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尘轻而易举地从墨宗主手中借到了一批死士,准备一番就开始搜查这片山域。
结果自然如愿,尸骸遍野不假,但尸是刚死的尸、骸是刚露的骸。
无一例外的就是心口处或大或小的窟窿。
当有人来汇报无法继续深入时,这些东西早已堆了满山。
墨羽尘停下了搜查。
连泯一一扫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多都没有修为。
所有骸骨心口处的肋骨都被锐器折断应该都是被挖了心,死得晚些的有部分心口的伤口已经不那么骇人,再到最近的就是些和书家抓捕到的邪祟一样已经看不到明显的伤痕了。
他现在能够完全肯信幕后者绝对不是蛊域中人。
这个人,必定狠厉、残忍、修为高强或者有一定权势才可以杀死这么多平民百姓还不被外人察觉。
在场众人无不死寂。
书怀锦的神情更是冷肃到僵硬的地步。
连泯悄悄看向她心道正常,谁让是在她书家境内发生的事呢。
其余人不知道曦微门的内情,都只觉着是出自南蛮蛊域人之手。
墨羽尘也很快推测出能做出这样事的人实力不凡。
而率先想到的定是书家境内,除书家外的几个大家。
他走近轻声问了书怀锦几句话,人回忆后默默摇头。
书怀锦提声道:“无论如何此事发生在我书家境内,书氏自当义不容辞,我这便返回书家召集他们调查若有结果必会立即回京上报。”
……
书怀锦留下处理,连泯与墨羽尘赶先回到皇城将结果告知众人。
连泯不乐意待在殿中听着那群老宗主讲着些“丧尽天良”“惨绝人寰”“天理难容”之类的废话,随口借了个身体疲倦的由头溜走了。
这一走其实又是半月。
谢玉陵的身子已基本恢复,正端坐在桌边感慨连泯的天赋果真不凡,短短数十日简直脱胎换骨。
所以为什么要走那样一条路?为什么要投靠蛊域?为什么要做什么曦微门主?
门被哗地推开打断了谢玉陵的自问。
连泯见谢玉陵安好笑道:“恢复得不错?”
谢玉陵似答非答道:“你身体不错。”
连泯欣然接受了这句不知道是不是夸奖的夸奖,来到桌旁搭腿坐下。
谢玉陵的目光在连泯架在一起的腿上扫了趟淡声道:“放下。”
岂料人非但不放反而单手撑脸语调轻浮道:“凭什么?谢公子知道我每日小心谨慎地在所有人面前伪装成你有多么辛苦吗?你知道那群人有多么难对付吗?好不容易到了个不用伪装的地方,难道你也要为难我吗?”
换做前世谢玉陵绝不敢想自己还能在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生动的表情。
他和谢时晚的容貌本就不如谢以安明媚,二人又是长女长子言行要担着家族门楣,长久下来不免会冷淡些。
儿时确有肆意的年纪不过都太遥远而模糊了。
这会儿见他如此谢玉陵竟动不起一点脾气。
就好像冥冥之中,他认为自己是会在这个人面前用这样的语调、说这样的话语、露出这样的表情的。
最终谢玉陵道:“那你找到换回去的办法了吗?”
“这当然没有了,我连怎么换的魂都没想到。”
“那就老实地忍,你觉得我做‘你’很简单?”
连泯扬眉道:“话说谢公子在书家过得舒坦吗?是否准备回到书家?”
谢玉陵一板一眼道:“书致清对我很照顾,还算安稳,回不回书家……”他看向连泯:“你觉得怎样?”
连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将近日在书家的调查结果告知后才道:“书怀锦现在已经调动书氏所有人力追查了,你若现在回去跟跳火坑没分别,留在这里养伤修炼出个名堂再说吧。”
谢玉陵对连泯给出的答案明显兴致平平,心思全在那满山尸骸上。
连泯见状轻蔑地打趣道:“其实你看你国中残忍的人、残忍的事也不少你怎么就活得那样理想呢?”
谢玉陵道:“真相如何还未可知,下不得定义。”
“管他真相如何仙家都可以为这事闹好大一阵子了,尤其那二位的踪迹还没有线索,指望尚琰做主处理这事……”
“小琰有人协助,乱不了。”
连泯给他分析道:“再是有神一样的臣子他也不过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况且那群老骨头的精力肯定都放在找皇帝和太子身上。真正能辅助他的人中,书怀锦现在在书家脱不开身、谢时晚和苏梓明性子太温撑不起高位、我顶着你的名头不好总是抛头露面,真指望墨羽尘一个人四书五经六艺全揽?”
谢玉陵扶额,确实麻烦。
他缓了缓问:“你准备如何?”
“我想着你赶紧得道然后把你引荐上去。”连泯的语气意外得认真。
谢玉陵的眸光微滞。
这类事对他们彼此而言太过特别。
温润的眸化成一片湖,沉寂的湖面泛起涟漪,水中人的心绪在微微颤动。
谢玉陵说不出托辞拒绝的话只好道:“你要怎么引荐我?一没身份、二没修为、三没经验,现在的我可没有当初的你那样高的本事。”
“那现在权位上坐着的那个也没有像当年陛下的身份、修为、经验啊。”
“墨公子是好糊弄的?”
连泯道:“前往书家迷山时墨羽尘就问了我那日传声后问他话的是谁,我如实答复了,还告诉他那些都是你与我一同商议出来的,他对你挺欣赏的。”
……
墨羽尘惜才是人尽皆知的,靠着连泯那一张嘴保不准真能给他劝上去。
谢玉陵无话可说了。
连泯见他默许的情态莞言道:“既如此谢公子就抓紧修炼吧,真等事情闹大、皇家不得不出面主持世局时国中无主的事就要瞒不住了。”
谢玉陵叹了口气道:“那样的话,这皇位就必须要有人承下。”
而这个人只能是尚琰。
……
墨羽尘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近来对尚琰的要求愈发严苛。
逼着人从大殿逃到谢时晚身边、再到连泯身边、再到苏梓明身边。
墨羽尘更是像鬼一样地缠着。
缠到尚琰在苏梓明这里放声痛哭、撒泼打滚。
苏梓明夹在中间看看赖在地上的尚琰,回头看看脸比锅底还黑的墨羽尘笑都定在了脸上。
在铁柿子和烂柿子之间他还是选择先去吃那个烂的。
俯下身在尚琰身边道:“阿琰,我们要不先跟你哥回去?我也陪你处理一个?”
尚琰哭喊道:“不是!我政务都处理完了!但是哥还是不放过我!他让我读这个读那个!学这个学那个!我不要啊!!!我不回去啊!!!!!”
墨羽尘被气笑了。
苏梓明笑得更僵硬了,起身转头敛起笑无声询问墨羽尘缘由。
墨羽尘蹙眉朝屋外打了个眼神转身走去。
不一会儿苏梓明跟了出来。
书家新查出的那些事苏梓明和谢时晚尚不清楚。因为太过严重,尚琰如今还撑不起这么大的变故,他身边要有几个不知情的人以免气氛过于沉闷压得他不知所措。
所以最近的一些讨论都刻意避开他们。
墨羽尘也已经尽力温和,至少他这么以为,但尚琰似乎不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墨羽尘将一切全盘告知给了苏梓明。
说完后眼神不动声色地盯上苏梓明。
人避开可能接触的视线,羽睫轻覆眼眸投下半寸虚影,垂于身侧的手无意识揉着一小块布料。
墨羽尘收回目光,神情染上一点不明所以的自在。
苏梓明问:“那书小姐可有查出什么?”
“没有。”
“父亲他们可有消息?”
“没有好消息。”
“倘若真的到了无可奈何的程度,阿琰担不起……”
“他必须担,如果真的万不得已。”
微风卷过衣袖像一声无奈的叹息。
苏梓明扶了下绕于发丝中的两只银簪道:“所以你才要逼他?”
墨羽尘道:“各家境内的事务同样繁忙,你我都无法一直驻京协助,他至少要合格。”
“阿琰才十三,这……”
“不管中原异域都有的是少年君王、少年将士,担得起责任就是正派,享天下之福就要受得起天下人天下事考验。”
少顷宁静后,苏梓明喃喃道:“真是幸运……”
不等追问、不留解释地快步回到屋内开始和墨羽尘一起逼迫尚琰。
连泯把这事说给谢玉陵听时险些笑背过身去。
谢玉陵听后评价道:“墨公子还是这样。”
连泯道:“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能有什么……”
谢玉陵挑眉看他。
连泯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不一样……
前世他们二人身死时,谢时晚和苏梓明都是坟头草三尺高的老骨头了,四大家族现如今的宗主一辈也基本是死的死、废的废、残的残都掀不起浪来。
剩下的人中熟悉二人身平、了解些许曦微门阁秘术且有能力潜入蛊域拿到血玉并全身而退的大约也只有如今仙家的这些小辈了。
连泯又开始数人名,列道:“书怀锦?书致清?他们不会是。”
“理由?”
他神神秘秘道:“不能透露,但能告诉你他们二人就算是死也不会知道一丁点关于曦微门的事。”
谢玉陵信了他的话道:“你在谢家时……”
连泯抢答道:“谢以安、谢时晚、谢父谢母、谢猫谢狗都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那还有谁?小琰?”
连泯笑道:“可能吗?”
谢玉陵顺口道:“列名字而已,有一个是一个,这样就只剩下苏梓明的妹妹和大殿下了。”
苏梓明的幼妹苏桐比尚琰和谢以安小一岁,前世几人交集也不深,并不太符合条件。
所以画了一圈下来,二人发现最可能的那个人至今没有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