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正式开工还有一个月，青绮盈蹲在地上制作海报，为拍摄最后选角：“我们要最大的程度控制成本，除我元阙还有绾绾外，剩下的人我能找大学生就大学升吧，刚好国庆要来了，学生们也有假。”

陆桐并不认可：“疯了吧这是。”

他从青绮盈手中拿过海报，青绮盈着急去抢：“迟早都要看，看一眼你又不会死，这么激动干嘛？”

青绮盈：“你赶紧还我，小心弄染色。”

陆桐举高细看后，便随意撇在桌上。

他一脸的瞧不上：“弄的跟小孩过家家一样，你这拍摄模式本来就第一人，再加上你一个有点名气的角都不请，网红也行啊，那请问，谁会看？后面还整个付费模式，我就问你，谁买单？”

“坐井观天，懒得费口舌。”

青绮盈拿过海报又准备蹲下。

陆桐拦住她，又重新把海报放办公桌上：“我这地板选材可不便宜，再别在地上画了，把地板搞脏了，到时候你继续出钱请做美工的匠人来修板面。”

“啊？”

青绮盈摸摸地板，又回头看办公桌。

她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不早说，这蹲半天还给我蹲出低血糖了，起身时晕的不行，还流鼻血了刚刚，不是我说，这地板其貌不扬的，怎么还比办公桌值钱，我以为...”

以为这办公桌是最贵的。

所以宁愿蹲着，也不铺桌上画。

“凡事别单看外表评价估底，就像有的人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说不定心里有多阴暗，而有的人——”

陆桐眸色微闪，稍有停顿。

他说完后半句：“有的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说不定，才是性价比最优的选择。”

“你这话怎么话里有话？”

青绮盈停下手中的活，靠在椅子背上，她与陆桐远远对视，陆桐耸肩，漫不经心道：“我就随口说说，你别对号入座，要是对号入座，那说明你也这么想。”

“元阙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青绮盈激动拍桌，连带画笔掉落，甩她一身墨水。

“哟，搞砸了噢。”陆桐懒洋洋叼着烟，一脸幸灾乐祸：“我可没指名道姓，元阙两个字是你自己说的。”

“我不知道你对元阙这么大偏见干什么，以后都是一个公司的，抬头不见，低头——”

她话还没说完，陆桐就飞快拿衣服走了。

他背对身后人挥挥手。

“走的时候别忘关灯，商电可不便宜。”

青绮盈要被气死：“我看你满脑子都是钱钱钱，你这个没人情味的剥削家！”

这下好了，衣服也脏了，看来还是得回趟家收拾一番，招人首先自己得形象好，乔绾绾这段时间也听她的劝，连着一周都在谷店拍摄，等到下午，青绮盈自己拖着海报去了学校门口。

牌子一放出来，有不少人围观。

路人怯怯私语。

“短剧是什么？”

“骗人的，听都没听过，赶紧走吧。”

“要是去，肯定要你先掏出一笔什么妆造费培训费什么的。”

“不是不是同学。”青绮盈赶忙追上去解释：“我们不收取任何费用，这是一种新的拍摄手法，它主要是——”

“不好意思，我们着急去吃饭。”

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被人无情拒绝。

快一个小时，围观的人不少，但大家也都是好奇看几眼，真正询问的没有几个人，眼见招不到人，青绮盈开始主动出击，她迎着来往的学生上去介绍。

“同学你好，我们这个——”

“我不感兴趣。”

“同学，我看你外貌——”

“别烦我。”

“你好，我们这个是——”

“走开！”

接连问了三个，话都说不过三句。

这什么情况？

她记得当时网上说大学生，不是不给工资，只管饭给盖章就来的吗？青绮盈坐在树下休息，脸被晒黑，整个一落魄样：“难不成2012年的大学生都是谨慎风?这防骗意识也太强了。”

“什么风？”

眼底落入一双白色运动鞋。

青绮盈闻声抬眸，顺着树叶缝隙散落下的阳光，打在元阙脸上，衬的他额侧两道青筋好明显，还是太白了，白的只要一点自然光，血管都会比常人看起来通透些。

元阙半蹲在她面前：“又愣神了？”

“没...没有啊。”

“我——”

这么近距离被元阙看着，青绮盈真觉得自己要悄无声息被看断了气，她往后微仰：“我就是，就是在这晒晒太阳，补补钙，看还...能不能再长长个子。”

“噢？这样。”

元阙言语间抑扬顿挫的明显。

他目光倾斜，注意到对方手边的东西，伸手，就在修长指骨即将要触上去时，青绮盈猛地站起身把东西往身后藏：“这就是，就是随便画着玩玩。”

元阙笑了，善意不拆穿的笑意。

“嗯，随便画画，挺好。”元阙掏出手机，给青绮盈发过去一个文件：“这段时间龙套也没白跑，我当群演时认识的朋友不少，如果你这个短剧还需要配角的话，给他们一个露脸的机会。”

是元阙的朋友，如果招待不周，会让元阙在朋友间失了脸面，想到这些，青绮盈对后面的话有些难开口：“可是——”

元阙笑笑安慰：“没事。”

“他们很珍惜每次露脸的机会，你随便给个机会就行。”元阙一脸随意，他半玩笑半认真：“可以免费参演，就看你话怎么说饼怎么画了。”

“真的吗！”

一听免费二字，青绮盈立马变脸。

元阙点头：“嗯，看你话术了。”

“那没问题！”

青绮盈刚想着急表态一定能完成任务，随后就意识到不对，元阙怎么会当下就有这个文件？这个文件，一看就是提前考虑到这些，作为预备方案名单给备出来的。

“你，你猜到我手里不宽裕了。”

说到这个话题，青绮盈有些尴尬。

她觉得有些丢人。

“也不算猜到吧。”元阙与她闲聊的空隙，顺手就把铁架子和海报收拾了：“就是提前做了功课，再加上今天看到你在这，这个想法就被做实了。”

“啊？你看到我了啊？”

正在青绮盈努力回想自己这一下午，有没有形象不好的时候，例如就鼻子痒痒抠抠，或者热的出汗，牛仔裤黏屁股...毕竟这裤子质量堪忧，一出汗就麻烦。

哎呀，还真有...

就在青绮盈尴尬的想抬脚就想走时，她被元阙一句话劝留，元阙告诉她：“就今天下课往出走，听路过的学生议论。”

青绮盈：“议论什么？”

话不太好听，元阙不由瞥她眼，一副努力回想但依旧想不出一句话的样子，他说：“忘记了，最近记得台词太多了，脑子不够用了。”

一说台词，青绮盈想到《凤凰。》

“《凤凰》这个小说我看过，绝对是隐藏的大热门，虽然你这个角色只是小配，但人物魅力足够，一定要好好把握，说不定到时候运气真的就来了。”

青绮盈笃定的语气，倒让元阙来了兴趣。

“这一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就跟我说过。”元阙漫不经心的笑意下，含了些道不明的低落：“再说，运气就算来，应该也起不了什么水花吧，毕竟戏份就在那，古装，还是吃浓颜多些，我这种就是混混眼熟。”

“淡颜很适合深情男二。”

不知怎么想，等青绮盈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从她口中蹦出。

惊慌的小眼神正对上那双不解黑瞳，元阙困惑时，右眉梢就会不由上挑：“小妹，你研究过这些？”

“也算是吧...毕竟要做这一行，就要了解观众的喜好和偏向。”

其实青绮盈不想把自己在元阙面前的身份摆在更偏向工作的这一方，她就想简单当个什么都不懂，和田瑜暂时一样的远房表妹而已，可现在，一次次谈话中，她潜意识下的回答，早已经不允许她这样。

元阙：“想太多会累的。”

青绮盈扭头去看走在马路边的元阙，问道：“你累？”

印象中，元阙一直都是笑眼盈盈，一副岁月美好，不会不开心的样子，可现在他这样的话，会不会就与他后面想不开的事情有前后因果关系？

想到这，青绮盈变的紧张起来。

不等元阙回答，她就开启超关心模式，拉着元阙看个不停，神色僵硬：“是不是拍戏哪里受伤了，他们还强迫你一直高强度工作？又或者是，是不是在片场给你甩脸色，背后吁吁你被你知道了？还是，有人因为演角的名额，对你提出什么非分要求了？”

紧张严肃的话题，元阙却笑了。

他摆摆手，闭嘴不回，只是说起青绮盈：“看来，是你真的好好做功课了，知道一些常见的被针对因素。”

青绮盈都要急死了。

“我好歹也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这里面的乌烟瘴气，没少见，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沟通，说不定我——”

“我和陆桐真能帮到你。”

青绮盈话语间带上陆桐，陆桐比他们年长，更是专门从事这一门事的人，听起来怎么都比她靠谱些。

元阙问：“他在国外帮你？”

“嗯？”青绮盈被问的一愣，还是老实回答：“对啊，起码，帮我挡下很多我不愿意去的饭局。”

元阙大步迈出：“那挺好。”

他很高，但身形偏瘦，不管什么裤子穿他身上，都是松松垮垮的，都不用风吹，只要腿往前一迈，就有种松弛感。

说是两人一起往出走，倒更像是青绮盈在后追着元阙一般，青绮盈只好小跑跟上：“这都什么跟什么，这跟你那件事没关系啊？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会说你累。”

元阙：“随口一提罢了。”

“我不信，哪有这么随口的。”

前面人突然停下，青绮盈冷不丁撞上去，元阙转身，以往总是如山间泉水清澈般的眼神，此时如夜色下死气沉沉的深海般，似透过重重波浪直漾进她的心。

“总要允许失望，允许求而不得，承认自己没那么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