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生活一天天循环往复，让人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可能上一秒才在祈祷快点下课，恍惚间回过神来，一天甚至一周就过去了。

时间就是如此神奇。

没有了标志性的事件，就连记住某一天的特征都变得困难了许多，好像都一样似的。

高二（3）班乃至整个一中的学生们就是如此。刷题，考试，练习，上课，紧张得……好像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能拥有。

余江还是和以前一样，偶尔逗逗沈亦，和李凌打闹，和邢庄斗智斗勇，拉着沈亦一起被罚，被数学题虐到想哭。

忙碌的学习生活使他把那些隐隐萌动的心思暂且抛到了脑后。

一场秋雨一场寒。

今天的阳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顺着窗台滴滴答答地往教室里打。

凌乱的雨珠斜飞向靠在窗边的余江的桌上，凝成了一条条水晶，相互粘连。

暖黄色的护眼灯把教室里的所有物体都映衬地微微发黄，看得人昏昏欲睡，却又不禁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猛一哆嗦。

这种要大不大的雨丝令人心烦，唯一能慰藉这群精神状态不太美妙的学生们的，就是那雨天特有的泥土和花草气息。

“噔噔噔……”桌子被人轻轻叩了叩，课间正在补眠的余江倏然抬头，懵懵然望着面前的英语课代表，额前翘起的发丝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压下去，就连原本大大的杏仁眼也被压成了单眼皮。

“嗯……怎么了？”余江沙哑着嗓子问。

今天下雨，跑操取消改成了自习，除了个别想早点完成作业的，班上几乎睡倒了一大片，很安静，只有雨打窗玻璃的声音。

这个课间真是有够漫长的。如果不是课代表叫醒，余江可能会一直睡到打上课铃。

他同桌沈亦被数学老师叫过去准备竞赛了，座位还空着，上面也溅上了一些雨水。

课代表把一张卷子放在余江的桌上，为了不打扰别的同学休息，他压低了声音说：“这是你这次英语月考的卷子，豌豆射手让你过去一趟。”

豌豆射手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名字里有个“婉”字，虽然听起来温婉可亲，但实际上却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是众多女老师中相对泼辣的一位。

由于每次都能把学生喷得体无完肤，怼天怼地怼空气，所以江湖人称“豌豆射手”。

所以课代表后面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祝你好运。”

余江发愣地看着桌子上的卷子，把手从课桌里抽出来，缓缓揉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清醒些后把卷子翻开到正面。

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眼神模糊间，红笔批改的分数鲜艳得似乎有些晃眼。

——104分。

这是他从来没有考过的成绩。

他自认为自己的英语成绩相对于语文要更好一些，最起码不应该是这样的分数。

从小学开始，满分是常有的，即使偶尔失误，也能控制在98分以上。

上了初中，他的口语也是能打的，听说考试从没扣过太多分，加上作文也能保持将近满分。

灯光看得有些累，面前的卷子慢慢地有些曝光。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因为模糊而泛出来的生理眼泪眨出去。直到眼前清晰了些，他才拿出笔袋，拎起卷子对课代表说：“现在过去么？”

“对，她说差不多要把你下节语文课的时间也占用一些……下节课朱琳不是说有测验么？还要发周测成绩来着吧？你来得及吗？要不要我和豌豆射手说你放学再去？”

余江抿着唇，干笑了一声：“别了，我走了。”

雨丝划在了脸上，他抬手一抹，拉开椅子，看了一眼睡得不省人事的班级同学，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

“报告。”

事实证明小雨天气就连办公室里的老师也提不起精神。大部分老师有课，都出去了，小部分的盖着毛毯缩在办公桌角落批作业。

余江被一位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老师允许进门。踏进门的那一刻，上课铃正好响了起来，隐隐能听见隔壁班万物复苏悉悉索索的动静。

“你来了？来，过来。”豌豆射手隔老远就看见他了，朝他招手。

余江低着头走过去，看见她手里拿着这次月考的班级成绩单，挑眉看着他。

“看见自己的卷子了？”她问。

“嗯。”余江垂着睫毛，不太敢看她的表情。

“看见成绩了？这成绩你怎么考出来的呢？以前你的成绩不是打底145往上么？现在直降105啦？”

她这连珠炮似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不会舒服。余江当然也不喜欢。

但他偏偏又不能反驳，也没资格反驳，因为他这成绩的确让人心梗。

“老师……我错了，对不起。”余江乖乖认错。

豌豆射手不说话了，只是这么看着他。大概过了十几秒——余江感觉有一个小时那么久，她带了美瞳的漂亮眼珠动了动，目光随即停留在面前这个男生身上。

这个男生不过高二，个头却已经比自己还高一截了，现在却头发凌乱地掐着手心站在自己面前，大一码的校服袖子盖住了大半个掌心。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衣袖下的手指指甲正死死地掐在皮肤里，用力到竟然有些微微发抖。

她轻轻启唇，柳叶似的眉头微微拧起：“手别给我放前面，垂下去。”

男生“哦”了一声，把手垂下。尽管衣袖很快罩住了整个手掌，但在下落过程中她还是瞥见了手心一晃而过的深紫色月牙痕。

她眉头舒展了些，声音放缓：“这次月考不是你的正常水平，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么？我发现其实你最近状态不太好。”

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大概是秋季运动会过后的一周，她讲课时往后排一瞥，却看见以往低头做笔记的男生眼神空洞，说不清楚在看什么。

她看看ppt上放着的板书，正是重要的考点——余江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考前课上走神。

忽然间男生的眼神好像又对上焦，蹙眉轻轻晃了晃脑袋，抬手扇了自己一下，又空洞着眼神往黑板上看，行尸走肉般低头誊笔记……

男生下课后也不是争分夺秒地写作业，而是趴在桌子上埋着头补眠。

第二天自己批改作业的时候，发现昨天黑板上新讲的语法点，他错得一塌糊涂。

“对不起老师……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在状态。”余江又是那副空洞的神情，舔了舔发干的唇。

“你在我这里先把错题弄懂，把语法点记忆一下再回去，可以么？”豌豆射手用手指点点卷子。

男生点点头，坐到了她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约莫半节课过后，豌豆射手按回红笔笔尖，把卷子和笔袋递给余江：“都听懂了？下次我希望看到你的进步，而不是这种成绩，懂么？”

余江松了口气似的：“嗯。”

女老师摆摆手：“回去吧，你们不是还有语文测试？”

余江干笑两声：“这个点早考完了，应该快收卷了。”

女老师挑眉：“那我耽误你时间了？”

本就是缓和气氛的话，豌豆射手也不想为难学生：“我在上课前给你们朱老师请假了，不过她好像有些不高兴……我记得上次给沈亦请假不是这画风来着？你赶紧回去吧，下次认真考。”

余江离开了办公室。

雨好像又大了些，夹杂着凉风接连不断地飘进走廊。

语文课下课后是晚自习，天色好像有些暗了，教学楼灯火通明。

走廊栏杆就像一条分界线，将两个不同的世界分隔出来。

余江第一次觉得，从高二教师办公室到高二（3）班教室的连廊有这么长。好像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似的。

“老师，下周不会还要周考吧？”隔壁班传来了师生间的对话。

“废话，你们哪一周没考过？”男老师的声音穿透过拉着的窗帘。

“啊——”紧接着的就是一个班的哀嚎。

好烦。

什么鬼天气。

终于走到了班级前门，余江抬手，轻轻叩了叩门板：“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