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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传记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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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开了她的手,微笑的表情明明没变,却像静止的画一样,变得单薄又冰冷至极:“你有时候可真是比恶神还要残忍冷酷得多。”

“……您生气了吗?”

她不确定。

他也没有回答,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她选择宽容。

“对不起……”

她这样说,感到很抱歉。

“对不起,月读大人……”

她其实确实不是一个乖孩子。

趁着他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飞快打开了那扇门。

就此,她看到了与先前那个可怕的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

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她’堆积漂浮在月光下的水面上。

但是,在那些由冰晶所构成又变得残破的脸庞和身躯下,她看到了裸露而出的部分有着她所熟悉的影子。

——「请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因为没有孩子天生就讨厌怨恨自己的父母。」

——「就算这样,我也愿意像对待月读大人一样,为您做任何事。」

——「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那是她的孩子。

原来那是她的孩子们。

但再次看见那副场景,她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怪罪和愤怒,但是她的神情很难过:“为什么要这样呢?月读大人。”

她近乎垂泪:“没有母亲会软弱到需要牺牲孩子们去帮她完成她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但是他只是冷漠地说:“不用觉得难过,它们只是回到了我的月海中,那也并非是你的孩子,势夜,也许是这段时间给了你错觉,但是,神的造物与你们人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该为它们取名字,为它们投入感情。”

“您是这样想的吗?”她失望地问。

微微一顿,他从后边试探性地拥住她:“你会因此离我要去吗?”

伴随着他的言语,她感觉到脚下好像有什么在开始吞没她。

她一愣,感觉整座行宫好像在崩塌,瓦解,底下汹涌的海水涌来,她发现月读好像变得了海面上的雾,放任她被冰冷的海水拖向深海。

“月读大人!”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她仰头,恳切地望着他。

但是,他冰冷的神情没有动摇。

在最后,她看到天上巨大的月亮在转动,无数迸裂的冰晶突然从中间破碎开来,一张沉睡的脸庞嵌在其中,原来那不是月亮!

但那是一张与太阳女神像一模一样的脸。

她瞳孔颤动,发出最后的声音:“月读大人!”

冰冷的海水淹没视线,意识向着更深的海底坠去,她忍不住落下泪来,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世界陷入原始的寂静与黑暗。

……

冷。

好冷。

无尽的寒冷。

冷到仿佛垂落的眼泪是她现在身上唯一仅存的温度。

她生前不太喜欢冬天。

平安京的冬天很寒冷,每到大雪纷飞的时节,家里就要开始操心偏院里重病的堂兄,而她躺在孤独的夜里,感觉往日漫长的黑夜变得更加安静了。

她不喜欢寒冷,不喜欢雪,不喜欢万籁俱寂的黑夜,也不喜欢看到鸭川边冻死的人。

十二岁之前,她不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多很多。

不喜欢下雨,不喜欢打雷,不喜欢酷暑,不喜欢太过明亮的白天。

她还不喜欢春天,不喜欢樱花,也不喜欢踏青,更不喜欢平安京。

她不喜欢这个世界。

不知道自己为何诞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无所有,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每天睁开眼,又闭上眼。

白天和黑夜,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就算在梦里,也没有什么不同。

都是冰冷又寂寞的时间。

……她曾经真的是从母亲温暖的身体里诞生的吗?

她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问过自己。

据说人在睡觉时喜欢蜷缩成一团,除了怕冷或感到不安外,还是因为保留着蜷缩在母亲子宫里的习惯。

孩子出生后本能地喜欢母亲的怀抱,也是因为泡在子宫的羊水中时很温暖。

如果可以的话,好想再次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里……

好想就此死去。

“势夜……”

“势夜……”

但是,寂静的黑暗中,似乎凿开了一丝光。

微弱,柔和,并不刺目。

但是,她像未入世的雏鸟一样,本能地追寻第一眼看到的东西。

“醒过来,明日朝……不要那样想……”

黑暗中的裂缝越来越大,倾泻下来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蛋壳被外边的人敲碎了一样,有一双手强硬地摧毁了笼罩她的黑暗,将现实与梦境强硬地剥离开来,让她从寂静寒冷的深海中浮起,回到了他的怀里。

月读的怀抱并不温暖,也不柔软,往往是她身上渡过去的体温捂暖了对方冷硬的手掌。

他也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卸下那袭庄严而繁复的羽衣,即便它从来带不来一丝暖意,漆黑的御袍上流动的银辉仿佛是寒冷的月光本身,但是,他矮下身来将她抱进怀里时,就像为她这只飞累的燕子筑起栖息的巢穴一样,会任由御衣堆叠,将她柔软地接住。

月读本身冷冰冰的,星之子也冷冰冰的,月海的海水也是冷冰冰的,整片辽阔的月海中,冰冷的月亮高悬,月光中,唯一温暖的东西,似乎只有她一个。

她不知道冰冷的月海为什么能孕育出她这样的生命。

但是,他此刻拥抱她的力道很大。

拥抱带来疼痛,疼痛带来真实,他紧紧地抱着她。

脸颊倚着他的肩,她在安静的行宫里突然落下泪来。

她发出了第一缕声音,低低地哭泣。

“怎么了?”他微微放松了力道:“……我弄疼你了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没有缘由,明明心中也并不感到难过或悲伤。

也许,就像婴儿来到世上时本能发出的第一声啼哭一样。

代表着生命的声音与力量。

她原来还能发出声音。

她原来还有哭泣的力量。

“月读大人……月读大人……”

她泪眼朦胧,不断地哭,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只是唤着他的名字。

痉挛的十指用力地攀着他的肩,她反过来紧紧抱着他,若是她拥有尖锐的利爪,一定已经将他的后背划得鲜血淋漓。

但是,哭泣也是会累的。

具体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只是倚着他的肩,窝在他的怀里望着月海粼粼的海面落泪。

她突然感到委屈和疲惫。

生前,她是被母亲遗忘的孩子,是被父亲避之不及的罪过,是被家族忽略舍弃的棋子。

作为人类时,时常会想起那个夏日的菩提树下的空蝉。

如果一具如此渺小的、昆虫的尸体,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都能被赋予如此厚重的意义,那么人类——任何一个人,包括她自己,又是否也能拥有相应的意义?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月海很多余的呢?

她不像星之子一样会占观天象,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呆在月海里等待着主人的到来,水里的鱼在月海中游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

后来种了植物,才找到一点事情干。

悠闲的日子没什么不好,不需要像在人间一样与妖鬼打交道,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寂寞和虚无,所以,无论如何都想给月海增添些什么。

一朵花也好,一棵树也行,一颗果子也罢。

为星之子取名字也好,做手鞠球陪它们玩也罢,教会它们唱歌,为它们做风筝,用自己的方式去尝试连结它们与预言之神的感情……由她养育的生命,由她联系起的东西,是否能证明自己存在于这片月海中的意义?

她曾经那么安心。

他赐予的名字,他所说的天命,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意义。

所以无论如何,都愿意去相信。

但难道,如今就能顺从他所说的命运也是错的吗?

为什么他要生气?

为什么他要抛弃她?

为什么还是要杀死她?

为什么好像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

为什么所有人说爱她,又要如此对待她?

难道她再次获得新生也是一种错误吗?

难道她其实现在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吗?

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再次来到这世上的?

难道她的存在最后只能害死她所爱惜的孩子们吗?

多么罪恶、可悲的自己!

也是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情感好像正在一点点地复苏,那些悲怒哀怒仿佛由月读唤起,再次回到了她身上。

他赋予了她如今的情感。

对此,他好像还一无所觉。

他只是轻轻抚上她的背,吻去她的眼泪,将她抱起来,好像在哄她:“别哭,别哭……我带你去看看你种的花吧,已经开了,那盆比较脆弱的花也是,今晚已经绽放。”

月读似乎不太会哄人。

虽然他是一位能口吐预言的天命宠儿,虽然他是擅长治理政务的神王,但是,真的要他哄一个哭泣的人类,却有些力不从心。

也许,饶是他所孕育的星之子,都从来没有哭泣过。

察觉到这一点后,她慢慢停止了哭泣。

也是这一刻,他将她轻轻放在了院中盛开的花海中。

银蓝的卷发铺展一地,流动着星光的黑袍随她一起淌进去,纯白的花朵堆上她的长发和火鼠裘,亲昵地挨过来,拥簇着她。

她不再落泪,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柔软的花瓣,然后摘下两朵来,将其中一朵抬手别进了对方雪蓝的鬓发中。

他一愣,纤细的瞳孔微动,然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好像没想到这些他曾经轻蔑的生命最终解决了他苦恼的问题。

“明日朝。”

他突然这样唤她。

不是势夜,而是明日朝。

她看过去时,他抬手将她眼角的残泪拭去。

他垂下目光,表情淡淡的,说:“若如今的你将天命视为意义,那我让你遵从天命回归命运之河,哪怕我让你去死,你也愿意去做吗?”

她先是一愣,随后柔软地笑了起来。

她说:“是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罪您的,因为我曾经至少有了选择的机会——当时自您的月海中醒来时,您就已经给过了我逃避和拒绝的机会。”

他微微一顿。

她的神情柔和又低垂,在月光中仿佛具有一种剔透的圣洁感:“对于您这样遵天命的预言之神来说,那一定已经违背您的本职了,也许那正是您独特的温柔之处。”

他凝视着她,目光却渐渐变得有些淡漠:“也许,当时那只是我说的好听话罢了,因为我知道不管如何你都会走上命定的那条路。”

这样的言语比起他方才的温柔竟显得有些刻薄了。

她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仿佛全然信任他一样,她像一朵绽放的花一样,倚进他的怀里。

“您当时那样看着我。”

她说:“那个星之子——那个唯一被您赐予名字的星之子,那个您最钟爱的孩子,已经离您而去,当时您问我是否也要像他一样离您而去时,您那样落寞地看着我。”

伴随着这样的话,她仿佛至今都能想起来,当时他说着那样的表情。

就像纤薄而脆弱的冰面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碎,那么的虚无、寂寞、空无一物。

但是,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却像月海粼粼的水面一样,掀起了涟漪,微微地晃荡起来。

然后,她听到了来自月读的一声叹息。

对方冰冷的呼吸像寒雾,轻轻地落在她的耳畔,亲吻了她的脸颊一下。

银蓝的发丝划过眼帘,他的面容在眼帘中很清晰。

他的目光像纠缠不休无法挣脱的腹蛇一样轻轻笼罩下来,嘴角却连着脸色一样变得苍白,细微地颤动着,保持着一种难以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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