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初景铺好床铺,朝云殊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老师,今晚可以和我一起睡吗?”
云殊意挑了挑眉,调侃道:“小少爷,您都二十一了,晚上还要人陪着?”
“老师……求你陪陪我。”边初景上前难过地抱住云殊意,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脆弱,“我已经十六年没有见过你了,这十六年,都是我一个人睡的。没有人给我唱歌,也没有人给我讲故事,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靠着做梦见你。”
云殊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的衣服……”
边初景立刻松开云殊意,打开衣帽间的门。
里面挂满了衣服。
边初景笑吟吟地看着云殊意,“老师随便挑,全是我为你买的衣服。”
这下云殊意什么都不用愁了,他随手拿了套睡衣,转身进浴室。
边初景则留在卧室,他拨通冯武的电话,“冯叔,我找到他了。”
冯武冷静下来后,觉得云殊意的出现处处都充满了疑点,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怀疑:“小少爷,您确定那不是竞争对手的阴谋吗?十六年了,云先生不可能还和当年一模一样,您别上当了。”
“冯叔,就是他。”边初景重复道,“我不可能认错。”
“那您打算怎么办?报警?”
边初景冷冷吐出一个字:“不。”
“边总的死到现在都没查清,小少爷,边总死不瞑目!”
“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边初景望着浴室的磨砂门,“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
“小少爷!”
“小少爷!你——”
冯武还想说些什么,边初景却挂了电话。
边初景走到窗边,同小时候一样坐在地毯上,望着窗外的玫瑰园,看着那些鲜艳到妖冶的玫瑰,起伏不定的情绪才渐渐平息。
他将手掌按在窗户上,用手指一笔一划地写下云殊意的名字。
这十六年来,除了自己的名字,边初景写的最多的,就是云殊意。
靠着这三个字,靠着监控备份里有关云殊意的录像,靠着回忆里的点点滴滴,捱过无数漫长的日夜。
边初景本该习惯孤独的生活的。
他本该习惯的。
边初景重写了一遍云殊意的名字。
——
对于花妖来说,热是最难以忍受的,不管是什么东西,云殊意都喜欢冷的。
洗了个舒服的冷水澡,一身的疲惫褪去,云殊意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纵使经脉仍旧涨得难受,但想到浴室外的人,云殊意觉得这些痛苦并不难以忍受。
云殊意出来的时候,边初景正坐在窗边看风景。
男人的眼神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忧郁,但当云殊意再看过去时,就只剩全然的笑意。
“老师。”边初景回头,目光落在云殊意没有扣好的领口,他错开视线,声音带着一丝不自然,“你的衣服没有扣好。”
云殊意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毫不在意地开口:“没关系,反正就要睡了。”
他坐在床边,问:“小少爷习惯睡哪边?还和以前一样?”
“老师睡哪边,我就睡另一边。”看着云殊意还在滴水的发梢,边初景拿着吹风机来到他身边,“老师,我帮你吹头发。”
“谢谢小少爷。”知道边初景心中还是有些患得患失,云殊意并没有拒绝边初景的帮助,他低下头,方便边初景为他吹头发。
冷风呼呼吹过云殊意的头发,两人一站一坐,都没有说话。
边初景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拨弄老师的头发,目光未曾离开云殊意一瞬。
老师的头发是深黑色的,又黑又细,洗完后尤其蓬松,发丝搭在颈上,更显得老师皮肤白,白到几乎透明。
边初景能够清楚地看见老师脖子上黛青色的血管,像是细腻瓷器上勾勒的花纹,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想要追寻更多,但当看着老师敞开的领口,边初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移开了视线,专注盯着老师的头发。
十六年毫无变化,仿佛固龄一般,老师到底是什么?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边初景蓦然想起十六年前,老师给他的护身符。
那枚小小的吊坠上,带着经久不散的香气,后来一场大病,吊坠也失踪不见,边初景苦苦找寻十六年,将吊坠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找了个天翻地覆,却一点吊坠的影子都没看见。
就连那香气,也随着老师的失踪而消散。
没有任何一种香水如云殊意身上的花香一样,让人闻到后心神放松,边初景只觉得其他的香水都过于刻意,刻意模仿的结果不及真品的万分之一。
那道花香正如云殊意,没有任何替代品。
云殊意是无可替代的。
边初景看云殊意看得毫不遮掩,云殊意被男人看得不自在,等到头发吹得差不多后,忙不迭开口:“小少爷,天色不早了,你快去洗吧。”
等到边初景洗漱完出来,云殊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云殊意不知道这些年边初景的哪些习惯变了,哪些习惯没变,干脆认为边初景还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喜欢睡在靠门的那一侧,他便空出了右侧的位置,睡在了左边。
云殊意是侧着睡的,面朝着左侧的落地窗,给边初景留了很大的空处。
边初景拉上窗帘,带着一身潮意钻进被子里,小心又小心地伸出手,环住云殊意的腰,把头贴在青年的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边初景睡了十六年来第一个安稳的觉。
没有女人疯癫的诅咒,没有血红的玫瑰,也没有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自己的边陵。
云殊意离开的第十七年,边初景终于得到了救赎。
当晨曦钻过窗帘缝,洒在室内时,边初景便睁开了眼。
怀中的身体散发着热气,边初景眼神骤然警觉,肌肉紧绷,下意识想把人推下去。在动手的前一秒,边初景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云殊意。
这是他等待了十六年的人。
边初景放松身体,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臂弯环抱着老师的腰肢,鼻腔间满是另一个人的气息,边初景空虚的心被顷刻间填满。
云殊意被边初景的动作弄醒,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边初景的笑容,男人声音沙哑慵懒:“老师,早。”
“小少爷早。”云殊意从边初景怀中坐起来,本想拿手机看一眼时间,突然想起来自己手机早就在那片虚空中报废了,只好问边初景,“几点了?”
边初景伸长手臂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后告诉云殊意:“七点半。”
以往这个点,边初景应该在二楼练琴,但此时,他们两人都在床上。
“小少爷不练琴了?”
“嗯,已经很多年没练了。”边初景目光不经意扫过云殊意越发随性的领口,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把云殊意的衣服拉好,低声道,“忙。”
云殊意垂眸,扣好扣子,随口道:“可惜了,那么好的琴。”
“你能再次弹响它,它就实现了最后的价值。”边初景花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将目光从云殊意的手上移开,起身朝浴室走去,“老师,你早餐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来。”
“家里的保姆走了?宋妙丹呢?”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背对着云殊意的边初景表情一沉,但很快就调理好了情绪,故作轻松地解释:“她家里有事,早就不干了,后来我搬到了冯叔家,就不需要保姆照顾了,如果老师需要,我再请一个保姆。”
云殊意起身站在窗边,拉开窗帘,温和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看着楼下开得越发娇艳的玫瑰,云殊意呼唤1109:【小九,帮我查一下,我失踪后都发生了什么。】
【您消失后第二天,边陵被医生发现死在了家里,警方发布通缉令,全国通缉您。】
【监控呢?】
【别墅跳闸,监控只拍到您和边陵争吵,后来别墅的监控就一直没有开启过,直到主神大人十八岁,别墅的监控才重启。除了主神大人的书房卧室,其他地方全都有监控。】
【我现在还是被通缉的状态?】
【主神大人让人捏造了您死亡的消息,现在通缉令已经被撤销了。】1109很快就查到了结果,【同样,您现在已经“死”了。】
【哦对了,宿主,我刚刚还查到一个消息,和主神大人有关,您想听听吗?】
云殊意随手在落地窗上写下边初景的名字,【说吧。】
【主神大人买下了附近的几栋别墅,请了一批保镖守在了您周围,只要您踏出别墅一步,他们就会告诉主神大人。】
【这样啊。】云殊意毫不意外地眨了眨眼,【守就守吧,他心里不踏实,要是守着好受点,就让他守吧。】
1109困惑不已:【可是上个世界您不是很生气吗?】
【上个世界那是人设。】云殊意勾了勾唇,【我喜欢他守着我,不管是监控还是保镖,只要他能看着我,不管是什么方式,我都喜欢。】
【好吧!】吃了满嘴狗粮的1109无话可说了,【宿主您可要小心,在他们眼里您是杀害边总的凶手,要是有谁做出了过激行为……】
【我会小心的。】
刚和1109聊完,身后就有了动静,云殊意转身一看。
边初景正在床边换衣服,宽阔的肩膀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坚实有力。
云殊意又连忙转身去看窗外。
“老师,你在看什么?”边初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看风景。”
云殊意轻声回答,发丝遮掩下的耳尖被玫瑰染上了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