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体育课,佟予也不敢带着脆皮好友到处乱跑了,两人在阴凉处打了几回羽毛球,又在观众席上坐了好一会儿,一节课也就这样过去了。
终于又要迎来周末了。
也是在这周五早上,佟予和许林谨两人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恭喜佟予/许林谨同学,你已经通过了摄影社入社初试,请于明天下午六点在中心食堂二楼联系黄津银同学,同时做好有关复试的准备。
黄津银北极熊号:183xxxxxxxx
如果看到消息并愿意参与复试,请回复“已收到”。
期待你的加入。]
两个人对视一眼,佟予反应更快地欢呼一声,抱住了许林谨。
“摄影社成立比较早,所以我们有两个办公室,一个在旧楼,一个在现在的学生活动组织中心。”
带着鸭舌帽的酷男生,正是那天在社团招新摊位前喊住两人的黄津银。
他领着佟予许林谨两人,三人一道穿过一片梅花树林。
“走这里会比从外面的大路近很多,不过,”黄津银伸手为走在前面的佟予挡了一下头,“要小心树枝——”
许林谨也带着一顶帽子。
自愈力强似乎是身为Alpha唯一无可挑剔的优点和益处。
这不,眼周那片可怖的淤伤,两天下来也好得差不多了。
小心避开头顶和周身的枝干,许林谨偶尔会在拐角碰到近处的梅花树枝。
树干和枝条都是毛毛糙糙的,凑近看则更令人心惊,波纹状的沟壑、鱼鳞般的皱纹,仿佛一每截枝条折了又折,最终再也无处可以折。
抬头望去。
每一根枝条上都顶着叶片,小叶绿中染了斑斑点点的黄,勃勃地向着太阳,被微风吹得轻抖,好像脱胎于树干的年老沧桑与枝条骨感的折角,蜕变为了鲜活又婉约的柔美。
许林谨渐渐放慢了脚步。
视线中的树枝间并不虬结交错,只是旁逸斜出,好像即使挤挨着也要傲然自持,它们独立却不孤苦,老成而又俏皮。
许林谨几乎能够想象到,这些树枝上每到寒冬便傲雪凌霜而开的花。
若是凑近看,那花小巧玲珑,甚至有几分圆润可爱。
远观,深褐色的树枝交错杂乱却又繁疏有秩地结上了几乎半透明的花朵。
雪中、雾中、冰霜间,它们安静地卧着坐着,像是上苍诞下的圣洁之物,带着沁人心脾、安抚神魂的雅致香气。
那是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泠然和不可侵犯的风骨。
和那张脸,那个自脑中一闪而过的少年给他的感觉一样。
“林谨?”
“许林谨——”
远方传来遥远的呼唤。
“哎——”
“快跟上,你人呢?”
“来了。”
许林谨加快脚步,沿着石板往深处走去。
前方,两人身影隐在树枝间。
话音穿过林叶传来:
“这一届我们的社团成员都是东教楼的,因为旧楼离东教区更近,我们周一到周五会在这边集合开会,只有周六周日才会到新楼去。”
“就是这里了,我们到了——”黄津银从最后一节石阶上跳下。
两人也跳下,眼前豁然开朗。
几人面前出现了一栋贴满粉白色瓷砖的小楼。
小楼边还有几道贴着墙的条形花坛,里面栽种了一片茂盛的兰草。
而除了正面的一道两米宽的人行道外,小楼几乎是被围在整片梅花树林间。
两人跟着黄津银从正面进入。
正面的侧边还竖了一块牌——
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摄影社”。
三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上狭窄的楼道,来到二楼。
“社长办公室”的门敞着,黄津银打头进去。
“社长,”黄津银向正前方木桌旁一个文雅温和的男生介绍两人,“这是许林谨、佟予。”
“社长好。”
“你们好,随便坐吧,”杜嘉宇把桌上的书籍摞到一边,朝他们笑笑,“有些乱,你们别介意……”
杜嘉宇有些尴尬,转头去看撇过头的黄津银,心想准是他领着人抄了近路,也不早半小时打报告。
搞得他才收拾了一半,人已经先到了。
佟予看见旁边唯一的小皮质沙发上也堆满了相框和文件夹,忙说:
“没关系,我们站着就好。”
“佟予?”
“是我,社长好。”
“不用那么客气,”杜嘉宇转而看向了许林谨,“你好,许林谨。”
“社长好。”
“好好好……”
简单聊了几分钟。
“房间确实有点乱,”杜嘉宇望着一旁略显拘束的两人,“要不你们自己到隔壁房间搬几根板凳坐?”
“社长,”黄津银也意识到了错误,赶紧说,“我去我去。”
“你先等会——”
“行,社长你有什么事就喊我吧。”
“你放心,”杜嘉宇看他一副护崽的样子,哭笑不得,“不会故意刁难他们的,正好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忙,要不你带他俩去逛逛?”
杜嘉宇提醒他:
“可以带他们俩看看我们展出的作品。”
“我带他们参观参观?”
“嗯,去吧,我就不管你们了。”
……
“欸,说起来,那天和津银你一起的那位女生呢?”
“噢,她在新社那边,她叫陈思思。”
黄津银倒豆子般告诉两人:
“我们副社长叫范雯昕,除了他们,社团还有两个社员,一个叫虞青釉,一个叫万荣,之前有三个社员毕业了,还有两个上学期退出了……”
许林谨佟予两人跟在黄津银身后,看着长廊和四周墙壁上悬挂的各色摄影作品。
“这张,是我刚入社团那年我们大家在浮瞿江边照的!”
一踏入这里,黄津银就好像来踏入了自己完全熟知掌控的领域,一改常态,人也大方自信了许多。
“等有机会,我可以带你们去我们社团口口相传的秘密基地……”
男生不禁开始畅想:
“夕阳映照着潺缓的江水,芦苇随着江风左右摇摆,风景特别好。”
“还有这个,金沙湾那里,遍地的细沙,夏天的时候金闪闪的,把半个身子都埋进去别提有多凉快了。”
“这个——”
佟予被他的情绪感染,竖起大拇指:
“我知道,城楼边的花嘴鸥和江鲢吧,江鲢味道简直一绝!”
许林谨眨眼,满眼写着“我也想尝尝”。
佟予稀罕地将他拉到身边:
“等放假了,我们一起去渡轮上吃江鲢!我请你——们——”
“嘿嘿,好。”黄津银点头表示愿意。
接着他又兴冲冲地推开门:
“当当当当——”
“这是社团建立以来评选出来的优秀作品。”
“这是第一届的《小街印象》和《江景》。”
“这个板推车很有感觉对吧,还有这个暖调的光晕和满车的橘子,他们脸上的皱纹和笑容都能看清!”
“真的很有生活气呐。”佟予感慨。
许林谨好奇:“这是一条古街吗?”
“对,郦城古街,特别有风情!”
三人继续往里走。
“你们看这幅……”
许林谨随之看去,从那张照片上,仿佛能感受到江边的石板磨损的痕迹。
渔船上的网线、岸上的线条还有那个带着点残影的黑色轮廓的海鸟,共同组成了一副丰富而不杂乱的美丽图像。
“好有力量……”许林谨轻声说。
“还有这三幅作品《残荷》《日晕下的彩虹》《廊桥月》,”黄津银这回不介绍了,转而问两人的看法,“你们觉得怎么样?”
佟予努努嘴,示意好友先说。
“嗯……《残荷》看起来不像是照片,倒是幅画,有点抽象,看起来就是由许多几何图形拼凑起来的,不生硬,反而有种凌乱的自然美——”
许林谨见佟予黄津银两人均一脸鼓励,继续说:
“《日晕下的彩虹》很有创意,应该是利用特殊视角和物理原理把通过水流形成的彩色条带和日晕组合在一起了吧……我物理也不是很好,具体的就说不清楚了……不过,也特别漂亮……”
“林谨,你说得太好了。”
黄津银海豹鼓掌式夸夸,又将视线落到了佟予身上:
“我也很喜欢最后一幅,佟予你呢?”
“巧了,我也喜欢《廊桥月》,”佟予想了想,“这个氛围,我表达不出来,只是我觉得,这幅画里不止一个‘月’吧。”
表达完自己的观点,他作出解释:
“一轮倒映在水中,第二轮真实存在却没有出现在照片里,是天空中的弯月,还有一轮是经过廊桥下灯带的映照拼接成的一个人工圆月……”
没等黄津银说话,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
“津银,看来你为我们社团找来两个好苗子啊。”
“范范姐。”黄津银惊讶转头。
走廊那头,范雯昕一头短发,不对称的流苏耳环随着她点头微笑轻轻晃动。
范雯昕朝两人伸出手:
“那么,先恭喜两位了,我是摄影社副社长范雯昕,由我代表社团成员正式欢迎你们的加入!”
两人同她握手。
黄津银简直比两个当事人还高兴:
“恭喜你们!谢谢你们当时能过来。”
“该我们谢谢你啊。”
“对啊,真的很感谢你,津银。”
三个人亲亲热热、和和睦睦的,看的范雯昕眼眸微弯:
“我还有些事要找社长,你们接着逛?”
“好,我和他们一起。”黄津银应下。
“行,那你好好介绍,我先走了。回见,两位新社员。”
“雯昕姐,拜拜。”佟予朝她挥手。
“下次见。”许林谨也说。
三人继续往深处走去。
……
“后面的是人物摄影。”
“看这张——”
只见蓝色游泳场馆内,一个蝶泳的背影出现在其中,背影主人的肩胛和两臂的肌肉鼓胀着,显得极其有力量。
下方介绍里则写着“水之蝶”。
旁边的一张《抢先一步》,则是一个男生侧身在地上滑动的宽厚背影,周身激起沙石,脚刚好抵在白色小丘边,他的身后,接球手则处在跳起来接球的空中。
画面鲜活得仿佛其中的人物下一秒就会动起来。
“怎么了,怎么这幅表情?”佟予凑过来,中肯评价,“看着是有点危险,为了上垒真拼啊!现场看肯定特别热血!”
反应过来许林谨是在感同身受,佟予笑他,黄津银也跟着笑:
“许林谨同学你看过学校的棒球比赛吗?”
“我都不怎么了解比赛规则……”许林谨摇头,觉得万分惭愧。
“这没什么,我也不是很懂——”
“津银——”外面传来范雯昕的喊声。
“范范姐,我们马上就出来。”黄津银朝外应了一声。
三人很快走到尽头,高处一张十分眼熟的照片映入眼帘,许林谨脑子里再次跳出了那个名字。
许林谨的心猛然漏跳一拍。
“那我们就逛到这里了。”黄津银转身往回走,“下次你们就可以自己来逛了。”
“真好!”身旁,佟予正笑着伸手扣住许林谨的肩。
许林谨被佟予带着转过身,很快与那些隐没在黑暗里的展品越来越远,可他眼前,有道白色影子迅疾闪过,那双眼里,藏不住势在必得的凛然与一往无前的桀骜。
许林谨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们为什么都称呼戈雪琛为“雪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