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血雨腥风后,新帝登基,改国号为玉宸。顾云锦抚摸着冰冷龙椅,坐在他曾经厌倦过,抛弃过的位置上,淡淡的俯瞰朝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无数朝臣真心拜服,拥护在顾云锦脚下三呼万岁。在新帝曾经手刃爱人的位置上尊他为王。
第一次早朝后,顾云锦难受的赶紧扔掉了珠帘头冠,顺便拖了碍事的外袍“什么东西,难受死了。”
“陛下,您要的人醒了。”赵霍不敢抬头,但此事非报不可,只能硬着头皮上——顾云清走后,他这忠实的老臣也继承在了顾云锦手上成了三朝元老。
“那你怎么不早点来报?!”顾云锦也顾不上什么失不失仪了,拖着礼仪就往寝宫跑,嘴里还叨叨着什么“玉儿”。
赵霍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若是能以他一死换这些怨侣成双成对,他也死而无憾了“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老臣看来呀,这大齐皇室可出情种哟……”
慕容玉根本不相信自己还活着,先是揉了揉眼睛,又捂着喉咙翻看手心手背,就差以为自己是鬼上身了。
“朕就知道!”顾云锦喜极而泣,也不顾慕容玉的身体是否稳定了就直接将他扑倒在榻上“朕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慕容玉顿时呆愣在原地——居然真的有痛楚……他吃惊地抬头望向顾云锦,呼吸开始凝重“你没有杀我?我没死……这怎么可能呢?”
平日要强的顾云锦听着熟悉的声音竟直接哭了起来,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泪,抹得满眼都是“嗯嗯……啊唔……”
……显然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整个大殿回荡的只有香薰和奇怪的外语。
慕容玉终究是看不下去了,用手拍了拍他“你登基了?没人告诉过你,帝王之道,是弃己,弃情,弃私,兼爱天下?”
“高处不胜寒……你不是最懂帝王之道吗?朕想同你一起见证。”顾云锦努力平复住声音,但依旧有些哽咽。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容玉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的顾云锦的眼眸,觉得透过这双往日怎么都看不穿的地方看见了星辰大海。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家家户户皆赶着庆祝,岷川的集市简直热闹非凡。
沈卿珹嘻嘻哈哈的拉着刚康复的顾云清去买花灯“上回来的时候就想带你去放,奈何你闹着要走……”
“朕……咳,吾又不欠你的,当初挨的苦还不够么?”顾云清还是不习惯改掉“朕”这个自称,但平日在宅子里还好,在街上如此说就会显得奇怪,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改成“吾”,虽然往往会引来沈卿珹的一阵发笑,今日也不例外。
沈卿珹哈哈大笑着给顾云清递刚买的桂花糕“别生气了,你说你,总挂着一副臭脸干什么?都已经没有身份的束缚了,就放开点罢,你就是太克已守礼了,稍许放纵没有什么。”
顾云清阖上了眼,脸上微微升起红晕,僵硬的去抓沈卿珹的手“吾到这来做的每一件事已是放纵的不能再放纵了。”
他们到这来后顾思珹便继续回去做皇太女,而那个被刚接回去不久的女孩儿则又被两人接了回来抚养。虽说沈卿珹足够闹腾不怕清净,但顾云清还是想留个牵挂,两人一生无儿无女也是无趣。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彻底颠覆了沈卿珹的想象——顾云清给他皇兄写了封信,要他每一个月便寄20两银子来。期初沈卿珹还以为他是不想干活,但转念一想自家夫君又不像那样的人……
直到今天早上,沈卿珹才明白他想做什么——原来是开广济堂。
“这有什么难的?朝堂不是有设么?以我名义开的更是数以万计。”沈卿珹哭笑不得的盯着那块和“先帝”字迹一模一样的牌匾随口道。
顾云清迎着一批批孩子进门,往日平静如水的脸难得露出笑容“两人实在清净,又没什么事,不如做些造福苍生的事。”
两人先后收养了二十几个孩子,但除了其中四个残疾的男孩外皆是女婴。顾云清和沈卿珹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为他们后来上学堂和出嫁的事发愁。
沈卿珹不忍心看见顾云清受到打击,扶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有我们这样的富贵人家还怕她们嫁不出去?况且这是十年后的事了吧。”
“说的也是,不行再同皇兄要些就是了。”顾云清收起满面愁容,继续逗孩子玩。
本以为能好好享受二人世界,没想到是二十三人的世界——沈卿珹一想起广济堂的事就头疼,养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今儿好不容易才找到人手忙里偷闲……不过管他呢,夫君高兴就行。
“说起来,我之前在西域带了盏花灯,我们一起去放花灯吧?”沈卿珹瞧了一眼失神的顾云清,心疼的吻了吻他的手“总是一脸憔悴……”
顾云清点点头,放着花灯的是暂且不答转头道“你先前存的补品还有,不必去买,别以为吾不知道。”
“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当初被抄家的时候这的宅子成了漏网之鱼,故而沈卿珹如今有不少财富和宫中的东西。
街上的人都道新搬来的沈卿珹和顾云清是对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的侣人,因为分明各自一表人才,却非要聚在一起。真的凑上了又要闹,分开了又要想,真真是莫名其妙。
说说笑笑一路可算是来到了湖边,那儿人山人海,地上溅满了墨水。来这的人皆是为新帝,家人和爱人写信放灯祈福的。
沈卿珹费了半天劲才用他所谓的千里眼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给顾云清,随后掏出早就备好的笔墨“好了,写吧。”
“你写你的……”顾云清颇为别扭的别过身去,只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卿珹无所谓的耸耸肩,在纸条上落下“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忙活这么多年,是该潇洒一回了。
顾云清望了一眼沈卿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早就该知道他的爱人会回来的,曾经的他究竟在质疑什么?
回去的路上沈卿珹对着顾云青死缠烂打,偏就是想知道荷花灯的内容,顾云清却是闭口不谈“好了,念叨了一路……你不渴么?”
远方的两盏各自画着一半小鱼荷花灯远离灯群漂泊在河面上,既不孤独也不热闹,就这样相互扶持着飘远。
其中一盏的字条摊在上头:而今乐再起,往事如烟散。得见故人归,此生再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