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楼:……
系统:“我认为他有点像盖亚之子了。”
盖亚之子是整个位面进化的核心,当然也就是气运集合的枢纽,天才不足为奇,天才成这样的就不多见了,多少得是个重要角色。
凯茵以为精灵的沉默是因为不了解术士协会,便抬起头来解释道,“协会每年都会举办联谊活动,采购也会优先选择内部,酬金不低,所以会员数量应该比外界想象的要多。外联部门也有维护合作对象的指标,和很多王室、政府和商队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不过他无心参与管理,并不太了解具体的运作和名录。好在时楼没有继续询问,就着原先的姿势继续休息,他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金发垂在他脸侧,红宝石的耳坠垫在金发上,在炎晶岩的映衬下,他的脸色不再那么差。或许是短时间内摄入了高浓度火元素的关系,被化形药掩去的火精灵魔纹随着呼吸一闪一闪地泛着流光,比所有的魔晶石、法阵或玻璃水晶都要耀眼,凯茵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又埋头去研究龙骨瓶里的东西。
等到室内所有的魔法阵都平息下来,天也蒙蒙亮了。
凯茵站起身,去厨房准备早餐。他用香木当柴火,燃烧起来没有炭灰味,能够增加风味。这次跟赤地穴居矮人的交易他订购了很多东西,除了炎晶岩和炎炎花的种子以外,还有不少食谱和食材。将千层面里的番茄替换成了弗拉姆的品种,又煎了几个火鸟蛋。凯茵尝了尝,确实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很难形容,火元素好像在舌尖爆开后,忍不住咳了一声。
如果非要下一个定义,他是偏向于木系的术士,火精灵的早餐果然是他无法承受的,于是凯茵另外给自己调了杯冰薄荷甜酒。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回到沙发前。
时楼不得不睁开眼,“什么事?”
“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是睡着了但不是死了。”时楼道。
精灵的衣服还敞开着,腹部的魔法阵已经黯淡,红色的干墨凝结在皮肤上,凯茵见他似乎不打算再睡,便引来清泉,俯身为他擦拭清洗。
时楼被服侍惯了,一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凯茵的动作轻巧娴熟,系统说他像是在清洁实验台或修复古董,仿佛有一套严格的程序。
系统:“16,你睁下眼睛,往左看,有惊喜。”
时楼依言,瞳孔因为惊讶扩张了一瞬,“……他怎么了?”
只见客厅外,塞西尔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被挤得有些变形,整个人像是一只不小心撞到窗户上的漂亮小笨鸟。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扒在窗户上的样子有多奇怪和狰狞,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双眼瞪着凯茵,一手还在捶窗户。见时楼“醒来”,才露出大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泪汪汪地望着他。
系统:“你一开始骗他凯茵是拿你做解剖实验。”
客厅里现在满地的草药和魔晶残渣,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时楼倒在沙发上,从塞西尔的视角,只能看到凯茵的侧背影,而他在时楼腹部处理一些暗红的东西。
系统沉吟片刻:“所以他刚刚可能以为你被献祭了,但又无法突破门口的禁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啧啧,小可怜,短短时间手都敲红了。
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但想到塞西尔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维塔诺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也就对他的脑回路释怀了。
时楼用手指点了点凯茵的肩,示意他塞西尔在门外,凯茵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将疤痕周围的符文都清理干净了,并拉好衣摆,系上扣子,才直起腰来。
塞西尔心中一喜,却见凯茵并没有开门的意思,而是又从木架子上取下银色手环,执起时楼的右手重新替他戴上。提取魔气时需要调动精灵体内的火焰,所以刚才暂时将禁制手环摘了下来。
“您先戴着它,等结晶体的检测结果出来我再修改。”凯茵说完这句话后,便开始清理地板。他甚至没用魔法,而是拿起了扫帚,用最传统的方式清扫。
塞西尔:……
红发少年眼巴巴地望着屋子里,最后还是时楼晃晃悠悠地走过去开了门。
塞西尔瞄了瞄凯茵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踏进来。
他的脸上还带着在玻璃上压出的红印,跟在时楼后面,有些拘谨地低声问他刚才在做什么。
时楼看着塞西尔稚嫩的面庞,他的红发在朝阳的光线下如同熟透的莓果,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晴空下的浅水湾,清澈得一眼能望到底。
海洋由蒙昧的远古巨兽和鲛人统治,鲛人无疑是海洋霸主。如果壁画上描绘的是注定发生的未来,那么鲛人城邦会是继艾斯兰德之后又一个重要战场。
进入深海离不开鲛人的帮助,不过塞西尔不像是个好选择。
他需要更强力的协助者或合作对象。
残酷点来说,塞西尔还不够格。
于是时楼一边拉开餐椅坐下,一边将小鲛人的问题敷衍了过去。塞西尔抿了抿唇,小声道,“休斯真的没在你身上做什么奇怪的实验吗?他有时候不太正常,如果有的话,你可一定要跟我说啊。”
时楼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看他,“跟你说了又能怎么样?”
几日的相处已经足够时楼摸清塞西尔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他追逐美与艺术,思维活跃,喜欢与人相处却又害怕遭遇恶意,所以别看在时楼面前这么活泼,其实交友寥寥。塞西尔回避冲突,更不喜欢暴力,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因为曾受到强壮同族的欺凌,总之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他可不信塞西尔能真的做出什么来,只不过是一时的上头脑热而已。
凯茵已经把客厅清理复原,走过来从厨房端出早餐放在餐桌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千层面上点缀的红色果实散发着植物的新鲜气味,煎蛋色泽诱人,还在滋啦冒着热气。时楼往厨房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了炎晶岩的烤盘。他回味了一下夜里倚靠在炎晶岩上的舒适感,那些赤红的晶石在火元素被吸干之后便丧失了功能性,变成了灰扑扑的蜂窝状的碎石了。
他竟然感到一丝可惜,“直接给我多好,干嘛用在厨房里。”用炎晶岩烹饪的食物虽然会更美味,但在能量的转换上当然比不上直接汲取。
这话可千万不能让那群火精灵们听到,要是让他们知道爱戴的赤地王连赤地的矿石都开始节俭爱惜,肯定要痛心不已。
“没关系,地下室里还有很多。”凯茵将食物和餐具一一摆放好,“空间扩容后,堆满了。”
他甚至准备了三人餐,这让塞西尔受宠若惊。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时楼问。
凯茵神色如常,“在您和塞西尔结伴外出的时候。”
时楼:“……”
塞西尔浑身一激灵,拿着刀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系统:“哇哦。”
*
事实证明,凯茵对塞西尔的态度并未好转。一碟蕴含着丰富火元素的食物足以烫得半鲛人满头大汗,神志不清,吃到后面已经开始胡言乱语,嘟囔着“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不要生气好不好”之类的话。
时楼单手托着塞西尔的脸,像托着一只小猫那样开玩笑似地逗弄,“你瞒我什么了。”
塞西尔蹭着他的手掌,又道,“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变强……”
他的眼睛和雪精灵的蓝眼睛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蓝色,乌尔夫兄弟是漂浮在极地的冰川,纯净、冷冽,带着一种精灵族裔共享的、不染尘世的孤傲,而塞西尔的双眼更加浓郁,海天一色,此刻湿漉漉地望着时楼,反倒让他怔愣起来,手里托着的仿佛成了什么扎手的棘刺球。
“鲛人是一种滥情的生物。”凯茵突然插嘴,一边切割煎蛋一边给深居内陆的火精灵普及海洋知识,“在古代的神话中,他们擅长用歌声和美貌蛊惑猎物,将那些倒霉的家伙拖入水中,只为了嬉戏和玩耍。”
受到蛊惑的人可能同时充当着鲛人短暂的情人、易坏的玩具和必死无疑的猎物三重身份,在茫茫海域中,被鲛人盯上的那一刻,死神的镰刀就已经悬挂在头顶,只等他们什么时候玩腻了,镰刀就会瞬间割下生命。
撒里厄建立之后,这种情况有所好转,但平心而论,鲛人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仇恨与恶意,而只是不受拘束的天性,所以城邦的统治者只会确保不会发动针对性的大型攻击——海洋宽广深邃,无边无际,又怎么能保证每一个子民的安危呢?
水手或渔民只能在约定俗成的航线上活动,不打扰到鲛人就是安全无虞的。而如果偏离轨迹而踏上鲛人的国度,往往只剩下失踪的结局了。
“他看上去已经迷上您了。”凯茵的语速一向节奏舒缓,有条有理,“我丝毫不怀疑您的强大,但还是建议不要毫无节制地回应塞西尔的期待,即便他只是半个鲛人。”
塞西尔是个混血,这意味着他的父亲可能是个人类,且被他母亲杀死。而作为弱小的混血能在深海中活下来,那大概是一位地位崇高的雌性鲛人,同时拥有高度平衡的本能与理性。塞西尔继承了鲛人血肉中的兽性,又另有一种不可控的跳脱性格,简直是麻烦的代名词。
时楼略一挑眉。
凯茵难道没意识到自己也在期待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