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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无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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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乱的一夜过去,天边又泛起蛋壳样的青色,头顶却始终积蓄着厚重的雷云,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上。

山间本来平缓下去的水势再又汹涌起来,剑阵重新在小庙四周环绕而起,江水拍打着山岸和剑阵,翻涌起夹着碎木和瓦砾的泡沫。

明松生几人立完血誓,步出裴容与的云雾结界,乍一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面色一白。

裴容与面上没什么表情,将李渡抱在一只手的臂弯里,另一手随意地掐了个诀,又在半空中描画两下,金银流转的小符文缓缓闪了闪,顺着他往外一指的动作飘进了大门外的江水中。

那符文只有掌心大,也并不很亮,飘出去的时候堪称隐蔽,只有离得近的明松生几人注意到。

裴容与朝他们点了下头:“这个也不准说出去。”

曲微澜听得云里雾里:“什——”

她话音未落,众人便忽而感觉脚下一震,一股温厚而磅礴的灵流自江水中扩散开来,如同一张蚕丝织就的细网,绵密地笼盖在山林间高涨的水流上,轻缓而又不容置疑地将江面一点点压了下去。

水面不多时已经退至低处,甚至比他们初到秋陵渡时还低不少,山腰间的杏树和樱桃重又从水下显现出来。

道门众人不明所以,纷纷围去了门前:“水为什么突然退了?”

“是李仙师的阵起了作用吧?之前不是说过,只要守住阵眼,水势便自可缓解吗?”

“这也不像吧,怎么会突然一下子就起了效呢……”

陈玉林愣了一瞬,率先反应了过来,问:“这是能一举平患,还是只能暂缓一时?”

裴容与轻巧地抬了抬手,又让李渡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了自己心口前:“平不了,撑个十天半月罢。”

陈玉林看了眼依然昏睡不醒的李渡:“那……”

裴容与抬眸看了他一眼,拉成一线瞳孔又泛出点锋锐的亮金。

“他受了那么多苦,今天纵使是你们这群人都死干净,本座也要让他能多睡这片刻。”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了赵福来所在的角落。

地上被捆缚住的村人此时已逐渐恢复了神智,也不再像先前一样刀枪不入,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们似乎都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都扭在地上满脸迷茫地呻|吟起来。

裴容与指尖一点,给瘫软的赵福来接上了他破烂的右手臂。

赵福来像上了发条的偶人一般,猛地睁眼醒了过来,刚一清醒就被身上的伤痛得满地打滚,哆哆嗦嗦地扭到几人脚边。

“道长、道长……!出了什么事了?!”

“为什么绑着我?!你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出了什么事你不用知道,但是我们确实是来救你们的。”

裴容与拈着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问他:“你们这儿还有识字的人么?”

“这个、这个……他们都疯了啊!”

赵福来颤着声仰头看他,忽而间想起来:“哦对、对!赵学善他们兄弟念过几年书,认、认认的字的!”

“那挺好,把这个转交给他。”

裴容与指尖一松,那纸便轻飘飘落下来,如同裹了浆糊一般紧紧黏在了赵福来血肉模糊的右臂上。

他环视了一圈被绑缚着的村人:“你们所有人,一起去。要记住,按照这上面写的做,要不然也就别想着要你们山下的地了,听懂了?”

赵福来忙不迭点头:“懂了、听懂了!”

裴容与“嗯”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走,明松生上前拦了他一下,问:“可有我们能做的事?”

裴容与:“有空再去把阵眼附近的灵脉多描一描,多半还是有些用的。”

明松生:“那你们……”

裴容与低头轻轻蹭了下李渡的额角:“我去等他醒。”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色昏沉,李渡醒过来的时候,半落不落的日头正挂在远处的山顶,把黑压压一片的雷云都晕出了一层血色。

他向来睡得不安稳,这回连被裴容与抱着都不管用了,猛一睁眼就无意识地大口喘息起来,像刚从噩梦中惊觉,直喘得自己喉口干涩,俯下身捂着嘴呛咳。

裴容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喂他喝了两口温着的茶水。

李渡只咽了两小口就不喝了,他神情还有些发愣,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又猛地扑进了裴容与怀里,双手从后紧紧扣着他的肩背。

“他们——我……”

裴容与劝哄似的轻轻揉着他后颈:“他们都不好,独我家盈盈是好人。”

李渡吸了下鼻子,手上攥得更紧了。

“受了这么多委屈,”裴容与摸出他给之前给自己绣的素帕子,叠了两叠,垫在了他脸颊下方,“好孩子,哭一会吧。”

李渡掉泪的时候也很安静,沉默地让眼泪浸湿了素帕,仅有的动静就是近乎喘不过气的呼吸声,以及指尖陷进衣料中的细碎声响。

直到裴容与伸手过来,把他的脸颊托起来一点,抽走了那块湿透了的帕子,又换了块新的垫着,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丢人。

他一边在干燥的布料上蹭去眼尾的水渍,一边想要如何结束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忽然间反应过来不对。

“这里是……”

他的目光落在熟悉的小桌上:“这是赵福来家那间屋子,我怎么会在——”

他的心神此时平复许多,听出外面滚滚不绝的江水声竟已在不知何时止歇了,反倒是雷鸣声不断。

大雨将落未落,空中的水汽仿佛要凝成实质,压得室内一片窒闷。

李渡从裴容与怀里退开些许:“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裴容与:“当日傍晚,你才睡了半日不到。”

他的神情很平静,将湿了一点的帕子覆在手心里,去擦李渡脸颊上的泪痕:“没事的,再睡一会吧。”

李渡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你做了什么?你把他们……”

他那一点力气堪称微不足道,裴容与动作并不停顿,甚至低下头细细去揉抹他的眼尾:“我说了,他们没事。”

李渡:“你不是答应我不会生气的吗?你、你——”

他伸手推了裴容与一下,发现推不动,只能捏着帕子不让他动作。

“且不论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无辜,此事本来与你无干,你我二人既不沾亲带故,也非结契道友,你若为我妄造杀业,要抵去多少年的修行——!”

“既然如此,那不若我们就此向天道起誓结为道侣。”

裴容与双眼眯了下,反手圈住了他的手腕:“黄泉碧落,同心不弃。”

李渡话音一顿,听到他又接着道:“如此这般,我们就再非是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你什么都不愿意让我为你做。”

李渡心口一痛,但并不很尖锐,意识到他心绪波动:“我没有不让你做,只是……”

裴容与摇了摇头,侧过去轻咳了几声,自己站起身来:“再多休息一会吧,外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出去一趟。”

李渡牵着他的袖摆跟着起身:“我也要去——嘶……”

山林间水雾太重,引得他身上疼痛又犯了,忽然间站起来差点又跌倒。

裴容与扶他靠回榻上,把他散开的一缕头发别去耳后:“水势已经平缓,暂时不会有变故,你尽可放心。”

李渡略微松下一口气,但还是不肯放开他的衣袖:“你生气了吗?”

他抿了下唇:“……我不善言辞,对不起。”

裴容与轻叹一声,俯下|身亲了下他的眼尾。

“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要走,外面真的有些事情要做,我只半刻就回来,真的。”

李渡垂眼“哦”了一声,缓缓松开了手。

裴容与步出房门,拐角就看到了抱着剑候在树下的陈玉林。

陈玉林迎上前来,裴容与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到一旁去,低头闷声呛咳两下,在陈玉林跟上来发现之前掐了个清洁符,洗去了指缝间滴落的血。

陈玉林走到他身侧,蹙了下眉:“你怎么了?”

“没事,”裴容与抬手理了理衣袖,“你要趁此机会杀了我么?”

陈玉林又狐狸一样笑了:“这就是你多想了,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我何苦费劲来害你呢。”

“之前那回是镇妖司发了协查文书,好歹和人家算半个同僚,怎么着也得给半分薄面呀。裴兄这样的大妖,多少也晓得些人情冷暖吧。”

“不过说起来,”他笑意微敛,转头看了眼天边积聚的雷云,“你虽是大妖,却究竟还未化蛟更未化龙,如何会有这样强的控水之能?”

“你是用了什么禁术,才招来这般的劫雷?”

裴容与:“陈道长颇有眼光。”

他又恢复了惯常那种冷然的平和:“但若要我告诉你,还是别想了。”

他先前一去半个多月,当然不全是为了同李渡置气。

实际上他虽然是有些生气,但也不至于让他为此特地置气那么久,顶多让他狠心不告诉李渡自己往哪里去,又要多久才回来。

他回去了一趟贤春山,那是他当初被抽了脊骨后沉睡了百多年的地方,那里藏着他剩下的龙骨。

没有了标识身份的脊骨,他也就不配再拥有龙君的神力,当年他为了保下一条命,不得不亲手挖出了自己全身的龙骨,封在了贤春山下。

然而如今,他又有了哪怕要被天道追责,也要再拿回这身神骨的理由。

秋陵渡的大阵若要用灵力重绘,少说也要月余,然而从此时开始已然来不及了。

旁人可能看不出,但淮序君眼底含着不知多少地方的春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再过半月,秋陵渡就会突兀地由冬入夏,积雪化冻,阵雨连绵。

损毁的旧阵压不住浩大的水势,未成的新阵更难堪大用,等到那时,李渡必然会再像之前两次一样,剖出自己的血肉重启不栖阵。

既然如此,不如换他来痛。

他将大半副龙骨填回体内,虽说全然比不得过去,但总算也是好了一点,足够独自将沅水镇下十日有余,换来足以描画好新阵的时间。

情爱当真是奇怪的东西,淮序君过往见过千千万万人,善良温柔的也有,体贴持家的也有,比李渡更柔情小意的不少,长得比他亮眼的更是多,却独独只有他一个入了他的眼。

明明他们之间从没有过荡气回肠摧人心肝的爱恨,只平淡地相依过半岁春秋,却教他心甘情愿为了他受剖骨痛、应天道罚。

去岁春末夏初,听李渡说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还心高气傲,不信自己离了他就不行,谁料到才过了两天就后悔,但又舍不下面子再去找他,于是跟着他们一路南下到荆州,有时候想了就找去看一眼,一直到发现他进了镇妖司牢狱,终于发现面子其实最是不值钱。

及到如今,他早已经看得清自己的心了——却不料阴差阳错,还是没有赶得及。

他换完龙骨,又上到半山腰,果然看见此处有方小院,木屋已然被风雨侵蚀得破败了,红豆树也拦腰断了。

两百多年前,两族大战初始的时候,他牵雨云来蜀地平旱灾,似乎也曾途经此处,院里那株红豆还是他亲手点化过的。

但这都是很久前的旧忆了,此时令他更多挂怀的是另一件事——

元亨十五年春,正是他第一次从沉睡中醒来,下山遇到那姓裴的书生的时候。

也就是这一年,在秋陵渡伤了心的李渡来到贤春山,捡回了被封进壳中的幼鸟。

他们就这么在温煦的春风里擦肩而过。

他和李渡总是那么有缘又无缘,有缘得轻易就两心相许,又无缘得多出来一个让李渡甘心赴死的亡夫,有缘得能在同时去到同一个地方,又无缘得从没有见上一面。

阴差阳错,总是阴差阳错。

心念流转不过一瞬,裴容与面上只是缓缓眨了下眼,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见他又要转身进去,陈玉林又跟着上前几步,问:“他醒了吗?”

裴容与“嗯”了一声:“刚醒。他平日里其实觉不多,睡到现在已是出乎我预料了。”

他说话的时候垂了下眼,显得那双艳丽得锋锐的眼睛都柔和了一瞬:“这是伤心得狠了。”

陈玉林目光闪烁,另起了个话头:“话说回来,你真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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