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继续，只有乔桥留在了那个充满血色的下午。
乔顺眠因为故意杀人被判了十年，听狱警说乔顺眠入狱后一直有严重的抑郁症和被害妄想症，能在里面撑两年已经很难得了。
骨灰被乔桥放在家里，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处理了，病的不只有妈妈，还有她。
她们在江南没亲人，听说乔顺眠成了杀人犯后，连以前的朋友也没有敢来探望的，这是一场连葬礼都不需要的死亡。
无人吊唁，连乔桥都哭不出来了。
沈西回也按预期考上了东初最好的大学，时不时也会回到这个小区陪她散散步聊聊天。他并不想帮乔桥瞒着沈西辞，但他帮忙遮掩的事没有逃过父母的调查，那段删掉的监控成了威胁沈西回的利器。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乔桥并没有回江南，而是住在沈西辞的公寓里。
乔桥不喜欢拉开窗帘，阳光照着粉尘，透亮又混沌。
沈西回拿着钥匙开门，因为就算他敲，她也不会开：“又没吃饭？”
沈西回提着一堆预制菜放在冰箱：“学校有比赛，我要离开一个周，这些你放微波炉热一会儿就能吃。”
他尝试过给乔桥请阿姨，却被她连人带东西的轰出去了。
“我想回江南。”
沈西回放东西的手一顿，侧身看着她手腕上一条条的伤口，他给她找过心理医生，逼着她吃那些药，可是除了让她每天因为药物多睡几个小时，几乎没什么用。
“不行。”沈西回拉开窗帘，乔桥下意识地挡住眼睛，“你的眼睛长时间不见光不行的，收拾收拾带你去学校走一圈。”
乔桥瘦了太多，脸颊瘦得凹陷，缓慢地坐起身来：“不去了，让你们家知道了就得闹了。”
“我在公司已经待了半年，他们没资格闹了。”
乔桥笑着看他，卸掉了亲和的假面，现在说话倒是和记忆中的那个人越来越像了。
“他还好吗？”
沈西回没想到乔桥会主动问起沈西辞，除了他偶尔主动告诉乔桥一些沈西辞的近况以外，乔桥对他几乎是避而不谈。
“很好，优秀学生代表，家里的重心全在我这儿了，也没时间管他。”
“挺好的，去下面河边转转吧。”乔桥拿了件宽大的外套，想去遮住自己瘦削的身影。
沈西回替她高兴，看来这次这个医生的疗愈效果还不错，至少她愿意主动接触以前很抗拒的事物了。
他希望等沈西辞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乔桥，就算他们不能再续前缘，好歹也算是完成了沈西辞离开前的嘱托。
沈西回本来是第二天一早跟校车走的，结果学生卡忘在了乔桥那儿，只好开自己的车去。
钥匙和学生卡在一个钥匙扣上，沈西回敲门，这个点儿乔桥应该醒了，她睡眠浅。
敲了两次没反应，沈西回也不意外，熟练地叫了开锁师傅来开门。
沈西回坐在靠上的楼梯上等着。
“好了，你……”开锁师傅的工具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妈呀！快快，打120！”
沈西回跑到门口，她平静地躺在沙发上，还穿着昨天送她回家的那件外套，伤痕累累的那只手腕再次血肉模糊。
开锁师傅哆哆嗦嗦地打了电话，沈西回迅速找出急救箱，用纱布紧紧地按住乔桥的伤口。
学校附近的一所医院来的很快，沈西回急救措施做得不错，但是失血过多，人已经在昏迷状态了。
他为汇报穿上的西装染了血，给了开锁师傅一笔封口费，独自站在抢救室门口等着。
难怪昨晚主动问起了沈西辞，难怪愿意主动和他下楼走走，难怪……
一切都太反常了，是他疏忽了，沈西辞看着那个亮起红灯的抢救标志，自己的心跳也在随着它开始闪烁。
一定要活下来，乔桥，至少，得让沈西辞再见上你一面，至少……
“乔桥家属！”
“这儿，医生我是。”
“你是她？”
沈西回犹豫了一秒：“弟弟，她是我嫂子。”
“她的情况不是很好，身体各项数据指标都不太好，有服药史吗？”
“有，具体名字我不太记得，抑郁类药物，我马上把药品清单发你。”
“好，这次情况很险，但凡再晚一点，人就没了，建议你们家属轮流守着，以防患者再做出过激行为。”
“好好好，辛苦辛苦。”
沈西回送了一口气，有些瘫软地坐在医院的地上。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缴费的时候把乔桥换到了VIP病房，找了四个保镖守着，而他买了一张去美国的机票，走前发了一条短信。
【妈，项目交流期间封闭，结束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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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沈西回坐了一整天的飞机，有些疲惫，他站在耶鲁的门口，此时是纽黑文的正午，阳光正好。
“我能来找你吗？”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你到了？”
沈西回笑了，其实在他出国前，哪怕误会解开了关系也没那么容易恢复如初，两年来沈西回联系他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都是等着沈西辞打来电话问起乔桥的事儿。
自从说她回了江南，沈西辞打电话来的次数也变少了。
但是，哥哥始终是最了解他的人。
“嗯，在你们学校门口，你能来接我吗？”
沈西辞那边的环境很安静，沈西回听出来他在压着嗓子说话：“不方便的话，你给我个具体位置，我来找你也行。”
“没事，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我现在过来。”
沈西回见了沈西辞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哥乔桥现在的情况。
哥会不会怪他一开始不告诉他真相……
直到他跟着沈西辞走进了一间高端的研究室，周围的人穿着白大褂，少数人抬头打量着这个和沈西辞长得一模一样的东方面孔。
“我换了专业，没给家里说，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沈西回没有太多惊讶，跟着沈西辞进了休息室。
“有事？偷偷跑来的？”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心里的愧疚感更甚：“哥，如果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
“算了，你不用回答我。”就算不原谅这也是他应得的，他明明知道乔桥对哥来说有多重要。
沈西辞神色变得严肃：“乔桥出事儿了？她在江南……”
“哥，她没回过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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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沈西辞和沈西回一起回了国，来不及收拾行李，俩人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
“哎哎哎！你们是乔桥家属？”一个带着口罩的护士拦住他们，“我们这两天一直联系不上你们，严医生让我联系上你们，马上去找他。”
沈西回给沈西辞解释：“主治医生。”
“可以先看看她吗？”
“今早严医生让神经科的老师们过来会诊了，这样吧，我去给严医生说一声，半个小时后到诊室可以吗？”
“好，谢谢。”沈西辞到了病房门口却停下了脚步，细看，他的手有些发抖，保镖见人回来了，还两个一模一样的，微微震惊后退守到门外了。
乔桥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沈西辞不打算叫醒她，这一眼就够了，他知道王家出事之后就立马联系了沈西回和沈家，却在回国的机场被沈家的人拦住遣返了美国。
他不放心只好一次次打电话向沈西回求证，再后来就得到乔桥回江南的消息，她的号码沈西辞一次也没打通过，就这样，他们失联了整整两年。
她还插着鼻导管，皮肤白得不正常，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瘦得让人看的心疼。
“哥。”
“出去说。”
沈西回说了这些年乔桥是怎么过的，却没告诉他原因：“他们威胁你的原因。”
见沈西回没开口，沈西辞一声苦笑：“你走吧，以后我负责她。”
“我说，哥，我说。”
……
和严医生会诊的都是神经科的专家，确实也是这么多年来遇到的为数不多的案例。
“乔桥家属是吧，坐。”严医生把乔桥脑CT摆上来，“是这样的，病人醒后，我们进行了个初步测试，她存在一定的认知障碍，然后就联系了神经科室的专家王先王医生对患者进行了进一步的测试，结果显示大脑机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患者的记忆产生错乱以及对现在的环境非常的抵抗。”
王先医生接着说：“结合你们家属提供的病史，我们怀疑是心理方面的障碍，但是这个呢，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给你们家属说清楚的就是，各项检查我们已经做过了，她的这个现象暂时无法用病理方面来解释。”
其实医院最害怕遇到这样的患者，因为家属往往理解不了，觉得既然是有问题那为什么又说检查出来没问题呢？
“好，我们了解了，麻烦最近再安排做一次全身检查吧，特别是肠胃镜。”沈西回说乔桥的饮食极其不规律，估计各方面都有损伤。
王先愣住，本来还准备一系列通俗易懂的讲解，看来都用不上了：“行，那没其他问题了，等今晚病人醒了之后，可以吃一些流食。”
沈西辞让沈西回回了学校，现在尽量别让沈家的人起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乔桥现在的情况和他们正在做的研究高度相似，可是方案的临床验证还在测试期……
沈西辞坐在床边整整一晚，自己都没意识到，外面的天空已经升起了朝阳。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面孔毫无波澜：“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