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房间里，高背椅上是一个显得过度虚弱的干瘪巫师，秃头上只有几缕白毛，正就着烛光读一封信。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他把信叠起，站起身来，径直过去拉开窗帘。

窗外的天空布满红霞，此刻正是日落时分。巫师返回桌边，坐下来，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两个大拇指，望着门口。

办公室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老巫师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

一个大约十六岁的男孩走了进来，摘下他的尖帽子。一枚级长的银质徽章在他胸口闪闪发光。他很高，有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

“啊，里德尔先生。”校长说。

“您想见我，迪佩特教授？”里德尔说，显得有些紧张。

“坐下吧，”迪佩特校长说，“我刚才一直在读你给我的那封信。”

“哦。”里德尔说。他坐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我亲爱的孩子，”迪佩特校长慈祥地说，“我不能让你留在学校过暑假。你肯定愿意回家度假吧？”

“不，”里德尔立刻说道，“我情愿留在霍格沃茨，也不想回到莱森庄园。”

“哦？这是为什么呢？”迪佩特好奇地问道。

“我是混血种，先生，”里德尔说，“父亲是麻瓜，母亲是女巫。”

“你的父母都—— ” “我母亲刚生下我就去世了，先生。他们在孤儿院里对我说，她只来得及给我起了名字：汤姆，随我的父亲。先生，我想您也会理解我，作为一个混血种，待在莱森庄园，莱森家族……是什么感受。我…我想留在霍格沃茨。”

迪佩特校长同情地咂了咂舌头。“事情是这样的，汤姆，”

他叹了口气说，“我们本来想对你做一些特殊的安排，可是在目前的情形下———”

“您指的是所有这些攻击事件吗，先生？”里德尔问。

“一点儿不错，”校长说，“我亲爱的孩子，你必须看到，如果我允许你学期结束后继续待在城堡里，该是多么愚蠢。尤其是发生了最近那场悲剧之后。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死了。你待在莱森庄园里要安全得多。实话对你说吧，魔法部甚至在讨论要关闭学校呢。对所有这些不幸事件的——哦——根源，我们还没有半点儿头绪。”

里德尔的眼睛睁大了。

“先生——如果那个人被抓住了，如果一切都停止了———”

“你是什么意思？”迪佩特校长说，声音有点刺耳，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在地板上留下尖锐的声音。

“里德尔，你难道是说你对这些攻击事件有所了解？”

“不，先生。”里德尔赶紧说道，眼睫微微颤抖。

迪佩特校长跌坐回去，显得微微有些失望：“你可以走了，汤姆。”

里德尔从他的椅子上滑下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房间。

他走下旋转楼梯，接着从逐渐黑暗下来的走廊里的怪兽状滴水嘴旁边出来。里德尔停下脚步，他咬着嘴唇，前额上起了皱纹。

接着，他似乎突然拿定了主意，匆匆走开了。一路上，他没有看见一个人，最后他来到门厅，一个高个子的巫师，留着赤褐色的飘逸的长头发和长胡子，在大理石楼梯上向里德尔打招呼。

“你在做什么，汤姆，这么晚了还在乱逛？”那是邓布利多教授。

“我刚才要去见校长，先生。”里德尔说。

“好了，快上床睡觉吧。”邓布利多说着，用着具有穿透性的目光，凝视着里德尔。

“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在走廊里闲逛。既然已经……”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向里德尔道了晚安，就大踏步地走开了。

里德尔看着他走出视线，然后迅速迈开脚步，走下通往地下教室的石阶。

漆黑地下教室。火把没有点燃，里德尔关上门，在那里待了至少一个小时。他从门缝里向外窥视，像一尊雕塑一样等候着。又过了很久，他听见门外有了动静。

有人悄悄地在通道里走动。他听见那个人走过他和里德尔藏身的地下教室。里德尔像影子一样毫无声息，侧着身子从门缝穿过，跟了上去。

有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他一直跟着那个脚步。最后里德尔突然停住了，侧着脑袋，倾听刚刚出现的声音。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有人用沙哑的嗓音低声说活。

“过来、出来，上这儿来，过来吧。到箱子里来。”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点儿熟悉。

里德尔突然一跳，转过墙角。只见一个大块头男孩的黑黑的身影，那男孩蹲在一扇开着的门前面，门边放着一只很大的箱子。

“晚上好，鲁伯。”里德尔严厉地说。男孩砰地把门关上，站了起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汤姆？”

里德尔逼近几步。“该结束了，”他说，“我不得不告发你了，鲁伯。他们正在商量，如果攻击事件再不停止，就要关闭霍格沃茨了。”

“你说什—— ”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杀人。但是怪兽可不是理想的宠物。我猜想你只是让它出来活动活动，结—— ”

“它决没有杀人！”大块头男孩说着，后退几步，把身体靠向那扇关着的门。

两个人争吵着，却听见门后有急切的脚步声，那是一个人在跑。

他们停了下来，凝视着门口。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女孩子跑了出来，头发随着动作散开，衣摆也高高飞扬着。她是那么迫切。

“汤姆！鲁伯！”

里德尔眼底变化着情绪，惶急喊道：“莱尼，别过来！这里很危险！“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阵古怪的窸窸窣窣和咔啦咔啦的声音。

里德尔和鲁伯显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声音。

“来吧，鲁伯，”里德尔转向他说，又向前逼近了一些，“那个死去的姑娘的父母明天就要到这儿来了。霍格沃茨至少可以保证把那个弄死他们女儿的家伙杀死。”

“不是它！”男孩大吼一声，他的声音在昏暗的通道里回响，“它不会！绝不会！”

“闪开。”里德尔说着，拔出了他的魔杖。

“汤姆！你要做什么！你明知道，你明知道的———”

女孩未尽的言语被咒语以一道突如其来的火光盖过，照亮了走廊。

大块头男孩身后的门勐地弹开了，那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撞向对面的墙上。从门里出来了一个东西，使所有人在一瞬间定在原地。

一个硕大的、毛森森的低矮身躯、结成一团的黑乎乎的腿、许多闪闪发亮的眼睛、两把刀子般锋利的钳子———

里德尔又举起他的魔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怪物慌忙逃跑，把他撞翻在地，然后飞快地奔过走廊，消失了。

里德尔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看着它的背影。他举起魔杖，但是大块头男孩朝他扑去，一把抓住魔杖，又把他打翻在地，大声嚷道：“不—— ！”

里德尔被大块头压在身下，魔杖因为惯性跌出手中，落在地上。鲁伯紧紧压着他：“别伤害它。不会是它的。不会的！”

莱尼跑了过去，使劲拉起鲁伯：“你们站起来，我们好好说。“

鲁伯这才回头看着莱尼，他才反应过来，眼神里充满着不可置信：“莱尼……我本以为……你……”

他发起狠来，撞开莱尼，跑远了去。

大块头的力气太大了，莱尼毫无防备的被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坚硬的石头地，屁股和后背生疼。

里德尔这时刚从地上爬起来，黑色袍子上沾满了灰尘，手臂也不自然的僵直着。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把对方的狼狈看的清清楚楚。

所幸莱尼是魁地奇球员，平常跌落扫帚也是常有的事。她稍微缓了缓，问道：“哥哥，为什么你说是鲁伯的蜘蛛做的？”

“哈，”里德尔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这个蜘蛛，不会是你帮他藏匿的吧？”

里德尔本以为莱尼会逃避这个问题，哪知她太过澄澈，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是的。是我帮他的。”

“你知不知道那蜘蛛是《禁止动物培育实验法》里明确提到的！”

“是的，如果那蜘蛛做错了什么，我会和鲁伯一起承担。”

“为什么！”里德尔的声音逐渐加大。

莱尼看着他，没有说话。

里德尔怒极反笑：“好啊。我可爱的妹妹，你竟然如此愿意做他的帮凶。你是否想过这蜘蛛跑出来伤人的结果？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莱尼垂下眼眸，依旧一言不发。

———

“小蜘蛛，你找我？”

“嗯…无聊的话，你想要玩什么？”

“不可以哦，不可以吃人肉。”

“这个可以吗？够不够闪亮？我再给你找一些来？你好像嗅嗅，怎么这么喜欢金银财宝？“

八眼巨蛛，一种体型巨大的蜘蛛，生长在亚洲东南部的雨林深处，特别是加里曼丹岛茂密的丛林深处。八眼巨蛛被认为是巫师培育出来的物种，守护巫师的居所或财宝。这种巨型蜘蛛生性残忍，喜食人肉。它们长着八只黑色的眼睛（如果失明则为白色），全身覆盖着浓密的黑毛，它们的腿向身体两侧伸展时，跨度可达十五英尺。有一对巨型的螯肢，会在吃活的猎物和死去的同类时使用。八眼巨蛛在激动或兴奋时，它的螯会发出清晰可闻的咔哒声。还会分泌毒液。

“你听起来很恐怖啊，小蜘蛛。”

“我知道你们会讲人类的语言，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如果你想要找人玩的话，就只有我了。所以———你得听我的。比如第一件事：绝对不可以吃人肉。”

大概从她和它第一次见面起，她们就已经是朋友了。

———

她的确存了私心，她并非问心无愧。

“可是哥哥，你我都很清楚，学校里伤人的，是那条蛇。”莱尼抬起头，对上里德尔的视线。

“你说的没有任何错误，莱尼。但是妹妹，你猜猜看，如果我去告发鲁伯，学校会怎么判断？”

“那自然是不会信的！虽然八眼巨蛛不是什么常见的神奇动物，但是学校里总有人知道的。凯特尔伯恩教授一定是知道的！”

“啊…既然如此，你这么坚定的相信的话，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就赌，学校到底会怎么决定？”他的声音轻缓，慢慢的、慢慢的说，

里德尔逐步逼近她，最后近的似乎都在耳边了。他的手抚在莱尼的发尾，手指卷着一缕绕圈，显得是那么漫不经心，好像就笃定了事情的结局。

“我可以和你赌，哥哥。但是这样对鲁伯不公平，一旦学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会受到很严重的惩罚的。”

“你说的对，莱尼。可你刚才不是很确定吗？很相信霍格沃茨吗？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担心了呢？”

里德尔转而到莱尼的前方，迫使她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深处骤然出现一个漩涡，莱尼只看一眼，就觉得晕晕乎乎的了。

“1…2…3…”里德尔在心里默念着。

“好，”莱尼说，“我答应你，哥哥。”

妹妹，我亲爱的妹妹。今晚你不该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