含义……
比亚面不改色应声,转过身后眼底瞬间变暗。
夜莺已经安排好所有实验工作,按照宿黎要求,紧急加入信息素检查提取工作。完成这些,他便匆匆来到研究院停机坪空地旁,焦急等待。
不多时,视野里终于出现小型飞舰,夜莺稍稍松了口气,他真担心比亚那家伙二话不说就把宿黎拉走。
然而等他登上飞舰,看见屠娇娇与比亚一左一右霸占完宿黎旁边位置,夜莺心脏瞬间滴血!
宿黎长腿交叉,慵懒靠在软垫上,面前是展开的全息投影屏。
几人暗地里勾心斗角与她无关,手中军务都处理不完,哪里分得出神观摩这无聊斗争。她一边看,一边批,一边挪了挪姿势抵抗飞舰升速推背感。
飞舰已然离开中央星引力,驶入空空荡荡宇宙。
前方,高强能量聚集喷发,跃迁虫洞缓缓开启,另一边赫然是繁华璀璨的马里叶星系。
空间扭曲折叠小小一角,一艘不起眼的小型飞舰出现检查关口,停泊对接处。
马里叶星系驻军,一名豹类兽人登入飞舰,看到来人时立即敬礼:“上校!”
宿黎颔首,比亚随其出去登记。过不了一会儿,几艘飞舰自主行星出发,迅速驶入星系跃迁对接关口。
几名身着华丽服装的豹类兽人跟随比亚踏入内部,向帝国上校行礼倾身:“马里叶欢迎上校视察,请问这次来具体为何事?”
宿黎扫过几人:“你们谁是现在的话事人?”
豹子们面面相觑,暗流涌动刹那,最终还是一只中年豹子站了出来:“鄙人爱德曼·马里叶,上校大人如有吩咐,请与我说就好。”
宿上校上下审视:“你是马里叶星地方立法属部长?”
“……是。”
爱德曼擦拭汗滴,心中暗道宿黎怕不是有备而来。
“后面几位,执行部长福伦,地方最高法院丹尼斯?”宿黎双手交握,指腹相贴,明明是坐姿仰视,却让人望而生畏。
“都是马里叶家族的豹子啊。”
她勾起唇:“也罢,我今天来不为查你们专权。”
最专权的明明是你!
马里叶家族人暗骂。
紧接着宿黎抛下惊天炸弹:“这次来,是为了给我亲爱的部下比亚,选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