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藤在卓山别墅这几天几乎有点日夜颠倒，她纵着陈空，但也实在有点吃不消了，偷偷去见了褚月白，也不算偷偷，只是周藤没明说，陈空也当作不知道罢了。

褚月白时间很紧，俩人待在一起聊天，其实真的分开很久了，但是聚到一起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就算偶尔话题空白，也不觉尴尬。

褚月白看着周藤手腕上的手串，沉沉叹气，“你真要跟他结婚啊？”

周藤淡笑，“嗯，结呗。”

褚月白实在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最后挣扎着试探问：“知道你喜欢好看的，我那个新国的朋友真的很帅，不比他差。”

周藤哑然失笑，“别闹了，我……等我有时间就过去找你玩。”

褚月白也无奈，她还要赶飞机，下午的时候就先走了。

周藤坐在低调隐蔽的酒吧卡座角落，也没站起送她，就抱了抱，又叮嘱她注意安全。

褚月白应声走了。

她坐在那里，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然后打了个电话。

打开游戏玩，等了一个小时，有人在她面前落座。

周藤收起手机，看着他，笑笑，“好久不见。”

袁季青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不像愣头青了，利落的短发显出一点硬朗，他盯着周藤，缓慢地将她看过，而后无奈地说：“好久不见。”

当初周藤离开是提前跟他说了的，袁季青自然认识季茹，小时候也去周藤家里做过客的，他知道周藤要去找季茹自然不能阻拦什么，但问周藤到底去了哪里，周藤又没说。

他看着周藤，觉得她瘦了很多，但看着气色倒还不错，问周藤是否过得好。

周藤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挺好的。

聊了一会，也该说周藤想知道的事情了。

袁季青拿出一些资料放在周藤面前。

灯光昏暗，音乐低响。

正常说话的声音也不会被人听到。

周藤缓缓翻开那些东西，季青看着她缓慢地说着这几年来的调查。

“当年是在化工小区门口发现了几个人，他们老是在那里徘徊，有人举报就带回警局了，没想到牵扯出后面那么多事情。”

“他们说自己在那个小区里买了房子，但是却迟迟没有住进去，说买的是西固区化工小区内部房，是给环卫局领导的，领导暂时不需要这个房子，就便宜出，折价了几十万。”

周藤还在翻着资料，喃喃地，“西固区……”

袁季青：“是，咱们初中有次去玩，还路过那边了。”

周藤点头说记得。

袁季青叹气，“那内部房是中介去卖的，当时这事其实很不对劲，但是那个中介又不承认这事，态度也很强硬，话里话外都说这事有上面的领导管的，让警察不要多管闲事。”

“其实按理说这种买卖内部房的事情是有的，但周叔叔还是觉得很可疑，就……开始调查这件事。”

他说到这，喉咙滚动，喝了口水，“那几家购房的人一开始还维护那个中介，不想要警方介入调查，但周叔找到了一对想给女儿买房的老人，亲自去问了，对方才把购房的发票和不动产变更登记的一些文件拿出来，唉，做得很真，也不怪他们会上当。”

“再后来这件事没等到立案周叔就出事了……那些购房的人竟也都没有出来报案，最后不了了之。”

周藤的手攥的很紧，那页结案资料被她捏皱了。

“当时那劫匪应该是在小区里等着的，并不是真的要抢东西，而是故意制造出动静引周叔过去。”

“藤藤，不管那日是不是你生日，不管周叔或早或晚回去，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这不是偶然，你不要再觉得这个事情是你的错了，别再背负这些了。”

周藤呼吸有点急促，她捏着水杯，手指泛白，大脑空白了几秒，身体细细地颤抖。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似乎还是有点病发了，但好在已经没有那么严重，她还能支撑着开口说话。

“我知道了，季青，还能重新立案吗？”

袁季青脸上也出现了一点为难，他说：“……会很难，这事后来就没有人再追查下去了，这些……也是找机会调查的，那中介背后的人是化工企业的孙家，在合城很有势力，那个劫匪……跟孙家脱不了关系。”

他话说得很委婉，但是周藤知道，这几乎就是没有可能了，要是能查肯定当年就会继续查了。

周藤咬牙，“要是能找到当年那些被骗的人呢？我可以去找。”

袁季青按住她的手，“你先冷静一点，藤藤。”

周藤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说：“我没事。”

袁季青说：“韩局在上面，这么多年我爸也没办法，想调查得经过上面，早就是陈年旧案，谁都不想提起了，这事甚至没有往上报，”

周藤看着他，眼神空洞，“那我该怎么办？就这样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袁季青安慰周藤，“不要着急，我慢慢收集证据，和我爸商量一下，实在不行越级汇报。”

周藤听出他安慰的意思，嗯了一声，眼睛盯着那最后一页的孙家的资料。

袁季青又安慰她不要急，有些案子要好多年甚至过了十年八年才会结束，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他也会尽力的。

周藤点头，心绪翻涌，她真的能等吗，她不想再等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袁季青穿的便装，但随身带了个微型检测仪，他忽地皱了皱眉，看着周藤，“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周藤一愣，看着他那个在闪的东西，迟缓地问：“什么？”

袁季青眉头拧得很深，上下打量她，“监听、监控、追踪或者定位的装置？”

周藤听见前几个字吓一跳，但听见定位俩字又放下心来，她摇头，“没事。”

应该是定位的什么东西，她也不在意，相反觉得心安。

袁季青却仍旧忧心的样子，看着她问：“是不是那个姓陈的？他私自给你安定位？他这是违法的！”

周藤沉默片刻，看着面前的一杯酒缓慢地眨眼。

陈空蓝牙耳机里传来了一声回答。

“我自愿的话就不违法了吧。”

陈空眨眼，捏着的酒杯缓缓松开。

袁季青无奈地看着她，“你真要跟他结婚？他是不是威胁你？藤藤，你真的喜欢他吗？你当时或许就是……就是身边没有人依靠，你只是有点依赖他而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

“季青……”

周藤打断他，但是又不想说什么重话，实在没那个心情去说这个，感觉心里拖的很重的东西。

她应付说：“我会好好想想的，你先回去吧。”

她也确实要和陈空谈谈了。

袁季青眼神微闪，“好，藤藤，你好好考虑一下。”

陈空摘下了耳机，目光平静，但手里的杯子被捏碎了，酒水混着血迹，洒了一桌。

周藤回了一趟自己租的房子，把一些东西收了收，然后给陈空打电话，问他在哪里，可不可以接她一下。

周藤觉得还是住华府公寓方便一点，卓山寂静，但是太偏，华府公寓在市区，陈空要是去公司也方便，自己如果要是去上班也不过一个小时地铁，所以想着把东西搬去公寓。

陈空在电话里声音很低，应下了。

但是他没来，是司机来接她的。

周藤以为他在忙，就没当回事，只是告诉他自己回公寓住了，陈空说好。

公寓很干净，看得出来有人住的痕迹，她进来时候觉得一点一滴都在眼前浮现。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很多难忘的时间。

陈空从昂贵的橱窗里走下来，不再那样远，他在周藤面前褪去所有的光环，变成了恋爱中的普通人，会无理取闹，会掌控占有，会照顾她，会爱她。

周藤总是害怕自己会发病，她总觉得爱一个人就是把最好的那面给他，她不想陈空知道她的痛苦懦弱又狼狈不堪的一面。

但她又想，在爱人面前懦弱一点也没关系，她已经打开了那个解离的时间圈，她可以站在陈空面前解释过去了，之前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复杂，让两人生生分开。

她其实有点愧疚。

现在，或许是个好的时机，两人的状态应该可以好好聊聊这些事情了，起码在结婚之前。

周藤把自己的行李箱收拾了一下，开窗通风。

飘窗上的一本书也随手收了起来放在书架上。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周藤去了趟超市，买了一点蔬菜水果，她想吃腊肉饭，给何简星发消息问要怎么做。

何简星一个视频打过来，一边教她做，一边跟她闲聊。

“嗯，对，水要跟食材齐平，米要铺平了。”

“腊肉可以再切一点。”

周藤照着她说的做，忙活半天终于按下电饭煲，然后就拿过手机去沙发上窝着。

何简星问：“你老公不在啊？”

周藤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称呼，回答说：“应该在公司吧。”

何简星支支吾吾，说：“诶，我那个前男友丢了工作，今年的水务公司考试成绩突然要求公示，他根本就没怎么认真考，成绩不合格，被刷下来了，连带着他爸都被处分降级了，可能以后都升不上去了。”

周藤迟疑地问：“你……不会想复合吧？”

何简星：“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想不开？！”

何简星也仰靠在办公椅上，“唉，我就是……觉得可惜我自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人也挺好的，算是正常人，刚在一起时候也真挺开心的，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白瞎了我六七年的时间。”

周藤想了想，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何简星：“……无法反驳。”

周藤笑，“说好的搞钱呢？别想这些了，何老板要好好工作！”

何简星被她的语气逗笑，又说了几句，还有事情忙，就挂了。

周藤自己吃饭，看了眼手机也没有消息。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她给陈空发消息，陈空说还在忙。

周藤就自己睡了。

但是半夜的时候他又回来，周藤听见动静，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叫他。

陈空嗯了一声，躺到床上抱她睡。

周藤太困了，昏沉着嘟囔说：“明天……说……”

陈空轻轻摸着她的脸，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很久才轻轻开口。

“又要跟我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