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鸣之声在耳中炸响,无数乱流从她身边刮过,李铃央挺身坐起,捂住耳朵,一听到这声音,她脑中便有千百根钢针,从她的每一个脑细胞中穿过,疼的她硬生生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血流进口中,血腥味的刺激让她从混沌中多了一些清醒,额头的汗水流过惨白的脸,她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坐在床上。
蜂鸣声如一座大山在背,让她几乎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喊出声,只能无比痛苦的死命按住自己的耳朵。
好在蜂鸣声持续不久,等声音消失,李铃央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在床上,而外面的兵戈之声又过了一会才传进她耳中。
她抬手,颤抖着摸上自己的额头,脑中蜂鸣声还在回荡,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掀开本子,撑着床架子站起来,她想摘下挂在一边的剑,可却怎么都摘不下来,眼睛如同被胶水糊住,只能勉强睁开一点。
她踉跄着往前走,直扑到有亮光的地方,才能喘一口气,聆听外面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剑器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她继续思考,那阵蜂鸣又猛地传来,脚下一软,她整个人直接栽在地上,一点点缩成了一团。
直到疼痛将她彻底淹没,大脑每一寸地方都被蜂鸣声占满,李铃央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门外。
李清荷挥手挡开一剑,本想继续将衙役踹下楼,一阵蜂鸣突然闯入她耳中,她眼睛顷刻睁大,随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浑身力气立刻被抽走,蜂鸣声钻入大脑,视线瞬间一片模糊。
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连剑该往那个方向指都分不清,脚下步伐踉跄,直扑到在一边窗台边上,借着窗台稳住身形。
周围的衙役也浑身满是血,见她突然间踉跄,都怕是她的诡计,没人敢上前,但观望片刻后,见她咬着嘴唇,满脸血色皆无,似受到巨大的痛楚。
衙役对视一眼,齐齐拥过去,朝她砍下去,李清荷无力抵挡,被砍中手臂,鲜血瞬间濡湿她的衣服。
巨大的疼痛与蜂鸣抵消一瞬,李清荷抬起头,咬牙看着对面的人,她抬剑,一剑刺中对面人的手臂:“给我滚。”
“她不行了,你们快上快上啊!”县令和驿丞在一边大喊,李清荷的目光瞬间锁定二人,拼命往前想要一剑了结二人。
衙役退开又涌过来,拦住李清荷,蜂鸣声又至,李清荷一口血喷在地上,手中的剑随着力气的丧失砸在地上。
蜂鸣声将她压在地上,让她分寸都动不得,县令和驿丞方才就被李清荷的勇猛吓得不敢动弹,见她突然间倒地,便赶忙催促:“快点快点!”
“快把人给我绑出来!”
两人见李清荷倒地,却也不敢去动她,怕她反抗杀了二人。
衙役你看我我看你,纷纷绕过倒地的李清荷走到门口,可谁都没进去,这里面躺着的可是个疫病人。
“快进去,把人给我抬出来!”县令催促。
“大人,这里面的可是…”
“你们,要是把她抬出来,本官保证善待你们的家人!”时间不等人,县令怕李清荷醒来反抗,又怕门口那些百姓被陆和渊杀光,到时候他两面受堵,才真叫完蛋。
心中着急,恨不得赶紧把李铃央丢出洛川县,也顾不得其他,他从身上扯下钱袋,扔到衙役怀中。
“事后本官还有重赏!”
衙役掂量着钱袋,互相看着,突然驿丞指着李清荷:“她脸上那个药巾,她之前还给百姓看病,这么多天呆在这里都没什么,那肯定有用,你们哪个赶紧的,把那个药巾扯下来。”
拿了钱袋的衙役将钱袋塞到怀里,随后低下身从已经昏迷的李清荷脸上扯下药巾,迅速带到脸上,踹开门将李铃央从地上捞起来,抗在肩膀上。
楼下的守卫也被蜂鸣声所累,早就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县令和驿丞、衙役扛着李铃央下楼,将她扔在运送泔水的破车上,找了匹马系好带子,便迅速往洛川县外冲去。
蜂鸣声逐渐从李清荷脑中消散,她眼中模糊逐渐散去,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撑着站起来,随便将胳膊上的伤口系好,只看了一眼被踹开的房门,便立刻下楼。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
她骑上驿馆的马,飞奔出驿馆。
巡抚从草垛中醒来,摸着自己脑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骂了声爹,他踉跄走出来,习惯性摸了下腰间,却发现自己的钱袋没了。
“骟他爹个屌!是谁拿了本官的钱袋!”他咬牙切齿,却又听到门外的兵器和吵闹声,他仔细一听,全都是百姓大喊要杀王妃的暴论。
不管发生什么,这个时间或许正好是他关城门的好机会。
又想到钱袋被人拿走,巡抚一边咬牙恨声骂人,一边偷偷摸摸的从一边溜出去。
百姓群情激动,与陆和渊一行人搏斗在一起,手中锄头、棍棒什么都有,狠狠地就往陆和渊等人身上砸,陆和渊不愿伤人,出手十分被动,身上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衣裳都被血染大半。
巡抚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暴民,浑身发抖,颤颤巍巍的从一边溜过去,见自己的马车在一旁,也顾不得那些车夫,赶紧上马,解开系带,立刻转头飞奔而去。
陆和渊一剑挥开一人的锄头,见巡抚离开,眉头紧紧皱起,他来不及思考,习惯性躲开百姓的棍棒,往后跌了几步。
李清荷正好策马从后而过,她朝着陆和渊大喊:“陆和渊,央儿被劫走了!”
人群中的陆和渊一愣,神色一厉,几剑扫开那些百姓,这几剑丝毫没有留情,将好几个人直接劈砍在地,那些人手臂流血,吓得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原本混乱的百姓群这会一下子安静下来,陆和渊紧扣着剑,扫视过所有人。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无话可说,对于这些愚民,他又能说出什么狠话呢?
他只感觉心脏很疼,仿佛有把刀,在将他的心一片片割下来。
这种疼痛,让他眼前泛黑,嘴角淌下一行血。
他踉跄往后退了一步,迅即转身进去驿馆,不到片刻,便驱马从驿馆大门飞驰而去,将那些百姓丢在了身后。
他不要理智了,也不要什么晋王的位置,不要守护这个国家,更不想保护这些民众。
他什么都不要,不要命,财富、权力,他有的,没有的,他都不要。
他只要一个人。
洛川县大街上,破板车飞快往前而去,县令不断的打着马屁股,驿丞往后看,见巡抚在马上,赶忙夺过马鞭,狠狠抽了好几鞭子:“是巡抚!”
“快走快!”县令也着急。
两人都怕巡抚追上治罪,好在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很快就可以出去。
巡抚不关心县令和驿丞,他转头看了眼后面紧追不舍的晋王和李清荷,赶紧从怀中掏出令牌,冲着城门大喊:“关城门!”
“关城门!”
“洛川县瘟疫爆发!任何人不得离开!”
城门早就为巡抚的人接替,一见到巡抚飞奔而来,便启动城门的机关,城门从两边缓慢阖上,巡抚转头狠厉看向晋王。
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这晋王追上了铁定没好事,趁自己离开之时把城门关上,就不算是违背太后的指令。
早知道他就不去驿馆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根的东西将他打晕,抢了他的钱袋,可惜了宝贝。
巡抚暗暗叹息,可却没停下马匹。
县令与驿丞死命打着马屁股,见眼前城门逐渐阖上,更是恨不得一嘴咬在马屁股上,好在马匹跑得快,在城门合到一半的时候猛地窜出,巡抚则跟在后面,在城门即将关上的瞬间闯了出去。
“央儿!”李清荷大喊,城门在她面前缓缓阖上,仿佛一道天堑般,拦住她的去路。
她在城门前勒停马匹,身后传来骏马长嘶的声音,她转头,就见陆和渊的马停在她身后。
她刚想和陆和渊说话,便见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晃了几晃,直接从马背上倒下,摔在地上。