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结果。
要说这个世界哪里我最常去的话，大概就是这座山了吧。
或许那孩子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又或许只是单纯想折腾我，算下来平均一天之内我得上下两三回，待在这里的时间说不定比待在房子里还多。
鹤丸国永牵着我的手紧了紧，他把喝完的奶茶扔进垃圾桶，轻轻按了按耳机。
【青】提前储存的灵力从耳机中浅浅释放出一点，对于普通人来说没什么变化，在付丧神眼中却指引了方向。
那边吗……
我记得那个方向没有修下山的路，山势陡峭，对面的山也一样，全是悬崖峭壁——山这种东西实在是没什么记忆点，那孩子也不会问我山与山的区别，要说的话，我记得那附近好像有开一种白色的花。
没能在人工痕迹多的地方找到灵魂碎片，鹤丸国永带着我避开林中偶尔的行人，从背面往下去。
进行这种动作对付丧神来说不算什么，就算是从两层楼的高度垂直下落，姿势得当的话也如履平地，我拒绝了鹤丸国永要抱着我行动的提议，依然只是和他牵着手。
……刀剑付丧神真厉害啊，鹤丸国永跳起来往下落的时候，就像真正的鹤一样。
我行动的仰仗却不是灵活的身法，而是反正摔不死的认知——就算是摔了，鹤丸国永也会第一时间把我扯回来吧。
这项在人类看来危险过头的活动，实际上却安全到叫人无语。
于是我在动作的同时，还有闲心胡思乱想。
我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想这么从高处跳下去过。
跳下去的话，无论下面是山土还是水泥地、又或者是草坪，结果大概都不会改变，但那时的我虽然有跳下去的勇气和理由，也只差一点就付诸了实际，最终却没有做到。
是被什么拉住了呢？明明是不值得被拉住的事物，比起某人想听故事这种任性的要求，自己的解脱是否更重要些？
如果那时的我学会“多考虑自己”，一定就能毫不犹豫地落下去了吧？
不过，就算那时没有下去，最终还是因为坠落而消失了。
……那时的失重感，和现在完全不同。
我又一次稳稳落地，等着鹤丸国永辨别方向，耳边是披风上金链被风吹动的碎响。
果然，鹤是有翅膀的。
我想，如果那时摔下去的是鹤丸国永，一定不会就那样束手无策吧。
一定能够很帅气地把那孩子拉住，就那样稳稳地站好，不会像我一样只能扑过去当个派上用场的肉垫。
还有，还有……
“找到了。”鹤丸国永走到悬崖边上，低头看去，“……居然在这种地方吗。”
我在他身边蹲下身，探出手勉强在壁边摸到几个花苞。
“小心哦。”鹤丸国永轻轻拦了我一下，道，“太靠近边缘了，很容易掉下去的。”
嗯，我知道。
因为，已经掉下去过了，差点。
“要小心触碰。”【青】说，“这个位置有点太危险了。”
如果只是把碎片拿到手的话，没什么难度，但碎片中可能蕴含的情绪和记忆会冲击我们的灵魂，若是因此脚下一滑可就笑不出来了。
所以说，鹤丸国永和我一起过来有利也有弊，最大的不好就是由于被世界壁垒承认为“同一人”，灵魂同调的同时也将和我感受到一样的……痛苦。
“不过，不在底部，也不在崖上，居然是半空中吗……”鹤丸国永轻声自语，“这也真是吓到我了。”
眼睛的问题并不影响灵力的探知，就像之前我能根据感觉而找到本体，现在也能简单地把碎片拿到，所以……
“就由我来碰吧。”我说，“我的痛感很迟钝，就算共感也不会有问题。”
鹤丸国永似乎是皱了皱眉：“那是灵魂上的感觉，还是由我……”
“没关系。”我说，“御守和刀装都好好带着，而且，我的机动更高吧。”
主要是就算真掉下去我也死不了，鹤丸国永却有可能受伤。
不过，这大概也不是坠落下去的记忆就是了。
这样想着，我伸出了手。
——果然，没什么影响。
我保持着探身的动作，看见指尖所触的部分散发出与【青】的灵力完全不同的光芒——如月光一般皎洁的颜色，染着微妙的淡蓝。
我的灵魂也能被这种颜色笼罩吗？真是不可思议。
摇摇欲坠的感觉，明明站在地面上，却有立刻就要坠落的恐惧遍布全身。
鹤丸国永揽着我腰的手紧了紧，大概他也在经历着一样的共感吧，我用力把碎片握在手中，锋利的棱角就这样戳进手心。
明明是我的灵魂碎片，却要割伤我，该说是毫不意外……吗？
撑着地用力直起身，我依然没什么想法地就这样站起来，鹤丸国永低下头看我，金色的瞳竟有几分失神。
如果不是我，他多半不会感受到这种心情吧。
无力的，恐惧的，带着几分无助。
没办法，毕竟就那样扒着边缘吊在了半空中，深夜的这种地方完全不会有别人来，稍微再吹一阵大风，我就会毫无反抗之力地落下去吧。
现在回想起来，会害怕也是我的错啊，那天要是放手的话，不是也能逃走来着吗？
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那样一朵花，不带回去也很可惜不是吗？
鹤丸国永只失神了几秒，便拉着我的手后退几步离开了崖边：“……小鹤。”
“嗯。”我眨了眨眼，把碎片递给他，“还好吗。”
“这是我要说的话吧……”鹤丸国永轻轻呼出一口气，“好像没有记忆在里面呢。”
嗯，我的记性不好，但并不是因为缺失灵魂才忘事的，所以碎片里没有记忆也正常。
但即便没有记忆，保留了感情和痛感也不太妙啊。
鹤丸国永牵着我的手微妙地发着抖，我知道这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共感中我扒着悬崖扒了快半个小时，说实话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来的——说不定根本没上来，而是脱力落下去、因为各种原因没死成呢。
在我手里显得过于锋利的碎片落到鹤丸国永手中便化作了温润的团状，恐怕拿去砸人都不会痛吧，这种区别对待……我倒是没意见，不如说正好呢。
“痛吗？”我捏了捏他的指尖，只感觉到一如既往的柔软。
“嗯，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说，“简直像指甲被剥下来了一样啊。”
可以把“像”去掉哦。
我心虚道：“抱歉。”
“你道什么歉啊。”鹤丸国永轻轻叹了口气，“这种痛楚……归根结底不是我的啊。”
就是因为不是你的，所以才……
“嘛，总之任务有进展了。”鹤丸国永揉了揉我的头发，又帮我把兜帽拉了起来，“等姬君那边的大致地图扫描完毕，这次远征就可以结束了。”
刚才在山顶放出去的那个么，高科技真厉害啊。
“那么那么……苦苦的情感吃了一嘴巴。”鹤丸国永将灵魂碎片收好，伸了个懒腰，“接下来，再去喝点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