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别哭。”
邢辰吓了一跳：“卧槽。”
耿童侧过身，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下次......能不吵了么。”
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邢辰更委屈了，咬着唇，在被子里发抖，但就是倔强得不肯再和耿童交流。
耿童的心好像软了。
“我有点冷，”耿童说，“毛毯太薄了。”
邢辰在被子里用手背抹把眼泪，置之不理。
耿童温和地轻轻拽了拽邢辰裹紧的棉被：“能分我一点吗。”
邢辰正欲开口谴责，而下一秒耿童的话却让他的眼泪再次决堤。
“小......辰？”
犹豫的语言，平静的语气，不确定的微微颤抖，笨拙又沉稳，却不像是能从耿童嘴里说出来的词。
其实只是耿童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个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叫这个名字，他把别人气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邢辰解释他们的不正常关系，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邢辰的火降下来一点——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又怎么敢随便承诺另一个人的终生。
可......
扪心自问，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哪怕一丝一毫。
有的。
他不敢说，他宁可邢辰只是随便玩玩，也不愿意对方真的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这样的诚意他接不下来，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可能随时会牺牲，这样对邢辰很不公平。
那是一只有漂亮羽毛的鸟，应该飞向更远的天空，而不是被所谓承诺永远困在一个名为“一生”的牢笼里。
邢辰不知道耿童的内心活动，他被刚才那声小辰彻底打破了心理防线，翻过身踢开被子，流着泪钻进耿童的怀里：“你他妈......凭什么。都这样了，倒是给我个名分啊！”
哭得可大声了。
耿童只是安静地任由他闹，然后在他终于累得哭不动的时候，用手揉一把对方的脊背：“还哭吗？”
邢辰感觉他这不像是安慰人，像是威胁。
“第一次有人叫我小辰，”邢辰把脸埋了下去，“你再叫一次，就一次，我想听。”
耿童看一眼他暴露在空气里的后腰，于是放开了他，伸手把被子拉上来，再度拥抱：“不想叫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耿童叹息，“别扭。”
邢辰突然从被子里抬起头盯着他的脸：“耿童你他妈有病啊！”
耿童莫名其妙。
邢辰：“哄我啊！你不是说各取所需吗！我现在的需求就是你哄我！把我哄好！不然我就告诉钱茂我是你的线——唔唔唔？”
耿童一把捂住他的嘴，眉心拧着，低声道：“你能不能有点当线人的自觉性？”
邢辰挣扎一会儿，终于被放开：“靠，我？你也不看看是谁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来蹭住就算了，你他妈还三番两次逼老子和你吵，你还是人吗耿警官！再这样下去不用我主动告密，你脸上就写着邢辰是线人四个大字！”
“五个。”耿童淡淡地说。
“妈的......这种小事你还要争，”邢辰眼眶湿润，嘴硬得不行，“耿童，你真的学不会心软。”
耿童想了想，把他再次揽进怀里，温和地揉他后脑勺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邢辰不说话，手搭在他背上，一点点描画那些或长或短的疤痕，忽然就不想再像小学生一样斗嘴了：“你说，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吵嘴的？”
“忘了。”耿童的声音有些疲惫。
“应该是那天晚上，我逼你和我做的时候，”邢辰道，“我倒希望你跟我发一通脾气，不然每次都是我声音大，没意思。”
耿童大概是笑了，气息洒在邢辰头顶：“后悔吗。”
“不。”
“有些认不清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耿童搂紧了些，“你可以和我吵，可以哭，可以闹到双方都很难看，但你记着......无论我们的感情发生什么变化，是亲密还是疏远，或者只剩下恨——即便是那样，你也是我的线人，行动上，听我指挥，不要把感情带到任务里。”
邢辰哦一声。
片刻后，他轻轻地说：“你话变多了，没发现吗。”
“嗯。”
“你以前很惜字如金的，只有进了审讯室才能听见你一连串说很多话，”邢辰在他怀里蹭了蹭，“你现在和别人也话多吗？”
耿童：“不会。”
邢辰抓住他正在揉自己后脑勺的右手手腕：“不用哄了。”
耿童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邢辰握着他右手的指关节：“我自己好了。我也不逼你了。”
“有那么快吗。”
“少管我，”邢辰想起什么，“哎，说正事，刘三火最近好像没找我麻烦了，倒是那个姓钱的，总拉着我出去见那什么破世面。”
耿童气息一凝，撑起上半身：“看见那枪了吗？”
邢辰啧一声：“我在他们眼里充其量就是个半路上背叛组织的小破记者，就算我真知道那枪在哪儿，我也没机会给你弄回来。”
“枪的事......”耿童脑子有些混乱，略略梳理一番才开口，“先不急。你稳住阵脚别暴露，上次是我莽撞，但至少弄明白了张东伟和傅强这两个圈子的关系，姓张的要在滇城自立门户，肯定得过傅强这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之间的烂账估计还没算清。”
邢辰点点头：“傅强用□□和张东伟交易，那家伙也不是真傻，带过去的都是低纯度的尝鲜货，说白了就一残次品，张东伟敢这么做，背后估计有人吧。”
“那傅强呢，他让手下人绑了我和重楼借花献佛地和张东伟套近乎，应该和你想的一样，他也认为张东伟有人罩，不敢轻举妄动，”耿童轻笑，“结果傅强自己也在这上头栽了个大跟头，一个纸老虎，倒是给他吓出原型来了。”
邢辰眯着眼昏昏欲睡，闻言忽然一个激灵：“你等会儿。”
“怎么了？”
“张东伟要是没点能耐他敢这么跟傅强叫板吗，什么纸老虎？他这是吃定了傅强不会动他，或者动了他就有大麻烦，”邢辰道，“傅强背后有人是没错，不然他不敢绑架警察——但你真的确定张东伟身后空无一人吗？你好好想想，你有多少次能抓他的机会，为什么每次都抓不住，为什么每次都让人跑了？”
说完，邢辰咳嗽几声。
耿童拧着眉，陷入一阵沉思。
刘三火撞死女交警后被傅强的人保释，再然后当了墙头草直接投奔傅强，顺带着王老四也一起带走，张东伟看似在道上孤立无援，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敢真的去招惹他。
那就问题大了。
傅强有靠山，张东伟也有，他们的靠山是黑是白？是否同一人？
但很快耿童就否定了后者——这两人目前分庭抗礼互扯头花，如果背后的靠山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所谓的靠山是不可能允许他们闹内部矛盾的。
问题又回到前者。
这两个犯罪分子或者说犯罪组织的靠山，在哪条道上？
和自己身边那个疑似叛徒的人物有没有关联？
107、
直到邢辰拉了拉他的袖子：“你能不能少抽点烟？”
“跟抽烟有什么关系。”耿童无意识地说，脑子里还在想张东伟的事。
邢辰哑着嗓子开口：“你抽的那烟太呛了，下次换个好烟吧。”
耿童：“嗯。”
而后邢辰让他躺下：“别想案子了，这些人的关系网复杂到三天三夜都说不清，你不就是要钱茂手里那把枪吗，我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偷来不就得了。”
耿童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反驳。
他只是依旧那么搂着邢辰：“别太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