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小卓照例接关鹤去公司刷存在感。
路上,坐在后排的关鹤突然凑上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卓脚下一顿,踩了脚刹车,上半身差点撞在方向盘上。从老板嘴里听到这句话,简直太令人伤心了。
他握紧方向盘,幽幽地说:“关总,我叫小卓。”
关鹤问:“你姓什么?”
“姓卓。”
关鹤想了想,又问:“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卓。”
关鹤:“……”
小卓无奈解释道:“我姓卓,也叫小卓,我全名叫卓小卓。”
听完他绕口令般的解释,关鹤嘴巴张了又合,半晌后说道:“很有意思的名字。”
小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关总,不用憋着了,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时候,你笑了十分钟。”
关鹤这才放松紧绷的嘴角,笑了一下,继续问道:“小卓,我想问你一件事。”
“关总你说。”
关鹤:“我有很多钱吗?”
“这个,要看怎么理解‘很多’的概念,比如说跟我比起来,那你的存款就很多很多了,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把我的钱都给颜之潇吧。”
小卓一个刹车停在红灯路口,回头震惊地问道:“什么?”
关鹤说:“我想让他高兴一点。”
最近他发现颜之潇经常对着账本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还钱”、“利息”、“转账”、“劳务费”……之类的词句。
他隐约察觉到,颜之潇似乎在为钱的事情发愁,如果能替他排忧解难,那他不介意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送给他。
“是这样的,您的钱都拿出去投资了,流动资金不多,急用的话,我先帮您从财务上支取一部分。”小卓安抚下冲/动的老板,对着闪烁的红灯秒数暗暗叹息:照这么下去,等不到关鹤恢复正常,星闻娱乐怕是要改姓了。
关鹤过完生日的一周后,颜之潇正式进组了。
不知是不是公司的刻意安排,摄影棚搭建在郊区,距离颜之潇家开车不到一个小时。
为了方便,别的演员都住在酒店里,颜之潇却得到了特别许可,可以每天回家。
除了特殊情况需要夜戏,他的戏一般都安排在白天。
而且这些条款全都是在一个月前就定下的。
贴心得让颜之潇胆战心惊。
剧组的演员大多都是星闻娱乐的艺人,彼此之间还算熟悉,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裴霄作为影帝,为人远比想象中谦逊,没有因为开机之前双方粉丝的摩擦而对颜之潇冷脸,反而耐心地指导他一些演技上的技巧,休息时还会跟大家一起开玩笑。
副导演、场务、美工全都是小林团队的成员,年轻有想法,随时随地都能迸发出新创意。
颜之潇渐渐觉得,接下这部戏,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
“咔!”小林导演喊停,拍手示意,“过了!”
现场一片欢呼,可以准点下班了。
“恭喜,刚才演得很棒。”裴霄对颜之潇说。
“谢谢。”颜之潇笑着答话,眼神却穿过他的肩膀,一直看向他身后刚刚架着摄影机的方向。
裴霄回头看去。
只见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玻璃正在缓缓升起,看不清楚车内人的脸。
“裴老师明天见。”颜之潇打了声招呼,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走了。
坐进车里,他小跑过来的气息还没平稳,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卓从后视镜里看过去:“问他。”
关鹤坐在后座位,领带早就扯掉了,衬衣也穿得随意,哪里还有半点精致总裁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坐在办公室看了一天的文件,好无聊啊,想来看看你拍戏。”
按理说,他现在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心智了,说话习惯还没改过来。
颜之潇佯装生气:“你看着我都不会演了。”
“骗人,”关鹤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葡萄味的棒棒糖递给他,“我刚才都看到了,你演得很好。”
颜之潇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心情不错,“下次来之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关鹤立刻接道:“那我明天还来。”
颜之潇咬着糖失笑:“随你。”
没料到,第二天的戏没能顺利拍摄。
一夜之间,通告单上多了十几条剧本上原本没有的内容。
增加戏份的是原先一个毫不起眼的炮灰角色,多出来的戏都要集中在这几天拍摄。
为了赶场次,调整拍摄进度也不是没有过,颜之潇并没有十分难以接受,但意外的是,他在片场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许小安?”
颜之潇拉住来探班的李雨桦,问道:“许宛白在这部剧里有客串吗?”
李雨桦将带来的水果递给临时助理,吩咐对方去清洗一下,然后坐在颜之潇对面,和他一起看向站在导演身边眉开眼笑的许小安。
“许宛白没来,但是出面给许小安争取了一个客串角色。”
“毕竟有许宛白的亲自指导,演技应该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也不好驳了许宛白的面子。”
关鹤不发话,公司可以拍板的还有好几位高层,做做人情也无可厚非。
“你别理她,专心拍自己的戏。”李雨桦叮嘱道。
很快,到了颜之潇和许小安为数不多的对手戏。
这场戏很简单,前后镜头加起来不超过五分钟。
可许小安走位时总是将颜之潇的镜头或多或少挡住,将自己的正脸面对镜头。
【儿,这你能忍?】系统看不下去了,磨拳霍霍,准备收拾许小安。
“急什么?送上门来的补血包,还指望着她给咱们冲KPI呢。”颜之潇不急不慢,一遍遍陪着演。
不过,他有的是耐心,小林导演却不行。
在第五次NG后,小林导演爆发了开机以来第一次怒火。
许小安跟在许宛白身边混迹娱乐圈许多年,也不是全然没有眼色,接下来果然老实了许多。
对手戏份勉强顺利完成,导演要求补几个动作特写镜头。
……
接到剧组电话时,小卓刚陪着关鹤走出公司电梯。
从电梯到车子跟前的几分钟里,他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决定先瞒着关鹤,把他送回去,否则待会到剧组当着众人的面哭出来就不好看了。
小卓匆匆赶到医院,医生已经给颜之潇检查完毕,并进行了加压包扎。好在只是扭伤没有骨折,否则剧组真的要歇业了。
代表公司和关总对颜之潇表示慰问后,小卓提出亲自送他回家。
李雨桦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遭到了颜之潇和小卓的同时拒绝。“桦姐,我真的没事,你快休息吧,小卓送我顺路。”
故作轻松地送走李雨桦,关上车门,颜之潇才露出痛苦的表情。
真疼啊!
系统看不下去了,跳出来询问:【儿,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颜之潇看着飞速上涨的霉运值,撑着一口气咬牙道:“进了我口袋的,绝对不能再倒出去。”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关鹤开心地推门就往外跑。
下一秒,看到被小卓扶着走进来的颜之潇,他定住了脚步。
视线定格在颜之潇被纱布包裹着的脚腕,关鹤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小卓将颜之潇安置到沙发上,立刻松开了手,退后两步,对关鹤详细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从两人进门,到小卓说话,关鹤一直站在离颜之潇不远不近处,紧紧盯着他,却始终没有上前。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戒备警惕的状态,浑身是刺。
确认过颜之潇没有别的不舒服,小卓受不了关鹤要吃人般的气势,告辞拔腿溜了。
小卓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压抑。
关鹤从厨房里端出银耳汤,放在颜之潇面前的茶台上,仍然一言不发,独自躲进了卧室。
颜之潇捧着汤碗轻轻吹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是在闹别扭吗?
脚腕又开始疼了起来,为了转移注意力,颜之潇集中全部精力在剧本上,一看就是三个小时。
直到窝在沙发上双腿渐渐开始发胀,酸痛难忍,不得不放下剧本去睡觉。
卧室里的灯关掉了,一团漆黑,他慢慢走到床边摸索着掀开被子,还没躺下去,突然察觉到旁边的关鹤有些异样。
关鹤蜷缩在床的另一侧,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饶是如此,仍然浑身发抖。
颜之潇伸手去探,摸到额头上一层冷汗。
生病了?还是做噩梦了?
颜之潇急忙打开台灯,伸手推了推关鹤的肩膀,试图将他唤醒。
关鹤醒了,却没有彻底清醒,眼睛仍然闭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疼,很疼……求求你……”
颜之潇有些慌了,更加用力的去推他:“哪里疼?让我看看。”
关鹤在梦魇中,语气还是孩童的腔调,声音开始哽咽:“求你不要这样……”
“不要再受伤了……”
“我很害怕……”
颜之潇骤然明白,关鹤刚才种种奇怪的表现,不是在生气,也不是闹别扭,而是感到害怕和恐惧,本能地回避,不敢靠近。
在他的成长经历中大概有过类似的场景,今天被颜之潇受伤的事情刺/激到,那些回忆以梦魇的形式重现,才会致使他如此痛苦。
颜之潇没有安慰小孩子的经验,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唤醒一个梦魇中的人,俯下/身,摸着关鹤的头发,将他紧紧抱住。
“乖,不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