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若换成许燕眉女士在,大概就是先一个爆栗敲许循脑门上,再一把拖布甩许循身上,让他在欣赏完作品后赶快把地拖干净,还是不能用扫地机器人的那种。
但现在看见的这个情况的是唐栎川。
唐栎川就看着自家地面被弄出来的痕迹,往旁边跨了一步绕开那朵画出来的太阳花,又站到许循身边回答了个“嗯”字后,才把手上乘着火锅底料的锅放在了桌上。
许循就听着耳边低低响起的一声“嗯”,眉毛一抬正想说什么。
但厨房里这时恰好又响起了张天越的呼唤声:“唐哥,你这锅番茄锅煮好了,你看你要扔点啥进去不?”
唐栎川于是就又一边应和着,一边把放在许循身上的视线挪开,重新走进厨房。
只有许循看着唐栎川在拐进厨房前,都留意了下地面,避开了那朵他画着玩、纯属胡闹的太阳花的步子,稍微地挑了下眉。
……
因为唐栎川家里面只有一个电磁炉,没法同时开着两锅一起煮,就只能是一份在煤气灶上烧着,把菜全部都烫熟了再端出去,唐栎川就着那锅番茄锅捻着吃。
张天越本来是觉着这样就没有那种火锅热气腾腾、一边烫一边吃的感觉了。
但唐栎川坚持就这样吃也很暖和、也很方便,才有了两边人可以一同吃上火锅的盛景。
眼下,张天越现在就一边唰唰地往自己碗里夹肉,一边停不下来地跟人唠嗑:“你们觉不觉得我们这一个月经历的事情也忒多了,比上一半年都精彩。”
“先是咱唐哥转校,周测不幸晕倒老吴展雄风。再是咱班齐心协力,避免老吴被罚。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就等开开心心迎校运国庆了,结果又碰上校运会取消月考延期,你们帮我偷手机。”
张天越本来也只是随便找个话题,随口这么一说。
但等真这么一个个掰着手指头数的时候,才发现上个月发生的事情确实那叫个又多又精彩,主打一个鸡飞蛋打寸草不生。
陈酌本也低头勺里捞鹌鹑蛋呢,听到张天越这么说,也抬起了头。
一边等着火锅飘到眼镜片上面的雾气散干净,一边凉凉地来了句:“你确定这是精彩,不是触了霉神吗?”他这一个月担惊受怕比他过去一年都多。
张天越听到这话,也“嘶”了口气:“好像是有点。”
就像他们今早出门也跟没看黄历似的,又是碰上想吃的火锅关门,又是碰到暴雨。若不是……
张天越想到这,瞬间在许循本来打算接话的时候,话音一转:“所以这就得感谢我们唐哥了啊,又是收留我们,又是来到我们学校。”
虽然张天越是觉着这话接得有点突兀。
但他回忆了下自己前面说的那个“唐哥转校”,跟后边连的一啪啦糟心事、跟自己和陈酌的评价,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强调一下,唐栎川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必要性。
陈酌这时也反应过来,张天越说的那一啪啦事里面,好几样都是跟唐栎川有直接联系的。
正想顺着张天越的话接一嘴呢,就见许循比他动作更快地直接举起了饮料:“那就让我们欢迎唐栎川来到云中!”
陈酌都想吐槽“这都一个月了才欢迎是不是有点晚了”。
但后知后觉又想起,他们好像是在人转来的第二天,就已经在许循的带领下,在群里欢迎过一回了。
想到自己那时对唐栎川心里的排斥,杂七杂八的心思一转间。
就见许循的易拉罐已经扬得很高,陈酌只好跟着快速扶了下镜片举起饮料。一边的张天越也忙跟上。
于是,在唐栎川看着眼前场景,迟钝地才把易拉罐拿起来一点的时候,许循就已经把自己的手伸长,跟他的易拉罐撞出一声轻响。
在那声轻响中。
唐栎川看见了许循眯着笑的眉眼。
是一种很惬意地靠倒在沙发的笑法,头歪向他这边说:“同桌,听到没,大家都很欢迎你呢。”
于是,唐栎川那短暂的因为张天越、陈酌的话,飘上来的思绪。
就这样在许循的笑容,跟大家伙几个易拉罐的再次相撞中,完全湮灭,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喝下去的饮料,在口腔中还留下了回甘的甜。
……
几个人酒足饭饱后,各个都瘫倒在沙发上。
唐栎川还是第一个想站起来去收拾桌子的,就被许循拉着坐下:“唐栎川,你先休息一下吧,你这么积极搞得我们像什么样子啊。”
话音是带着笑的。
旁边还有张天越揉着肚子的附和声。唐栎川只得重新又坐回许循旁边。
此时每个人都刚吃完饭,心情正是最放松的时候。
张天越半眯着眼睛半眯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他对唐栎川的第一印象:“哇,兄弟,你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除了感觉你帅,就是你这人真Bking。”
唐栎川对这句话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听张天越旁边的陈酌也接了一句:“对,就是那种眼睛跟放天上一样,谁说话都爱答不理的那种。”
张天越对这话也特别有同感:“特别是当时人叶清清跟你说话,你就只‘嗯’了一声。”
张天越说到这个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境,“如果不是后来许循给我说你帮过他打架,那我绝对连正眼都不得看你。”
唐栎川听到前面半句的时候,本来还下意识地想道歉。
虽然他知道这两个人话里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而更像是提出来一笑泯恩仇。
但唐栎川总觉得有些事情,无论他当时情境如何,还是向当时被自己忽视的人说一声抱歉。
但还没等唐栎川把这句道歉的话措辞好,等着张天越的话结束完后说出去。
唐栎川就又陡然地听到了,张天越后面那“他帮许循打架”的半句。
唐栎川一下眼睛都睁大了。
他下意识就想偏头去看旁边的许循。
就听旁边一下响起了动静很大、很突兀的咳嗽声。
许循本来也是在那儿悠哉悠哉、跟看乐子一样喝酸梅汁的。
突然听张天越来这么一句,一下饮料全都呛到了气管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连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唐栎川顿时脑袋里那些杂七杂八想法全没了。
一心全神贯注地拍起许循的背,一边给他扯纸,一边还勾腰一脸担心地看着许循,问他:“你没事儿吧?”
连一直都躺得挺安然的张天越、陈酌。
听许循那一时好半天都没停下来的咳嗽,都稍微歪过去了点身子,想看看许循有没有啥大样。
而许循,就在那一个二个看他的眼神中,摆了摆手,顶着一张脸都有点呛红了的模样,说:“没事儿。”
连嗓子都还有点哑。
“……”
这下那些杂七杂八的话题全没了。
张天越他们几个本来是想躺一会儿再做事的。
但随着许循的咳嗽,他们把身子直起来,才发现那一桌的红油、碗碗筷筷,已经要忽略不下去了。
陈酌第一个站起来说:“张天越,咱俩去把碗洗了吧。”
张天越看了眼现在都还在那儿揉脖子的许循,应声也正想站起来。
却听揉完脖子的许循,忽然来了句:“要不我们一起去洗吧。”
俩人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张天越这个耿直的傻大个更是直接说:“以前在陈酌家不都是俩人洗吗,一洗一冲。”
许循:“……”
他总可能说是因为没想到谎言这么快被拆穿,暂时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栎川,怕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再支支吾吾提起那天大雨吧?
许循只能顶着一张“极友好”的微笑:“洗不洗?剪刀石头布,输家去的那种。”
这也是他们的老惯例传统了,因为都不想洗碗,所以使出浑身解数的那种。
张天越瞅着许循能说出这番话,虽不知人为何突然那么积极,但也觉着人应该是没事儿了,立刻扯着陈酌加入了箭头石头布的队伍。
几人一起在背后藏好拳头,再一起出出去。
最后结果是陈酌获胜,得到休息机会。
而许循就在剪刀石头布结果都出来的时候,盯着自己输掉的拳头。
再瞄了眼自他站起后,眼神就一直没移开过他身上的唐栎川,跟有点迁怒,又有点像解释似的:“别看了,等我们走了,你还得拖地呢。”
语气有点凶。
唐栎川答应了一声“好”字后,就默默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只把目光停在了地上那团,当时被张天越一个拉板凳,拉掉的早就看不出形状的太阳花上。
而许循,进入到厨房后,就跟泄愤似的,洗碗洗得贼拉快,水流也开得贼拉大。
在张天越叫着“水关小点啊都溅我脸上”的声音中,许循把一个个盘子清洗出来。
而直到这时候,许循才发现。
当时因为被他急着吃饭、急匆匆装下食材的碗盘,在现下仔细一看,倒是有好几样都跟他家的碗盘花纹是相似的,更有甚者,是直接一样的。
许循看着手上的盘子,些微地愣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