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风格的课室外面白色的走廊正对着不远处错落有序的凤凰花树,课已经结束快二十分钟了,大家都走光了,应官还没有出来。
应官不是来找我的,只不过刚好撞上我的事情。我靠在墙边发呆,又过了大概十分钟,课室的门才打开。
我忙站直,“老师!”
两个老师都看向我,我直愣愣站在那。应官侧身朝身旁的人点点头,然后走到我旁边轻声道:“走吧。”
“怎么等在外面,没回去?”他问。
“……我等老师一起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自觉地抓了抓脸颊,“……没有。”
应官脚步微顿,但没说什么。我低着头数着他的步子跟着他走,不知不觉就跟着他一起回了办公室。
我自然照惯例要给他倒水,他却拿回杯子,说:“不用。”
我知道他是下午的飞机赶回来的,路上估计滴水未进,就忙又问:“老师不想喝水吗,那要不咖啡?”
“不用。”
“那……”
“我什么也不需要。”应官说,“你坐下休息吧。”
我愣了下,他开始翻看这些天来遗留的公文,我这才发现应官的侧脸的棱角有时候看起来,竟然也有拒人之外的冷硬。
我嘴唇颤抖了几下,慢慢坐下来,过了很久,他都没再跟我说话,这种情况,几乎从没出现过。
我并没有带什么专业材料过来,只好随手从他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捧着看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知道盯着书页看。因为他回来的欣喜和某种酸涩慢慢混杂在一起。
我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他刚回来,肯定很累,我在这里既不能帮他多少,反而徒增他的烦忧。
“老师,我先回去了。”我说着,身体却违心地不愿起来。
应官终于抬起头看我,“如果没什么说的,就先回去吧。”
我……我站起来,还是拿起他的杯子去倒水,这次他没有拒绝。
看着他喝了一口水,我感觉思绪终于回复往常,因为他回来的惊喜又压过了一切,说:“老师短期内应该没有外出了吧?这次的演出有录像吗?”
应官看着我,那种似雾般朦胧的冷硬终于褪去,露出我熟悉的柔意和无奈,“暂时没有,录像等上课的时候再给你们一起看。”
“要轮到老师的课了吗?”我敏锐地抓住字眼,问。
他点点头,起身走至脱下的外套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色的盒子,“这是在外面买的。”
应官递到我手上,我这才知道是给我的,忙急匆匆地接过来,口齿不清地结巴着说:“给、我、我的?”
我手一抖,那盒子啪嗒落在地上,里面几乎和盒子一样大小的银质金属器具掉了出来。我忙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才看清它长得极其像随声听,但按钮多了几个。
我随手按了几下,它发出几声类似电子琴的声音。应官看着我弄了一会儿,说:“它可以用来编曲,不过只能试几个调而已,而且用起来比较繁琐,等上过课之后,我再教你。”
我只依依不舍地捏着它,舍不得放起来,忙应了两声。他示意我到旁边一起坐下,我屁股刚沾到位子,他忽然说:“刚刚怎么了?”
我立马弹起来,应官说:“我是你的老师,你不用怕麻烦我,这也是我该做的。”
他很少用这种神态和口吻对我说话,我如鲠在喉。他看着我,继续说:“就像你想帮我做点小事一样,如果我拒绝你,你的感受就和我想帮你,却不被你接纳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如遭棒击,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我常常想,或许这些年来蹉跎的岁月,其实都是命运为了让我在后来能够遇到应官。
我不说话,他也没说话。过了很久,我才讷讷地在他旁边坐下,艰涩地说:“没有,只是一件小事……”
我尽量将事情简化地和他讲述了一遍,他起初只是默默地听,后来眉头越锁越紧,隐约有点嫌恶。我观察着他的神色,忙又略过一些细节,赶紧讲完了。
其实我并不习惯让旁人知道这些事情,就像是在诉苦,无论是从前在陈营亦或后来姜思名他们面前,我可以接受自己玩笑打闹,却绝不允许自己要被别人安慰。没有为什么,只是很不自在……
但是那种不自在起初在应官面前更甚,却不知为什么,随着讲述,慢慢地就被遗忘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在结尾时想问他,我自诩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失败,却还是这么脆弱,轻易就被攻破心防……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应官只是说:“明天把你改过的都拿来我看看。”
“明天不是……”他明天行程几乎都排满了,我知道。
“明天早上,我等你,你拿过来。”他只是简单地说。
翌日午时,应官沉默不语地看了两个小时后,说:“拿去别的地方投,用第一版。”
我怔怔地看着他,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他说:“不用怕不合适,先作词后作曲的例子很多。”
我当然知道,只是这种例子大部分都是名家才有的待遇。我握紧手,柔桐说的话时不时在耳边忽闪而过。
应官温然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远比我更加笃定,“放手去做就好了。”
我忍不住将手抵在胸前,艰涩又难掩激动地说:“好!”
不管如何,为了不让他失望,我也必须尽力而为。
半个月后,我们开始接触真正的编曲,那时我才知道,以前参加节目的时候所谓的改编有多小儿科,和我们所谓的改编放在应官和其他导师面前,有多班门弄斧。
我们并非所有人都从没接触过编曲,至少白疏因和吕六他们几个早已有一定的原创能力,所以吕六他们并没有来。白疏因却始终都在。
我和姜思名他们除去上课时间,现在几乎聚少离多,又碰上终于轮到应官给我们上课,只盼着快点下课让应官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我早就和应官说好了的。
因为记挂着这事,又念叨着应官说过上完课会教我怎么用上次那个银色铁盒,我多少十分心神只用了九分半在听课,以至于应官频频朝我投来目光,我这才后知后觉,惭愧地收敛了。
“老师,一起走吧。”然而,就在我们等待着和应官离开的时候,白疏因却挡住了应官的去路。
应官显然有些意外,却没有言语,沉默片刻歉意地朝我们另约时间。我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却还是看着白疏因背对着我们削瘦的身影,默默地看着他们一同离开。
“不要想太多,你的应官老师有正事处理。”一只咸猪手忽然搭上我的肩。
“L老师!”姜思名兴奋地喊,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兴奋。
L狡黠地眨眨眼,脚一勾坐到旁边的课桌上,竖起一根手指,“知道现在新生代里面最受关注的歌手是谁吗?”
我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一个名字,Edbert沉稳地说:“白桦。”
我已渐渐对乐坛的众多歌手熟悉起来,白桦的名字当然不陌生,他是目前唯一仅二十岁就跻身实力歌手行列,与众多前辈齐名的人。
L道:“没错,不过你们应该不知道,白桦和白疏因的关系?”
我皱起眉,看着他。他摸摸下巴,故弄玄虚地笑说:“白桦是白疏因的哥哥,也是应官的第一个学生哦。”
某些东西电光火石之间闪过脑海,我突然一阵心悸,直觉看向应官离开的地方。
“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我有点事情。”我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