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人犹如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带着摄人的寒意,朝着怀廷韫扑来。
“找死。”怀廷韫冷道一声,举剑相迎,刀锋与剑刃相击,金属碰撞声清脆刺耳,他只觉手臂一震,一股大力顺着兵器传来。
斗笠人刀势突变,弯刀竟如灵蛇般缠上剑刃,直逼他握剑的手腕,他猛地松手,长剑从手中滑落,巧妙卸去斗笠人的劲力,剑落半空时,他反手抓住剑柄,剑刃横扫斗笠人的面门。
斗笠人足尖点地,向后腾空而起的瞬间,几枚银针从他袖中射出,直直射向怀廷韫身后的齐桉君。
此时的齐桉君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身体瑟缩成一团,未发觉危险逼近。
怀廷韫余光瞥见,暗骂一句蠢货,当下毫不犹豫,一脚抬起,重重踹在齐桉君的肩头。
齐桉君如一个被踢飞的球,骨碌碌地滚出数米远,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捂着摔疼的头,看着和斗笠人打得火热的怀廷韫,嘟囔了一句:“躲一下都不行,小心眼。”
谁知怀廷韫听力了得,闻言一个眼刀射过来,他被瞪得浑身一抖,忙站起身,迅速抽出腰间的长鞭,准备加入战斗。
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把斧头带着凌厉的风声朝他劈来,他只得挥鞭,长鞭卷住斧头甩了出去。
然而,那斧头好似有意识般,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竟又稳稳地回到了那个壮汉手中。
壮汉几个腾跃落到齐桉君面前,中气十足地喊道:“你的对手是我!”
齐桉君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兄台,你我无冤无仇,有话好好说,没必要动手呀。”
“少废话!”壮汉不与他多费口舌,高高举起斧子,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他劈了过来,那架势仿佛要将他一劈两半。
齐桉君不慌不忙,身形轻盈地滑了出去。
壮汉用力过猛,这一斧子直接劈了个空,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冲了几步。
他赶忙稳住身形,正欲转身寻找齐桉君的踪迹,忽然感到脚腕处一紧,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鞭子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缠在了自己的脚腕上。
壮汉心头一惊,急忙转身向后看去,齐桉君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的身后。
此人一手执鞭,另一手还朝着他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嘲讽意味溢于言表。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齐桉君执鞭的手猛地发力,他只觉重心瞬间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慌乱之中,他用双斧撑地,借力调转了方向,可脚腕处的桎梏十分有力,让他根本无法起身。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他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尘雪飞扬。
齐桉君悠悠开口:“现在咱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道破尘而出的寒光。
他定睛一看,是斧子!
来不及多想,他侧身急速闪躲,那斧子擦着他的衣袖飞过,划出一道裂口。
手中的鞭子也因此卸力,壮汉趁机站起身来,那把斧子再次飞回他的手中。
而此时,斗笠人不敌怀廷韫,被一脚踹飞,踉跄到壮汉身旁,壮汉见状浓眉瞬间倒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浑身肌肉紧绷隆起,青筋根根暴突。
紧接着,他举臂高高抡起双斧,肌肉贲张,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地面。
刹那间,磅礴的内力以壮汉为中心汹涌激荡开来,地上的积雪被这股大力卷起,瞬间形成一场遮天蔽日的雪雾,朝着四周迅速扩散。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整片山林剧烈震颤,粗壮的树木被震得东倒西歪,山壁传来令人心惊的断裂声。
轰隆隆!
山林后的雪山仿佛被惊醒的巨兽,抖擞身躯,雪沫混着冰渣冲着他们汹涌而来。
是雪崩!
目的达成,壮汉搂住斗笠人,腾空而起,准备逃走,怀廷韫见状欲追,却被齐桉君按住肩膀。
“侯爷,不宜再追。”
身后的雪浪滚滚而来,望着那二人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怀廷韫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好不容易才如此之近……
轰鸣声越来越大,雪浪层层叠叠,所到之处树木被连根拔起,容不得他再犹豫。
“撤退!”他高喊一声,飞身跃起。
顷刻间,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然被暴雪掩埋。
大雪裹挟着树木泥石,以排山倒海之势吞噬着万物。
在这条背靠雪山前挨悬崖的羊肠小道,根本无路可逃,就连那壮汉和斗笠人也未来得及逃脱,所有人被暴风雪尽数吞没。
狂风呼啸间,怀廷韫感到腰间被人蛮横一拽,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被狂风暴雪卷入了混沌之中。
他一把抓住腰间的手腕,聚力准备将其折断,一根巨木突然冲出雪雾,直直地朝着他的头部砸来,他根本来不及闪避,头部便遭受一记重锤,瞬间失去了意识。
雪愈发密集,大片的雪花倾斜而下,在天地间织就成一张巨大又朦胧的白色轻纱。
轰鸣声渐渐远去,寒风时不时地吹来,冷得透骨。
眼皮如被千斤石坠着,怀廷韫费了好大一番力才勉强睁开。
等意识更清醒些,他试图起身,可头好似被无数根细针同时刺入,一阵一阵地抽痛,让他仍不住倒吸一口气。
“侯爷!”身侧响起齐桉君的声音:“你受伤了,先别动。”
怀廷韫转头看向他,这人除了发髻乱了些,衣服脏了点,竟什么事都没有。
反观自己竟然伤的起都起不起来。
回想起失去意识前,腰间的那只手,怀廷韫脸色铁青:“是你抓住了我?”
“是啊。”齐桉君回答的十分坦然:“若不是我抓住了侯爷,侯爷此时凶多吉少啊。”
“哦?这么说来我还得奖赏你?”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齐桉君嘿嘿一笑:“不用啦,这是我应该做——”
做字还未说完,侯爷的巴掌已经甩在了他的脸上。
齐桉君捂着被打的左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侯爷原来都是这么赏人的吗?”
“我若能起来,赏你的就不是这个了。”
“那赏什么?”齐桉君一脸天真地问。
怀廷韫白了他一眼:“赏你个人头落地。”
……
狗咬吕洞宾。
一阵寒风再次袭来,吹得二人止不住地颤了两下。
怀廷韫勉强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身处在一个昏暗的山洞中,洞内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洞外大雪飘扬,寒风肆虐。
“这是哪儿?”他问。
齐桉君对他方才那番恩将仇报的话颇有怨言,但又没胆量表露,于是,他刻意偏过头,目光有意避开对方,神色冷淡地吐出两个字:“山洞。”
怀廷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虽然受伤,但也仅需三成力,就能打死你。”
冷淡的脸瞬间堆起了讨好的笑:“回侯爷的话,此处是悬崖边上的山洞,我被大雪冲卷而下时瞥见的,当时抓住侯爷,就是为了将您带到此处,您想想,若继续被大雪裹挟而下,怕是性命不保呀。”
怀廷韫挑眉:“如此说来,还真是你救了我。”
“当然了,主子有难,属下当赴汤蹈火,全力护佑啊!”
怀廷韫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两人陷入沉默,唯有呼啸的风雪声愈发清晰。
齐桉君起身走到洞口,俯身望去,下方白茫茫一片,雾气弥漫,深浅难辨,仰头而视,头顶是陡峭险峻的悬崖边缘,高不可攀。
无论向上还是向下,皆是死路。
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一脸绝望道:“侯爷,咱们困死在这儿了。”
怀廷韫强忍着头痛,撑着洞壁,缓缓站起身来,他向洞里看去,沉声道:“去里面看看。”
齐桉君有些犹豫:“洞里也不知有什么,贸然进去会更危险。”
怀廷韫侧目扫了他一眼:“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齐桉君摇摇头:“没有。”
“那还不赶紧滚过来扶着我?”
齐桉君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刚扶住他的胳膊,忽然问道:“侯爷伤的又不是腿,还需要搀扶吗?”
怀廷韫道:“洞内危机四伏,若有危险来袭,你在我身侧可当个肉盾。”
……
恩将仇报。
“侯爷,您难道不觉得,对下属多少缺了些慈爱之心吗?”齐桉君撇了撇嘴。
怀廷韫不紧不慢地回道:“‘主子有难,属下当赴汤蹈火,全力护佑。’你方才亲口所言,这么快就忘了?”
齐桉君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一时无言以对。
见他哑口无言,怀廷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他从怀中拿掏出一个火折子,丢给他。
“走吧。”
齐桉君点燃火折子,二人向洞内走去。
越往里走,一股腐朽气息愈发浓烈。
洞内漆黑一片,唯有齐桉君手中的火苗,忽闪着昏暗的亮光。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风雪声已然听不见,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脚步摩挲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齐桉君。”静谧幽深的洞穴里,怀廷韫冷不丁开口,声音都在石壁间回荡。
这毫无征兆的声响,仿若平地炸雷,吓得齐桉君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般伸出双手,死死抱紧怀廷韫的胳膊,整个人几乎贴了上去,声音都带着颤音。
……
怀廷韫手臂一甩,毫不留情地推开他,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做什么?”
齐桉君欲哭无泪:“侯爷,您说话前好歹吱个声啊,这洞里乌漆嘛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您突然这么一嗓子,差点把我魂儿都吓飞了。”
“本侯喊你名字,这不就是打招呼吗?”怀廷韫反问。
“您可以先轻轻拍拍我的手臂,再出声。”
“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