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这两个字,好像跟未来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尤其是这两个字的另一端,还绑着许循。
于是,唐栎川本来就不敢有丝毫马虎的态度,在许循的这番话下,就成了连续好几天,直到收卷铃声打响的最后一秒,他才合上验算的笔。
并且直至高考日程完全结束,唐栎川走出教室,他脑袋里都还在回顾试卷上的题。
四周的嘈杂人声,在他时不时停顿思考的步子中,都已经慢慢远去。
直到唐栎川终于把脑子里那些有疑惑有异议的题,都已清算完毕,唐栎川看着周围的环境,才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似的,忙提步往外边冲。
然后,他就看到了等待的许燕眉女士。
许燕眉女士在校门口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但在看到他一瞬间就扬手,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小唐!这儿!”
唐栎川于是不过稍微顿了一下,就又忙跨步跑了过去。
许燕眉女士是在昨天吃饭的时候,主动提出要过来接他的。
当时许循还在他妈妈说:“明儿就是最后一科了,考完就解放结束了。”
就听许燕眉女士忽然来了一句:“欸,那考完了是不是得吃点好的,犒劳一下?”
两个人于是立马一拍即合。
许循本来就不想考完试了,还要走一长段路,说不定还碰不到合适的出租车。
在听到他妈说那话之后,立马又得寸进尺,问到时候能不能来接他们。
许燕眉女士本来打的也就是这个主意。
也就是想在自己儿子考完试之后,给人一个拥抱,告诉人一声:你辛苦了。
她本来都马上要说:那我跟你爸到时候来接你们。
但在目光触及到饭桌上安安静静的唐栎川时,话音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变成了:“诶不行,你跟小唐考试都不在同一个方向,我跟你爸咋同时接你俩。”
她一边这么说着,边碰了下唐栎川的肩,问:“小唐,我明儿来接你咋样?”
“……”
许燕眉的笑容,跟此刻的合在了一起。
唐栎川本来在匆忙跑过来之后,是想跟人道歉,说他不是有意出来那么晚的。
但还没等到唐栎川开口,倒是许燕眉女士又伸手够了下他的肩。
在他的头,顺势跟着许燕眉女士的力道低下去一点之后,他的头又被薅狗一样薅乱,随之响起还有许燕眉女士带笑的声音:“小唐,考试辛苦了。”
于是,唐栎川那自看到许燕眉女士身影,喉间就有点哽咽、鼻间就有点酸涩的感受,在这会儿好像重新上演。
但是这回,唐栎川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表达出来了。
“不辛苦,你们才辛苦。”
无论是这些时日,对他们的关心,还是对他们的照顾、担忧。
许燕眉女士于是又笑了。
笑着摸了把他的头:“哎哟。”
但她也只是简单打趣一下,很快又把这话题转走。
因为从这些日子的相处里,她也能感觉出这孩子的脸皮薄,也不太擅长表达感情。
所以许燕眉只是带着唐栎川的脖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树荫底下,抬起另一只手跟他说:“小唐,我们先过去那边,我车停那边的。”
因为为了避免交通堵塞,影响学生高考,所以这一段的路径,都是禁止车辆出行的。
许燕眉不得已只能把车停在了分岔路口那边,再步行过来。
唐栎川看到这么远的距离还问:“那要给向叔叔他们打个电话吗?我们这儿的时间好像会比较长。”
结果就得到了许燕眉女士笑了一下的:“放心吧,你向叔叔已经打过了。”
许燕眉说着,还又跟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
她从随身的包里掏了一下,掏出个手机,是属于唐栎川的,“你没出来那阵,你手机一直响个没停,应该是你那些同学来着,小循也给你打了个电话,你看一下吧。”
于是,唐栎川不过在许燕眉女士的目光下,刚一摁亮手机,就又收获了满屏的消息。
同学的、老师的、陈酌张天越的,挤满了整个屏幕。
还有许循在打电话没打通之后,又新发过来的、一条振动在他手上的:我天,唐栎川你到底干啥去了?
……
这堂饭吃得极其愉快。许循在一马当先,带着向南乘跟唐栎川、许燕眉女士顺利会师之后,就跟解放了一样,杂七杂八嘴巴就没停下来过。
一会儿是高考题型大汇总,一会儿又是自卖自夸说自己答题多优秀。
许燕眉女士也知道自己儿子是这段时间憋坏了。
就时不时地附和问两声,再给他夹个菜,边跟着唐栎川、自家丈夫,笑着,听着他哐哐一顿说。
并且在吃完这趟之后,许循还又扯着他爸妈、扯着唐栎川,逛了一下他热爱的手办店,又收获了几个新宠。
就连唐栎川,也被许燕眉女士问询着,塞给了他俩个皮卡丘。
问就是从自家儿子那里,得到的答案。
至于向南乘,就主打一个冤大款。
跟着俩孩子,俩孩子看上啥了(其实主要是许循,唐栎川属于硬塞),就刷卡付钱。
而在夫妻俩陪着俩孩子吃吃喝喝买买完之后,属于陈酌、张天越的四人聚会,也正式开场。
几个人的聚会是在高考前就正式定下的。
在跟父母聚了一下之后,就约出来玩了一阵,然后又跑到露天坝底下,在月色下坐着吃烧烤,聊接下来几个月要怎么过。
张天越因为受制于他爸,还得在C市待几天,等成绩出来了,再决定他要面临什么样的待遇。
陈酌倒是因为他妈心疼儿子这段时间过得苦,想带着儿子出国晃一圈。
许循明明是在高考前,就一直叫嚣着等高考结束了之后,一定要到处浪的人。
但是当他面对到陈酌问他“阿姨那边能请假不?要不要一起出去耍”的提议时,却很果断地拒绝了。
“我要去芸海啊。”这是许循在唐栎川因为震惊抬头时,给陈酌的回答。
两个酒足饭饱的人,这才想起唐栎川好像就是那儿转学过来的。
于是情况发展到最后,就成了张天越一个在那儿嚎,说就他一个人离不开C市。
还是俩边两个人都在说,等回来了给他带东西,再说也待不了多久,还有班级聚会要聚,才把人给安抚住。
唐栎川倒是全程没怎么参与进讨论。
但是张天越、陈酌也没管,因为俩人都已经默认了许循就是跟他去玩儿。
只是等月亮星星,伴随他们走了一路,唐栎川才看着许循问:“你要去芸海?”
话音又回归成了跟许循刚认不算特别久时,有点稍微默默的状态了。
许循不过看了唐栎川一眼,就“嗯”了一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不是三月份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吗?”
唐栎川于是又默了一下。
“但是我以为,你是还要再过一阵。”毕竟唐栎川的外婆,就是在六月份去世。
许循其实能看出在高考的前两天,唐栎川人还就有点不在状态,还会稍微晃神。
那时候他不过稍微想了一下,就想起去年差不多这时候,唐栎川请假回来后站在他家小区门口淋雨、还犯了胃炎的样,遂也知道了唐栎川走神究竟所谓何事。
那一刻,许循知道痛苦早晚会过去,唐栎川现在其实也已经在伸手展望一个新的未来。
但是——
“哥,我想跟你去。”
话音被许循很清晰地说了出来,“你是肯定要回去的对吧?”
“……”
心跳好像在这会儿又成了一种很具象的符号。
它一声一声,带着滚烫的热意,顺着血液,淌遍全身。
唐栎川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许循这样的人。
是感动吗?
在月色下他看着许循,分不清,辨不明。
他只是垂下了眼睛,对许循说了一声:“好。”
就好像他此后的荒芜人生,也只会对许循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