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脖子,全身盘腿坐着,脊柱弯弯,一动没动,抬头看他,“正因为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开我的肚子,所以我更不会让我内脏受伤,这就是我的处理方法”
其实文宇兰小时候会看医生,只不过长大后,她才从不主动去医院看病的。
而这种习惯,就和你从前夏天会吹风扇,但长大了却受不了空调制冷的那种清凉的那样,她只会按照她身体的本能趋向选择生活的方式。
然后沐森林就无法继续再说什么了。
所以,事实上,除了文宇兰真的觉得不行了才会去取药--但那可能代表已经很严重了,如若不然,她是只会靠自己的方法来康复自己的。
就像有一次文宇兰感冒,一般来说她是会选择冒汗的方法来降温的,所以她会有选择吃最辣的方便面,虽然她不会吃辣,吃下去也有可能肚子疼,但冒汗了,她的感冒的确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她暂时就不管了。
那次沐森林他们看见她一张小嘴红彤彤,细细薄薄几乎没有的唇瓣,泛着无比柔嫩诱惑的光,一副很美味的样子。
沐森林咳嗽了一声,掩盖住差点说出的“好想吃”,这样的蠢话来,眼神却是尴尬的转了一边,却又忍不住又要回头偷看一眼。
这次的情况也是。
她虽然后来怕受病痛,也注重养生了点,但因为平时的少眠,三餐不定,又加上其他的劳累,积攒了半年多的热毒在大夏天一下子发了出来。
而就在这样夏日炎热的高温下,她还冷热交替地穿着深秋打扮的服饰,整个人晕晕沉沉,持续了半个月的低烧,不仅吃的少,舌头也黑,甚至在严重的时候说不出话,身体无力……
那天她也是因为生了太久的感冒,没了体力,下完班后没有加班,就直接回了住的地方。
换了她长穿的大裤衩、背心,正当她头脑昏沉、鼻塞喉痛,正百般拿这个脑袋无法,想要撞墙的时候,门就突然被敲响了--原来是文氏医院的人上门来请她去“消费”。
“因为怕您的卡费积累太多到时无法清算,又不能折合成现金,所以还是请您去医院看一看,反正也不用花钱……”
门口的医护人员想直接把明显憔悴至极,却依旧站的挺拔的文宇兰直接弄上车去,措辞也稍显急促,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还是说,那是她那个名义上已经死去、现在却化名为文云瑞的人,对她这个女儿后知后觉的关心吗?
这样分念头一闪而过,令文宇兰的眼色沉了下来。
她就站在门口,听完了他们说的,忍下了发痒想咳嗽的喉咙,轻轻垂眸道。
“抱歉,我还有事,不招待你们了”——她的话语虽然有礼,声音却很冷漠,仿佛能直接听出她深层次的不悦和忽视似的。
然后她就径直关上了门。
而徒劳而返的医护人员遭受到了蓝恡钺和文疏衍他们的冷眼后,只得又乖乖的返回文宇兰家门前蹲守,企图文宇兰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们可怜,然后大发慈悲地跟他们去医院,也好完成他们的任务。
谁知蹲守了几天,文宇兰靠近山后的房子都没有灯光或有人生活的迹象,还以为文宇兰直接晕倒了没有人管呢!搞得他们想要心惊胆战破门而入。
而后被巡逻的警卫拦下,那些医护人员才知道又是八月份到了,而文宇兰在他们来的那天又回去后,就休了她每年必有的一个月长假,已经回了涂洛海边老家了,却仍是没有去看医生,离开的那天也是咳嗽不止。
算起来她生病低烧也有二十来天了,文宇兰自己很注意,也不跟他们接触,所以也没人好意思假装说,“你会传染我啦,快去看医生吧!”这样的话。
因为其实说来,没有人真的可以说自己跟她是很熟的,而且熟到可以说出这种话--还不怕她真的生气。
所以他们怕她不理他们,只好畏缩起来,听之任之。
当然,唯一可以说的人大概是沐森林--因为钟家的人根本不会关注她这种日常的小事,而沐森林算是深刻意义上跟她最亲近的人,又不怕文宇兰会真的因为他说话不中听而疏远,自然可以说这话无虞,只不过听不听在于文宇兰而已。
沐森林真正出马赶到涂洛海边的时候,也带上了文疏衍他们,和自告奋勇要来给文宇兰就地检查的蓝恡钺。
找到文宇兰的时候,她正坐在自己驾驶的船的船舷上,捂着不知是吃坏肚子,还是因为生病引起的腹痛,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连光着脚的脚趾都蜷缩起来了。
沐森林在跳上她的船时,已经先大声打过招呼了,文宇兰没有动弹,就代表默许他可以上船了。
可当文疏衍正要上船的时候,文宇兰却突然径直起身,纵海跳了下去——这就是她不想他上她的船的意思了,即使他们之间在钟淳希还活着的时候,还有那么多年的父女感情存在,可文宇兰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想对他多说了。
沐森林急急忙也跳下去捞她上来的时候,文宇兰仿佛知道沐森林会跳下去似的,一点也没有其他挣扎的异样。
她的脸上全是水珠,在海上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只不过看她满脸的悲戚,和看向文疏衍波澜不惊冰凉的目光,就知道,她脸上残留的,大概不只是水珠吧?
文宇兰对人的态度大概就是她的唇一般大,细小,笑的再大也只能看到六颗牙齿而已。
无论是她吃的东西,或是其他,进去她体内深处或是灵魂里的东西,都会经过她的严格把关,确认无误后才会进入。
而文疏衍,就是那个被用最大屏障禁止进入她生命的人,纵使他想要对她再好,她却不会接受。
那些东西并不是文宇兰深思熟虑后才得出的结论,她只是依照她的本能,就像她小腿裸露出的皮肤一样,那里有个难看的伤疤,是有人曾经狠狠正面击打她的小腿骨所致的--是对于可能再次受到伤害的本能回避而已。
而以前的文疏衍,现在的文云瑞,她已经不能再放任他思地操控她的生活了,无论目的是好是坏。
不过最终,文宇兰的发烧还是好了,不知是她的一直喝开水功效发挥了,还是这么和文疏衍表达了态度后又平荡下来的原因。
反正她一向警觉,自然不可能有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对她打退烧针的,所以自然她并不担心自己体内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存在。而自此过后,文宇兰这般,文疏衍也并没有一直再往她跟前凑了……
但其实文宇兰有更难以说明的原因--那就是,文疏衍看起来真的是太年轻、英俊了,即使他已经算的上很老了。
而她实在是自惭形秽,他们身上明明流着同样的血,可一个人如此风流倜傥,她却像只老鼠一般,看起来丑陋又可笑,这也是她有些自卑但自强的缘故。
加之她本身也就抵制这种只看外貌的原因,所以才对他更加苛刻了些,如此倒是无畏。
只是文宇兰仍在怀疑蓝恡钺是不是蓝氏族人,却接到消息说蓝恡钺要被张家所杀,去营救时,却隐约发现蓝恡钺是蓝氏家族的人--而且这场她的营救还是他制造出来的闹剧时。
一种同张老爷子那样利用她的情绪顿时升了起来,文宇兰可以看出他现在又没有真的危险,真是的!
哪有被人追杀还这么施施然的模样的,他明明就是想让……好像就是和文疏衍一样,是想让自己把k城三大家族都给报销了似的,好给从前的蓝氏家族让步一样。
文宇兰想到这里,眼睛就眯了起来,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只冷冰冰地问,“我自认并没伤害过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到底是不是……”
而蓝恡钺站在暗沉沉的夜色里,谁也不知道他那样做的意义,就只是突然不复他平日的风度翩翩,冷冽地低沉,轻微一笑。
漫不经心地,“你,让我上我就告诉你”。
文宇兰一听这话,可不会认为他这是对自己“女性魅力”的赞美,只觉得是比那次蓝域利更加严重的侮辱。
而且蓝恡钺说着,还真凑过来要吻她似的,他高高修长的身子堪堪地下弯,很有一种优雅的自得感,文宇兰来不及多想地飞快侧头躲开,这下她知道了,他承认他就是真正的蓝氏家族了。
而且也知道,他知道她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不过……文宇兰也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这种在警局艰难立足之后,却遭到如此挫败打击的心情一直影响着文宇兰的心情,就算蓝氏兄弟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也是如此。
那种种对他们不满的情绪一直积压,又找不到宣泄对象,以至于令后来参加宴会的文宇兰,在听到一个官员嘲笑底层城区人民时,就倨傲的爆发了。
文宇兰听到那个官员嘲笑那拥挤着登上货车的图片时,就不禁一人巍然独立起来,眼色琉璃的尽是冷然,在一群认真听那高级官员讲话的人中正色道。
“你说什么,如果我也在那里我绝不会想听你这种话。一个正直的人不会歧视弱者”
按道理来说,文宇兰以往就算不屑很多人的做法,但因为起码要尊重别人,尤其是上级的话,她也会忍下,装作没有听见的。
可这次,文宇兰就算被那恼羞成怒的官员攻击矮小,文宇兰也还是面色不改,下颌咬地紧紧地。
“你讲话真的很不中听……不过,在这种国力强盛的新世纪,在您管理的辖区里竟然有人快要饿死还真是不错呢,这也算一种本领”
文宇兰狠狠地嘲讽了那个官员和这所有的公职人员,包括她自己一把,总算把内心的怒火给去了。
本来以往她是不休年假的,只休一个月的假期,但今年可能是因为她怼了那个官员的缘故,孔繁西让她提前休了年假,她也就应了。
可能是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和今年的日子真的过得太艰难的缘故,所有人在看到文宇兰在办公室的时候都很正常,也没多想。
却是没想到,在大年初一她生日的晚上,13层毒品犯罪组的组员都隔着文宇兰在靠近山后的房子的窗口,看着吃着热乎乎的面,却哭着的文宇兰有些错愕,让本来想要为她过生日的同事都不敢进去。
而最后,是文宇兰自己哭着哭着抽噎过去睡了,睡颜如同一般纯净小孩地可爱神态,却是孤苦无依地那么无助--也不知她在这无人问津的后山,在多少万家欢庆的日子里,曾留下过多少清泪。
扣除工作上的不顺,文宇兰的情感,更是一直都并不平静--尤其是对她的父亲--曾经的文疏衍。
只不过,文疏衍即使没有说明,但却是认为他们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父母关系想来弥补的,却抵不过文宇兰说的那些话,而只好退缩。
“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妈妈煲汤,滋润每条经脉,只有一杯清水灌进肠胃”
“我妈妈也不能等我长大,看我用第一次钱给她买礼物,就跟她说爱我一样可笑……”
“其实你跟她一样,都是自私只爱自己,你只是怕你内心愧疚,所以为了心安想要这样……弥补我而已,你自己作恶,却还要讲这种话,来留下我这颗恶果发酵——虽然你养育过我一段时间,但我想,你实在不配做我的父亲”
文宇兰最后和文疏衍,噢不,是文氏医药公司的总裁文云瑞,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只不过有多少说进他的心里,文宇兰就没有管就是了。
文宇兰对自己的身体向来是很宝贵的,即使她一直在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而她明明是高等教育的人,却因为生活而略显短见,只在乎看得见摸得着,却又追求那些很宽宏博大的极端。
她可以去母亲墓前,和她的、印象已经不太深刻的母亲说那些莫名的话,“人家说父女是前世的情人,而母女是前世的姐妹。所以,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愿意当你的……姐姐”--我下辈子愿意当你姐姐,保护你一辈子。
也可以在自己的外公来找来,想叫她把钟木恋还要进司法局的事问一下时,而强硬地拒绝,“你叫我别只记得那些不好,你说他们那时候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才会那样对我……那我做错了什么?我那时候也是小孩子,凭什么他们用一句不懂事带过,我却要痛苦一生,到现在甚至因为害怕有的时候只能睡床底?”
“钟木恋小时候踢我一脚,我这一辈子天气反复的的时候都会痛入骨髓,反过来你们却说我小气自私,不容人,那我是不是还该想法律为什么不枪毙你们,为什么海啸不把我们同归于尽?真是没道理……”
文宇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营造的平静生活,似乎一瞬间全都莫名其妙崩裂了。
她以前做人不好,但也没有差劲,或是愤青到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