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吴美琴过来把白书玉搀扶起来，带她回房间休息。

出来后，吴美琴看见客厅已经没人了，而楼上，钟斯与的房门紧闭。

唉。

她叹了口气，这对母子，关系本来就冷淡，现在更是仇人似的，还不如隔壁家后妈继子关系融洽。

这么说也不对，他们更像是陌生人。毕竟仇人至少还会互相攻击，而白书玉和钟斯与连话都不说。

不过白书玉也不止不跟他说话，钟律死了以后，她就不说话了，钟望城要带她去医院看，白烨请了医生来家里，通通被她赶出家门。

白书玉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追剧，从早到晚，看累了就睡觉，一日三餐由吴美琴送进去，她吃得很少，整个人都瘦脱相了。

“你那边没事吧？”

林冬橘从刚才就一直没开口，直到听见钟斯与进房间。

他那边刚才有点吵，咚咚咚的，似乎发生了什么。

钟斯与：“刚才我妈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他的口吻很平静，她却隐隐听出一点异样，他有点不耐烦，人在不高兴的时候，就容易不耐烦，她也是这样。

“没事吧。”林冬橘问。

钟斯与冷漠回应：“不知道。”

“怎么了，你跟你妈妈吵架了吗？”

“没有。”

气氛明显的变得低沉。

林冬橘不了解他家的情况，她只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明显他并不想说，那一定是很不愉快的事。

她这边也发生了糟糕的事。

林冬橘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被吓到，我不小心把卡片掉进你哥房间里了。”

钟斯与愣了一下：“身份证？”

“是我的学生证。”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学生证补办很方便。

钟斯与冷哼一声：“要是真有鬼就好了，能让鬼给你递出来。”

好地狱的笑话，好毒的嘴，林冬橘笑不出来，他心情不好，她不跟他计较。

晚上林冬橘做梦了，也许是因为睡觉前发生的事，她梦见了钟斯与的母亲。

梦里，诡异的少年在楼梯上，这次她只是看了眼他的背影，没有上前，她要去探索梦中其他空间。

这梦中充满雾气，她走得很小心，害怕一不注意会撞上什么。她走到客厅里，抬手挥散笼罩在身旁的雾气，在开放式厨房里，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优雅的白色针织罩衫和及踝长裙，她正在流理台清洗草莓。

林冬橘慢慢靠近，女人却好像看不到她的存在。

女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年轻美丽，温柔中带着知性的书卷气。

她走到女人身边，想试试能不能跟她说上话，可下一秒，浓雾卷土重来，女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但林冬橘不是一无所获，她看清了客厅的格局，可以确定，这就是她住的房子，也是钟斯与的家。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只是换了布置和家具，墙面重刷过。

林冬橘听见了说笑声，她循着声音走到一楼另一个房间，雾散开，她又看到了女人。

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身旁还有一个男人，他动作很轻地戳了下婴儿的脸，不想熟睡中的婴儿忽然一咧嘴，眼睛紧闭着大声哭了起来。

男人吓一跳，女人埋怨地瞪了眼他：“小律睡着了，叫你别惹他别惹他，现在好了！你来哄！”

再温柔的女人生气了也有凶悍的一面，男人缩了缩脖子，认怂。

林冬橘一愣，小律？钟律？

这一家三口，是钟斯与的爸妈和哥哥？

她见过钟律的照片，眉眼和女人挺像，脸型像男人，优越的五官搭配温文尔雅的气质，男神级别，没想到他小时候哭嚎起来也挺吵人的。

林冬橘揉了揉耳朵，有点耳鸣。

一瞬间，一家三口被弥漫的雾气遮住，婴儿的哭声也听不见了。

突然整个世界都仿佛沉寂下来，安静得让人心慌，她能听见自己突突的心跳声，走出房间后，楼梯上的少年不知所踪，楼上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要上去吗？

她有点犹豫，怕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

可是……来都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上楼，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房间，一拐弯就是，可惜她推不开，门上锁了，然而声音的源头并不在里面。

而是那一扇在她的时间线里，始终紧锁的房门，属于钟斯与哥哥的房间。

她屏住呼吸，朝那边房间门口走过去。

少年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他在跟人讲电话，看背影很像是钟斯与。

他声音如和风细雨，带着温柔的笑意：“我才刚到家。”

他转过身，林冬橘看见那张熟悉的少年脸庞，然后听见他说：“明天要去外地实习面试，大概三天回来。”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笑起来：“是挺久的，你可以先自己玩。”

出差？

林冬橘皱眉，等会儿，他不是钟斯与啊，长得像，但是一笑起来就不像了，钟斯与眼神太冷，锐利张扬，可是他长着一双狭长的笑眼，有亲和力，不带攻击性。

他是钟律。

她愣愣地看着他，想到那次白日做梦，她下意识敲了敲门。

“笃、笃、笃。”

很轻。

她敲响了才意识到，钟律应该听不到，就像刚才两个场景，她像是闯入了别人的记忆，她是局外人。

可是他听见了，抬起目光和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怔住，像是在疑惑她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律？”

她不太确定地开口。

然而她话音还没落地，梦境就开始崩塌，雾气在一瞬间吞噬所有，林冬橘急促呼吸着惊醒过来。

她竟然梦到钟律了！

准确地说，她梦到了他的两个时期，婴儿时候的钟律，和青年时期的钟律，他打电话的那个场景，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提到实习，那他这个时候大三或者大四，他在22岁的初冬死去，那么林冬橘看到的场景，有可能就发生在钟律出事的同一年。

她不知道这个梦里怎么会出现钟律，这跟钟斯与的死、和她的失踪有关系吗？

如果梦境代表某种提示，那未免也太难懂了，就像这雨季气候一样变幻无常。

忘记带伞的时候它偏下雨，而体育课之前，林冬橘苦苦祈求老天爷给面子下点雨，雨水却无情失约。

林冬橘绝望地在跑道上。

讨厌跑步讨厌跑步讨厌跑步……

她快碎了，绝望地自言自语。

“你喘气这么快当心岔气。”身穿黑色速干衣的男生从她身旁跑过，带起一阵凉风。

钟斯与？

自从陪他“找东西”偶遇小孩鬼那天之后，他就没找过她，林冬橘还跟钟斯与吐槽过，说他用完就扔真是无情。

结果钟斯与还说风凉话：“他无情，你骂他去啊。”

林冬橘都无语了，钟斯与和钟斯与，那不都是他吗？

这不就碰上了？他跑步看起来真轻松，她的目光落在他修长有力的跟腱上，心生嫉羡，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她累到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她咬牙，加速几步跟上去：“你慢点，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眼神凉飕飕的。

钟斯与莫名觉得，她这脸色看起来像要骂人。

他还是快点吧。

“那天我们看到那小孩，他好像真是从我家里跑出来的。”林冬橘神神秘秘地说。

钟斯与刚开始提速，林冬橘就凭一句话留住了他。

“什么意思？”他问。

林冬橘咽了咽口水，声音像是快要断气：“意思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可能，真是，鬼。”

有其他同学从身边跑过去，林冬橘压低声音，把“鬼”字说得鬼气森森。

林冬橘看了眼体育老师，正跟跟其他班体育老师扯闲篇，她慢下速度，告诉钟斯与那把小红伞就是她家的。

钟斯与倒是不意外：“我就说是从你家跑出来的。”

“……”林冬橘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他抿了抿唇。

这女生好奇怪，跟他说这些干嘛？而且语气还特别随意，他们很熟吗？

他跑也不好跑，在女生灼灼的目光下，他有些骑虎难下，似乎非得说点什么才行。

他问：“那你查过监控吗？”

对啊！

林冬橘眼睛一亮。

都怪吴文宇，这几天她被他害得烦躁不安，都忘了可以去查监控。

“我明天就查！”她一笑，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像一只跑得吭哧吭哧却很快乐的小动物。

“咔嚓。”

女生白净的手指按下快门，在她手机镜头里，林冬橘和钟斯与靠得很近，这一幕似曾相识。

一阵微风吹乱女生的刘海，她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看到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她害怕，害怕得胃里翻滚，想吐，想冲上前扯开他们俩。

不行，不能让林冬橘知道。

她会讨厌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